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妃一驚擡頭，便看到門口站了個身形頎長的人。

當然不是羅玄。

陳淑妃僅僅楞了一下，便匆忙爬下床來。

哪裏還顧得上冷不冷，穿著單薄的紗衣就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

“奴婢叩見明王！”

“人呢？”

姬越再次問道，語氣已經有些不虞。

陳淑妃行完禮也不敢擅自起身，恭恭敬敬道，“回王爺，他去出恭了。”

姬越負手而立，眼中帶了絲閑適，“他？他是皇帝，你是妃子，懂嗎？”

哪怕是做樣子，也得像模像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連個樣子都做不好的女人，那一定是個廢物。

陳淑妃立馬改口道，“是。回王爺，陛下去更衣了。”

“起來吧。”

姬越轉而在東窗邊的一張羅漢榻上坐了下來。

陳淑妃起身，見他暫時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只能哆哆嗦嗦站在一旁。

既不敢多嘴，更不敢去加件衣服。

她被姬越安排進宮裏前，是姬越的奴婢，深知姬越的性子。

明王堪稱心狠手辣。

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一點行差踏錯。

姬越擱在小桌案上的手，輕輕一下一下地扣著桌面。

在寂靜中，猶為清晰。

更無形中給陳淑妃帶來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

不知多久，終於，外面隱約響起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輕一下重一下的，慢慢蓋過了姬越手指扣桌面的聲音。

陳淑妃的緊張感漸漸散開了些。

羅玄走到門前時，就察覺到了不對。

殿內有人輕擊桌面，隔著距離，都隱有威勢。

絕對不是陳淑妃。

聯合記憶，羅玄很快判斷出，一定是那個可以自由出入宮中的攝政王姬越。

只是不明白，記憶中他之前剛給原主吃了藥離開，怎麽又折回來了？

根據記憶中的樣子，羅玄很快調整了狀態，進了殿門。

一進殿門，果然就看到了燭火照映中，羅漢榻上的姬越。

羅玄整個人，輕輕抖了抖。

原主很怕姬越。

姬越甚至沒有看過來，只是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皇上回來了？”

“…明，明王。”

羅玄往前走也不是，往後退也不是。

樣子像極了內心懼怕明王，又不敢輕易惹他不快的原主。

姬越慢慢轉過頭來，冷眼看著頓在原地的羅玄，“皇上怎麽不走了？”

羅玄臉上帶出些緊張和勉強，慢吞吞又往前走了幾步。

一瘸一拐。

姬越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又很快挪開。

“深更半夜，皇上前往更衣，怎能一人？想必是鄧塵伺候的不周到。來人——”“不想被看尿尿！”

羅玄憋的臉通紅，打斷了姬越的話。

臥艹，這話真羞恥。

老子居然真憋出這句來了！

恰到好處，像極了原主鼓足勇氣開口打斷他，才憋紅了臉。

羅玄知道，姬越下一句，一定是要懲罰鄧塵。

可鄧塵，是原主近身的四妃和大太監中，最後一個不是姬越派來的人。

而是先帝還在時，就撥給原主的近身太監。

因為他太懂得“裝死裝瞎”的道理，才讓姬越一直懶得弄死。

因為在姬越看來，鄧塵可有可無。

況且，他想要掌控羅玄，卻又不想徹底讓他變成木偶。

大概是這種興致感。

羅玄想。

否則，姬越如果真的是為了完整的權力，大可以直接奪位。

或者，直接讓原主變成徹徹底底的傻子。

可他偏不。

原主雖然腦子壞了大半，但還尚有行為能力。

姬越這個人，就是享受這種掌控他人的樂趣。

保留你的皇位，又讓你動輒敗潰。

說白了，這人就是心理變態！

姬越盯著他的臉，眼眸中似乎有什麽銳光劃過，又仿若錯覺。

繼而擡起手，漫不經心地將燭臺放遠了些，“嗯。”

他並不是真的想要處置鄧塵。

只是，今夜不知怎麽的，心中沒由來一陣異樣感。

尤其回到宮裏，看到明明不該這麽快醒過來的羅玄，居然不在床上。

盡管，陳淑妃給的說法是，他出恭。

可姬越還是下意識試探了。

鄧塵是能近這蠢貨身邊的唯一不聽命於自己的人。

如果蠢物真的有了什麽其他狀況，在裝給自己看，就一定會忍不住替鄧塵求情。

但雖然羅玄的確開口阻止了，姬越卻仍然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不對勁。

姬越盯他看了片刻，緩緩站起身來，“皇上早些休息吧。”

羅玄無聲松了口氣，“…哦，好。”

你可趕緊走吧！

姬越往外走去，羅玄強忍著迫不及待想跑回床邊的動作，站著一動不動。

好不容易等姬越快要走出門，卻見他忽然又轉過了身來。

“……”

羅玄硬生生收回了差點下一秒就邁開的腿。

姬越冷冷瞥了眼站在一邊裝鵪鶉的陳淑妃，“既然皇上身體欠安，陳淑妃今夜就回自己寢宮吧。”

姬越說完，自己臉色就先變了變。

自己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不是自己安排她們夜間盯著這個廢物的嗎？

怎麽會突然就升起一個今夜先免的念頭？

而且，還沒深思就說出來了？

難不成，自己對這個廢物，心軟了？

不可能，不可能。

就連陳淑妃都楞了一下，卻沒有多問，“是。”

姬越吐了口氣，目光又掃了眼羅玄的腿，“既然皇上身體欠安，這幾日就呆在寢殿吧。朝臣若有奏折，臣會代為批閱。”

“……”

羅玄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臉更紅了。

這次是氣的。

把禁足皇帝，越級攬權說的這麽“忠心耿耿”，愛卿你可真是好棒棒！

明明知道，朕只是腿麻了！

這都能成為你限制朕，自己專權的理由！

羅玄只能繼續學著原主的樣子，乖乖點頭，“哦，好。”

眼巴巴，眼巴巴的，羅玄終於等到姬越遠去了。

羅玄有點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緩緩吐了口氣。

現在大殿裏沒了人，鄧塵侯在門外，他可以放松下來，再仔細看看了。

因為剛才在東廁接受完記憶時，他還同時感覺到這副身體有些虛弱。

只是怕遲則生變，以及……味道太過美好，羅玄才沒敢在東廁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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