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安好。”她微一躬身，不等江老夫人說話就直起了腰。

“放肆！”耳邊傳來江老夫人一道怒喝，隨後一個茶杯狠狠的砸向了她：“你這個忤逆的東西，竟然敢不宣而入？你還把我放在眼裏麽？”

江瑟瑟輕閃避開了茶杯，即使是這樣，茶水中亦有點滴濺在了她的身上，隔著幾層的絹綢，江瑟瑟也感覺到了灼熱的燙意。

這麽燙的茶……

這真是一個祖母會對孫女做的事麽？

江瑟瑟淡然地輕撫了撫微濕的裙角：“不宣而入？祖母這話孫女有些不解，孫女可是跟著懷玉妹妹一起進來的，還以為今兒個不用稟告了。”

她明亮的眸子直射向正滾在江老夫人懷裏撒嬌的江懷玉，譏諷一片。

明眸眼睛一亮，怪不得小姐一開始不擅入青松院，等十小姐來了立刻就走了進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呢。

小姐真是聰明！

“這……”江老夫人一楞，正在想著怎麽回答，就聽到江懷玉尖叫道：“你能跟我比麽？你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

江瑟瑟淡淡一笑：“妹妹說得對，我確實不能跟你比，我是嫡女你是庶女！”

“你……”江懷玉勃然大怒，轉身對著江老夫人哭道：“祖母，我不活了，你看看大姐姐是怎麽欺負我的？嗚嗚……”

“跪下！你這個孽障，快給你妹妹道歉！”江老夫人心疼的摟著江懷玉輕聲安慰，對著江瑟瑟的眼神卻全是兇狠之色。

江瑟瑟正色道：“道歉可以，不過師出有名，老夫人是不是該給我個道歉的理由。”

“理由就是你惹得你妹妹哭了。”

江瑟瑟搖頭，一本正經道：“這話恕孫女不敢茍同，孫女明白老夫人一片愛護之心，可是孫女自小行走宮庭，也有幸聽得皇後娘娘的教誨，娘娘常言過於寵溺不是愛而是害，對皇子的一言一行都要謹守規矩。孫女想皇子皇孫如此身份都得謹言慎行，何況十妹妹不過一個庶女？

孫女怎麽能因為十妹妹哭鬧而放棄的原則呢？如果孫女聽從了老夫人的話，雖然全了孝道，卻是對皇後娘娘不忠，對十妹妹不義，故孫女鬥膽違抗老夫人之命，不僅如此，依著孫女看為了讓江家的門風嚴謹，對於十妹妹這種無理取鬧的行為該嚴加懲罰，以免以後出入高門大戶失了江家的臉面。”

“你……你……你……”江老夫人氣得全身發抖，好嘛，她還只想讓江瑟瑟給江懷玉道歉，江瑟瑟卻想傷害江懷玉，簡直就是蛇蠍心腸！

可是偏偏江瑟瑟口口聲聲是聽從了皇後娘娘的教誨，讓江老夫人想懲罰江瑟瑟都找不到理由 。如果因此而懲罰了江瑟瑟不是間接說皇後娘娘是錯的麽？這話借老夫人一百個膽子老夫人也不敢說啊。

江懷玉見江老夫人竟然被江瑟瑟拿捏住了，一下跳了出來，指著江瑟瑟道：“你簡直就是顛倒黑白，明明是你當著眾人的面汙辱我！”

“我汙辱你什麽了？”

“你說我是庶女，你是嫡女！”

“難道這不是事實麽？”江瑟瑟反問，然後指著小李氏道：“難道你生母不是姨娘是正妻麽？”

“……”江懷玉的臉一下脹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在三房橫著走慣了，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嫡女的份，甚至比她的嫡姐還好上數分，早把自己當成了嫡女，連平日叫自己的姨娘都是以娘來稱呼的。今天卻一下被江瑟瑟從雲端打落到了塵土，她如何不恨毒了江瑟瑟。

