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市這邊上了飛機的時候，路易還是有點小興奮的，屬於少年的樣子，另一方面又是竭力想要壓抑住，做出這沒什麽的從容表情。

段曉輝看著少年那副糾結的小德性，就特別想招惹他。滿心愉悅。

後來空姐開始發餐食的時候，路易耐不住困倦，腦袋一歪，靠在段曉輝肩上睡著了。

段曉輝也不叫他，小心的側了身子，拉下了遮陽板，調整姿勢讓他睡的更舒服點。

一路飛到大阪快得很，兩個小時四十分鐘，過海關也順暢，是以從感覺上來說，幾乎沒有出國的變化。

來接機的是個年輕的男人，其貌不揚，黑瘦，架副玳瑁眼鏡。

只是這個叫宋華的家夥一張嘴，路易才聽出來，哦，原來是東北銀啊……

上了豐田商務車，路易似笑非笑的瞄了眼身邊完全不見羞愧的段總，段總沒心沒肺的回他粲然一笑。

路易轉頭看著車窗外淡淡的夜色，路燈飛快的閃過。天空還是掛著傍晚時分的那種幽藍，很漂亮，沒有轉變成墨藍的沈悶，空氣分外幹凈。

去酒店的路上，來接人的那個宋君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宋華，吉林人，三年前早稻田大學畢業後就留在日本。這幾天所有行程都由他負責。

段曉輝難得客氣的稱了謝，換來路易一記訝然的眼神。

哎呦段總很懂禮貌啊。

豐田商務車停在酒店門口的時候，又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一個右腳打著石膏的年輕男人，西裝筆挺的站在那裏，身邊雖然有兩個人照應著，看過去依然覺得挺辛苦。

宋華介紹了才知道，是對方公司董事長的兒子，松島先生。

松島很羞愧的九十度鞠躬，一再誠懇的表示自己的失禮。因為行動不便，去機場迎接更加不合禮儀，是以為表誠意，候在酒店等待。

路易看看松島，又看看宋華，總覺得有些什麽地方不對勁。

後來還是松島走了之後，辦理入住的時候才給路易解了惑。

段曉輝問宋華是不是一起入住，宋華說他住處就在附近，之後約定了次日的見面時間就客氣的告辭了。

宋華不是松島方面的人，算是兩人日本行的全程地接，私人導游性質。

酒店距離心齋橋不遠，隸屬於SPG集團。只是地段的優勢及日本一貫的寸土寸金，房型上偏小，裝修水準是一貫的西式風格，無功無過。

兩人到房間裏放了行李就下了樓。

路易在飛機上沒吃東西，這會兒接近七點半，肚子裏也唱起了空城計。只是他臉皮薄，又一向不是撒的開的性子，不好意思跟段曉輝提，於是就忍著。

還是肚子應景又誠實的咕嚕叫了兩聲，這才讓身側某人笑的露出了兩排大白牙。

心齋橋是大阪最大的購物區，游人如織，熙熙攘攘，短短一段商業街容納了眾多的精品屋專賣店，鱗次櫛比。打個比方，心齋橋之於大阪，類似於南京路之於上海，王府井之於北京，上下九之於廣州……

路易從章魚燒的攤子擠出來，手裏拿著個紙盒子，快樂的沖著段曉輝呲牙：“聽說是最正宗的章魚燒，居然要一千塊，換成人民幣得四五十吧……”

“吃，管飽。”段曉輝也跟著樂。好像也不為什麽，這樣離開了原來的城市甚至原來的國家，好像心境都不一樣了：“揀貴的買。”

路易很自然的拿竹簽插了一個章魚燒遞到段曉輝嘴邊：“裏面是整塊鮮章魚，排隊的好多本地人。你嘗嘗。”

周圍到處都是人，叫賣聲招呼顧客的聲音也充斥在耳朵裏，霓虹閃耀著，把夜色妝點的極其妖嬈。就是那麽很日常甚至平淡的一剎那，段曉輝看著面前遞著亂七八糟小吃給自己的少年，臉上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樣子——

突然的，就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動和渴望。

“好吃嗎？”

“好吃。”

“那我就放心吃了。”

“……”

兩個人走走逛逛，段曉輝本想著帶他去吃蟹道樂，但是路易也不知道在哪兒聽了一耳朵，興致勃勃的非要去吃一蘭拉面。

拉面之後，又是元祖串串燒……

一晚上吃吃逛逛的，對於段曉輝是極其少有且新鮮的經歷——

如此游客淺薄且浪費時間的行徑，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只是眼見著那素來寡言且超乎年齡老成的小家夥難得露出雀躍的孩子心性，倒也一時縱容的忘了一路的舟車勞頓之苦。

次日早上，宋華接了兩人就熟門熟路的去了松島他們公司。

公司是生產型企業，坐落在大阪偏郊區的位置。廠區挺大，裏面一樹一木均是精致郁蔥，少了恣意生長的活力，卻也不乏賞心悅目。

參觀廠區車間的時候，路易落後了兩步，讓宋華去跟著那兩個人做溝通橋梁，自個兒毫無壓力的四處張望著，看西洋景。

嘖嘖，還真是變態的幹凈整潔。估計躺地上打個滾，身上都不帶沾灰的吧……

“路易。”段曉輝叫他。

路易一擡頭，看著前面四五個人都停了腳，回身看著他。一時間臉上就熱了，心虛的。仿佛偷懶耍滑被逮著個現行。

段曉輝臉色如常，只是等他上前兩步跟上大部隊之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認真聽著。”

