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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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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烤雞的少年發洩過後,沒有聽見男人開口,也沒有聽見男人離開的聲音。

他忍了一會兒,沒撐住偷偷回頭看過去,卻正好看見男人像是被大風吹熄的蠟燭一樣,倒下的樣子。

“大叔——”

第 26 章

軍營裏正在操練,到處是整齊劃一呼喝聲,還有行軍的踱步聲,趁著黃沙漫天的景象,竟然並不頹廢。

衛莊斜斜依在高臺上的將軍凳上。

說是代替監軍行事,其實他只是在第一天來到軍營的時候以強悍的劍術給整個西北軍的核心軍士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怖印象。再之後,就沒人敢挑戰他的底線,至多敢怒而不敢言。

呼喝聲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擾亂,然後大家看到有個相國身邊的那個年輕劍客抱著一個人跑來,一面還大叫著:“軍醫!軍醫在哪裏!”

西北軍的人面面相覷,有些人認出被抱著的是誰了,也跟著叫道:“校尉!是校尉!“

人群騷動起來,但礙於衛莊的威懾,即便是最激動的李進也沒有隨意脫隊。

天明還在叫嚷,但下一刻,有一個很陰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閉嘴。”

說話的人還很遠,但僅僅靠著內力就能把聲音傳到天明的耳邊,天明一怔,腳步停下了,仰起頭使勁兒地看著衛莊。如果他什麽話都敢說,此刻一定會喊:“大壞蛋,快來看看大叔!看看他怎麽又傷了啊!”

衛莊站起來,並不慌張,他用很慢的語調說:“他死不了。倒是你,軍營重地不尊調度隨意走動,自己去領三鞭。”

天明瞪眼,咬牙道:“先找軍醫。”

衛莊盯著他抱著的那個人看了一眼,露出點嫌棄的表情:“都是廢物,送去帳篷裏。”

天明怒得咬牙切齒:“分明是你之前……”

衛莊不為所動:“五鞭。”

天明氣得眼睛都要瞪出框了,也沒辦法再開口,臉上是大寫的“敢怒不敢言”。

這麽多年,他還是弄懂了一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更何況,現在大叔的傷勢要緊些。

衛莊的營帳裏,花白胡子的軍醫替蓋聶清理迸裂的傷口,重新上藥。

天明守在一邊看著,臉色很難看:“這鞭傷是下了重手的,可恨。”說著他就要往外沖。

衛莊抱著手靠在帳子的木柱上,懶洋洋地問:“你是打算去領鞭子,還是去找人的麻煩?”

天明一臉憤怒:“你沒看到嗎?你就由著他這樣被這群小人折磨?”

衛莊的頭望著帳篷盯上的圖騰:“可笑。他自己甘之如飴,你卻要替他抱打不平。”

天明一怔,低下頭,雙拳緊緊握著:“我,不是你。”

衛莊嘴角噙著冷酷的笑:“你也成不了我。弱者,就應該呆著暗處自己舔傷口。”

天明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人,忽然笑道:“你以為你就是強者了?可惜,你這樣的人,註定沒有人死心塌地。你,也永遠成不了他!”

天光已經很暗了,衛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帳篷裏沈默地令人窒息。

年邁的聲音很猶豫地想起:“大人,校尉的傷口反覆迸裂不容樂觀。今晚恐怕也會有一番難耐,不若屬下開個方子,熬一些助眠的藥物,至少讓校尉能安穩睡一晚。熬過今夜,明日會輕松許多。”

衛莊沒有說話。

倒是天明忍不住道:“去熬去熬,藥都要最好的藥。軍營裏沒有就找相國去要,就說是這個大壞人同意的。”

軍醫用驚恐地表情看著衛莊。

然而衛莊卻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他沈默了一會兒,用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語氣說:“好了,你可以去領鞭子了。”

第 27 章

衛莊的營帳生著火,但這對反覆受傷元氣虧損的人來說,似乎並不夠。

藥熬好了端上來已經有一陣了,因為天氣的緣故涼得很快。

衛莊跪坐在案幾後看邸報,這段時間因為戎狄的主帥變更,難得得清靜,倒是趙國邊境有幾次和戎狄交戰,趙國雖然剩了,但損失卻不小。

墨色籠罩下來,將近入冬的時節這裏黑得特別早。

光線更加暗了,衛莊聽見床上的人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軍營裏除了軍妓沒有女人,照顧傷患的事情衛莊並不常做,所以這個時候才想起蓋聶大概是渴了。