三房的嬸子錢氏露出了一絲的笑容，連平日與江瑟瑟不親近的三房嫡女江瑩璣也對江瑟瑟投去友好的一瞥。

江老夫人見說了半天江懷玉非但沒討到一點的好，還被著實的羞辱了一番，又是心疼江懷玉又是憎恨江瑟瑟。

她一把拉住了江懷玉，對著江瑟瑟瞪了一眼道：“好了，懷玉不過七歲還是孩子，你比她大了這麽多卻老揪著她不放，你的姐妹親情在哪裏？”

大這麽多？總共不過大了一歲，就變成大了許多了？江老夫人還真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江瑟瑟淡淡一笑，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江老夫人，那深入人心仿佛針般尖銳的目光直把江老夫人看得心神一陣一陣的慌，最後不得轉過了老臉。

江瑟瑟勾了勾唇，江家的女孩有十一個，其實最大的與最小的就相差兩歲不到，離得近的就差了十幾天，誰讓江家的妾多，生得也多呢。

江老夫人突然覺得不對，她真是糊塗了，她是長輩，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孫輩不成？

三角眼瞪著江瑟瑟，語氣冷冷道：“你擅闖青松院的事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你了，不過你既然來了連給我請個安都不會了麽？還不給我跪下？虞嬤嬤，把墊子撤去了吧。”

別看老夫人出身不好，但卻十分向往高門大戶老太太的規矩，之前有幸去了趟靖王府參加靖老王妃的壽宴，看到小輩一個個都向靖老王妃跪安，連靖王妃也不例外，當時眼就直了。

回到家就裝模作樣的也弄了個墊子，讓小輩們每次請安都得跪著，連三個兒子都得這麽做。好象這麽做了就能跟京城百年名望之家相比似的。

一開始江夢然兄弟三還為了表孝心裝裝樣子，時間長了就不願意了，他們天天上朝對著皇上不停的跪下磕頭也就算了，回到家還得這麽做，這日子還過不過？

老夫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靠的還是兒子，也就不再強求幾個兒子了。

哪知道有樣自然學樣，得江家兄弟寵的妾也不願意跪著請安了，哭求著自己的老爺跟老夫人說情，老夫人就算不願意也不能駁了兒子們的面子，得，幹脆免了小妾們的禮了。

連小妾都能不跪下了，那嫡妻更不能跪了，不然傳了出去豈不是說嫡妻還不如小妾的面子大？

老夫人沒辦法又免了兒媳的跪禮。

最後老夫人見妾都不跪著請安了，心中舍不得喜歡的孫子孫女跪著請安，於是直接不讓這些喜歡的孫輩跪著請安了。

說來也是江府裏沒有規矩，你老夫人喜歡孫輩沒關系，你舍不得讓疼愛的孫輩跪也沒關系，但不能讓庶女不跪而讓嫡女跪吧？

結果最後稀稀拉拉只剩幾個孫女跪了，偏偏這幾個孫女裏有兄弟三人喜歡的庶女在，也有三兄弟的嫡女在，這下各自的生母哪能願意？當下哭哭啼啼的找各自的夫君去了，把各府鬧得不可開交。

三兄弟頭疼欲裂，紛紛埋怨老夫人沒事找事，畫虎不成反類犬。

老夫人興匆匆的立了個規矩，到最後卻名存實亡，再也沒有人行跪禮了，那墊子就放在老夫人腳下當個擺飾了，算是狠狠的打了老夫人的臉。

她也不想想就算是靖王府也不是天天跪著請安的，那天是因為老靖王妃的壽宴小輩們才跪請的。

不過今天江瑟瑟來了，正好老夫人又借機發揮起來，誰讓以前好拿捏的江瑟瑟為了體現自己的修養與規矩，是唯一一個向老夫人跪著請安的呢。

只是今世江瑟瑟可不會給老夫人這個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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