路易再不敢懈怠，跟在邊上磕磕絆絆的聽著松島及隨行人員的介紹。

松島企業生產的是智能型茶杯“小樂”系列。通過網絡設定，可以遠程發出提示音及智能設置。例如泡不同茶葉需要的不同水溫，根據時間及時送上貼心的提示：“親愛的該喝點水休息一會兒了。”諸如此類的。

路易慢慢連聽帶揣摩的，倒是八-九分懂了。

就是懂了，眼底直接起了詫異——

“有問題？”段曉輝察覺他的變化，也沒忌諱身邊廠家的人，直接開了口問。

路易恍過神，搖搖頭，順手放下手裏的杯子在車間辦公桌上：“挺好的……就是覺得，在網絡和遠程操控上有點不方便，如果能跟手機捆綁在一起……隨行就更好了。”

段曉輝想了想沒說什麽，嘴角卻翹了起來。

既然小樂打的是貼心暖心牌，自然應該越便捷越好。這個小家夥，想不到居然跟他的思路不謀而合了。

直到離開松島企業，段曉輝連對方殷勤的午餐邀約都推了。

宋華在前面認真的開著車，寬敞的商務車後座就坐了他們兩個。段曉輝伸手親昵的捏少年的臉：“聽出什麽來了，給我說說。”

路易伸手去拍。可是那只作亂的大手早已撤回去，好整以暇的一派閑適安逸。

路易瞪他，苦於外人在場，有些話不好說。

只是段曉輝就是吃準了他不好意思說，這才堂而皇之的動手動腳：“怎麽了？熱嗎？臉紅成這樣？”

宋華那邊很聰明的一聲不吭，專心致志的開車。

路易咬了牙，聲音壓到最低：“好好說話。”

段曉輝哈哈一笑，不再鬧他。

車子很快靠了邊，午餐的地方到了。

牛角烤肉在日本很多家連鎖，牛肉味道相當不錯。當然前提條件是不要壕的去跟神戶牛肉一較高低。

正是飯點，或許因為是中午，又不在景區，店裏面上座率並不是太高，大概有五六桌的樣子。宋華細心的問了兩人的忌口及相關，很快點好了吃食。

三個人正翻撿著烤好的牛肉，蘸了幹料大快朵頤呢，門口風鈴清脆一響，又有客人上門了。

段曉輝向來是誰都不吝的德行，何況還是在日本。當下自是專心於面前的一畝三分地，連看都沒看。

倒是坐他對面的路易擡眼望了望。兩個男人，個高的那個白白凈凈，笑模笑樣的，看過去很好相與。個子矮的那個頭發是跳脫的紅棕色，偏長，眉眼精致足夠漂亮，只是小身板弱了些，看過去單薄。

坐路易身邊的宋華也瞄了一眼，倒是有些吃驚：“是ADEN的高島啊。”

路易好奇的搭話：“你認識？”

宋華點點頭又搖搖頭：“新宿HOST界最貴的公關，陪聊時價快200萬。”

路易這回真嚇一跳，舌頭打結：“200萬？呃……”心裏迅速盤算了一下，瞠目結舌：“要十萬塊人民幣？瘋了嗎？”

宋華笑，聰明的不接話。倒是對面的段曉輝，夾了一塊烤好的牛肉遞到他碗裏：“你個土包子，口水都掉湯碗裏了。”

土包子路易表示真心不能理解：“就說說話，十萬就到手了？錢這麽好賺嗎？”

段曉輝簡直想拿烤肉夾砸他腦袋：“想什麽呢，日本的牛郎男公關也是要學很多東西的，你，”男人促狹的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賣不上好價錢。”

路易惱怒，臉上脹了血色，粉嫩的，特別招人：“段曉輝你——”

“呦呵，段總吶，真是巧了。”笑吟吟的聲音打斷了路易的怒目，段曉輝一回頭，佟罡笑的唇紅齒白的站在那兒，懷裏摟著漂亮的男孩，高島。

段曉輝心裏吃驚，面上全然不改，笑著起身伸手：“還真是巧了，佟少出來散心？”

佟罡微哂，手指狎昵的揉捏著男孩的耳垂臉頰：“可不是嘛。一天到晚的企劃批款的各種鬧心，連個逗悶子的都沒有，出來幾天散散心。”

段曉輝這麽站起來，自然路易和宋華也不好再坐著。哪怕不認識，起碼的禮貌還是要的。只是這種巧合法，實在讓路易在心底裏嘀咕，真是比買彩票中獎還難呢……

佟罡眼角微挑：“段總這幾天哪兒消磨日子啊？”

段曉輝客氣的笑笑：“出來看個項目，順便轉轉。日本我是頭次來，佟少有什麽好建議？”

佟罡想了想，興致勃勃：“一起去靜岡泡溫泉吧。我訂的那家店，經營了幾百年了，正經的家族產業，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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