衛莊端起藥,走到蓋聶床前,皺眉。

床上的人睜開眼睛,費力得想要坐起來。

衛莊按住他,手下的皮膚溫度並不低,這是最意料之中的事情。戰場上缺醫少藥,大部分還是只能靠自己扛。

手底下的熱度讓衛莊心頭微微一動,他仰頭含住一口漆黑的藥,拽起蓋聶脖子後的衣領把他半提起來,對著嘴壓下去。

……

這樣的餵藥在三天之內是第二次,區別於第一次茫然混亂,第二次兩個人的神志都算得上清醒。

蓋聶的牙關僵硬了一下,齒間彌漫著苦澀的味道,那種味道真某種程度上沖淡了對這種局面的無措和抵觸。在短短的僵持過後,蓋聶松開了牙關,任由苦藥順著對方的嘴渡到自己嘴裏。

衛莊退開一點,低著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地方的眼睛。

蓋聶皺著眉:“小莊,我可以自己來。”

衛莊松開手,任由蓋聶狼狽得摔下去,然後吃力地爬起來。

蓋聶接過藥,低頭一口一口把藥喝下去。

衛莊轉身走回案幾邊,坐下繼續看邸報,嘴裏道:“你最好快點好起來,再過兩天,可是你單身赴宴的時間。沒人會去替你送死。”

蓋聶沒有答話,他放下空碗,試著運了內力在體內流轉,只覺臟腑阻礙甚重。但再修養一日應該會有好轉。

蓋聶咬著牙重新俯臥下。

……

朔北寒風肆虐,今年的冬天來得也許會比往年更早。

衛莊計算著離開野王的時日,邸報雖然日日送來,但野王距離此處也要快馬一日一夜,如遇大雪冰封,恐怕三五日的耽擱免不了。軍情如火,他再過幾日,就得回野王了。

不過此處的情勢……衛莊擡起頭,看了一眼已經陷入昏睡的蓋聶,他有點拿不定主意。

夜裏太涼,蓋聶縮在狼皮的褥子裏,因為藥物的緣故睡得很沈,但眉頭未見松開,一如既往地克制隱忍。

他的傷口應該疼痛異常,此處能有藥已是難得,鎮痛的藥材太少見,也就沒有給他用上。

衛莊放下手裏的竹簡,走到床前退下靴子和外袍。

因為響動,蓋聶動了動。

衛莊低頭,正好看見對方幹裂脫皮的嘴唇。

想起白天的事,衛莊瞇著眼。這個人很固執,即便是要渴死了,也會一直忍下去直到自己能夠爬起來。

衛莊伸出手,按在那幹裂的嘴唇上。

微微用力,鮮血崩裂而出,染紅了衛莊的指尖。

衛莊看了一會兒指尖的鮮紅色澤,在顏色發黑幹涸之前,鬼使神差地將這紅色慢慢沿著對方的嘴唇塗抹開來。

那蒼白無比的唇色被血色覆蓋,乍一眼看去,竟然顯得多了兩分生氣。

衛莊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過女人或者男人。早年時裝衛國宮中看見過的那一幕讓他對女人難以親近。就算是紅蓮,也只是讓她遠遠跟隨左右,從來不許近身。

但在這漠北的幾天裏,他突破了許多底線。

曾經,他想著有一天能夠親手抓捕蓋聶,然後——讓他付出代價。

而眼下,蓋聶已經弱得幾乎毫無抵抗的能力——而他,想要的代價又是什麽?

衛莊有點不能肯定,那種溫暖濕潤的觸覺,還有同樣堅強沈默的軀體,逐漸挑戰著他在心底蟄伏的某種情緒。

他閉了閉眼,轉身從營帳中間火堆中吊著的陶罐中倒出一碗水,回到床邊,一點一點餵給昏睡的人。

水,順著下顎一直流到衣領下面。

昏睡的人並不配合,衛莊看著那溫熱的水沖淡了對方唇上的朱砂色,然後一點一點,把他慘白的衣襟,染成淡淡的粉紅色。

放下粗瓷碗,衛莊彈指間熄滅微弱的燈火,翻身上榻。

他在那一瞬間,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一個讓他覺得有些瘋狂的念頭,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念頭。

他把手,放在對方的腰上,慢慢收緊————

越來越緊,就越來越暖。

鼻尖是淩冽而苦澀的味道,這是他記憶中,為數不多隨心所欲日子裏,一直縈繞不去的味道。

衛莊有些貪婪地嗅著,他的手透過松散的衣袍,觸到這句軀體上縱橫交錯的傷痕。

後腰這一處,是他在從帝王後宮出來的那一天,憤怒中留下的。

衛莊的下巴很尖,曾經有相面術士說過,這是親緣淺薄的面相,註定此生孤克,孤家寡人。衛莊不信命,他的道路從來都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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