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亮的劍光沖天而起——淩琛沒有拔劍，出劍的是殿內的那位公主，其實也不能算是出劍。

纖腰削肩的女子淩空而起，足下踏的便是一把精致靈劍，身上的宮裝似乎是改過了，少了幾分繁覆，多了幾分飄逸，便襯得她更是嬌顏如花，即使過於驕縱傲氣了一點，也因為那美貌讓人消了一些怒氣。

“靈力消耗得太快了。”蘇牧喃喃出聲，他在凡俗界築基，靈氣稀薄，真的是恨不得把一絲靈氣掰成兩半用，哪怕到了修界這習慣也沒改過來，用起靈力十分精打細算，務必做到不浪費一絲一毫。而像是華素這樣，沒兩步路就禦劍而行的，真是算奢侈了，何況還十分不得其法地讓火系靈力幾乎形成赤色虛影繞在劍身周圍。

可以理解華素大概是想要立威，但是……築基期靈力本就不多，凡俗界要恢覆靈力又麻煩，這要靈力耗盡又碰上仇敵，這是傻逼不是裝逼啊。

淩琛的感覺大抵比蘇牧還覆雜一些，他是個劍修，一眼便看出華素公主的劍空有傲氣，卻無傲骨，但看那劍上各色寶石，各種陣法，倒挺能唬人的，但那樣的劍……還是劍修的劍嗎？

“不愧是仙家手段！你們兩個，看什麽看，跟上！”韓平咧著嘴，好半晌才收回自己看著華素公主的目光，又見另兩人也看得格外出神，便更得意了，“蘇牧，你當日可想過有朝一日你悔悟之時，公主已和你是雲泥之別。”

“……”救命，腦補成這樣真的好嗎？蘇牧都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是小說裏那種原先對女主不屑一顧，然後有朝一日女主華麗大變身就準備跪舔的集渣賤於一體的蠢貨了，但是明明只是因為一只狗！

心塞！淩琛胸口一下子堵了口氣，莫非師兄真覺得那華素公主有幾分美色不成？他竟是帶了幾分幼稚極了的心思，開口問道，“若讓師兄選上一選，那位公主和……”和我這個師弟，師兄更看重哪個？

“選小初！”蘇牧本就在腦洞大開，淩琛問話問到一半停住了，他的回答卻是脫口而出。

可是小初現在連化形都不成呢！

人不如狗！糟心！哪怕那個人不是自己，淩琛冷著臉保持沈默——幸好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小初雖然靈智已生，卻不能明白淩琛的抑郁，反倒是聽出自家主人的意思，樂顛顛地跑過去開始蹭大腿。

“還是蠢。”蘇牧嫌棄地推了推小初的腦袋，蠢狗每次都毀他形象，一點都沒有最早的時候小小的一團那麽可愛了。然而，蠢就蠢吧，他總覺得小初和上輩子陪他的哈士奇是同一只，於是縱容得很。

緩步行到朝堂之前時，華素公主正站在明德帝身側，居高臨下睨著一眾朝臣學子，越聽越是冷笑不已。

蘇守本為領頭之人，對著那華素公主刻意降下的威壓也是視若無睹，只是面色愈加冷肅，言語間卻慷慨激昂，還即興做了篇駢四儷六的文賦出來，直至發現了蘇牧，還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口=！為什麽我家弟弟是個話癆！蘇牧算了算自己磨蹭掉的那些時間，再瞧瞧已經一臉倦色的明德帝，不禁搖了搖頭。

華素公主的目光掠過蘇牧，她早年就與蘇牧見過不少次了，只覺得這人雖然溫和卻少了銳氣，偏偏還對自己也與對旁人一般無二。如今升仙會已過，蘇家多年未有修者，蘇牧也過了年紀，必是沒有靈根無法修習之人，她心中十分解氣。

目光落在執劍而立，隱隱有劍氣環繞的淩琛身上，華素眸光一閃，竟是素手一指，一道氣勁直擊低頭立於下方的蘇守。

靈犬護主，蘇守不是小初的主人，卻是蘇牧的弟弟，小初撲將過去，低吼一聲吐出淡青色風刃，消抵了華素的含怒一擊，淩琛身上殺氣霎時迸發出來，身周有如數九寒冬，一時間朝堂上鴉雀無聲。

華素公主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款款走了兩步，宮裝下擺拖曳在地，迤邐而行，玉白的手指輕輕指點著淩琛的方向，“你就是淩琛？你可去過升仙會，你若隨我走，說不準就能叫我一句師姐了，何必跟在這麽個人身邊？”她頓了頓，伸手要去摸小初柔軟的白毛，卻是也扭過頭看著蘇牧，“蘇牧之，你不過一介凡人，尚不如蘇鎮之的五靈根，領著這靈犬也是浪費了，哦，你如今還要耽擱淩家公子的通天前程麽？”

蘇守是五靈根的事，華素居然一眼就瞧了出來，便是蘇牧要測他人靈根，也要借助靈器，或是和別人有直接接觸呢，卻不知華素帶著什麽法寶。

“通天……前程？”淩琛把這四字重覆了一遍，已經是想要出劍了，而劍出當見血。

蘇牧冷眼瞧著，竟覺得是不是每個遇見主角的妹子都會智商降低，然而想一想少年時這位華素公主在自己這裏吃的虧，就恍然大悟，華素明顯是屬於一直都智商低的那種，她有意無意地突顯出腰間一塊無暇白璧，上書著玉心芍華四字，便是玉心宗親傳弟子的證明。

單看之前華素出手，蘇牧已猜出她應是木火雙靈根，火粗木細，木助火勢，還沾染上些許龍氣氣運，得了這身份也是應當的。

想想那奇葩的昆梧訣，蘇牧不禁哂笑，日後他尋來異火收入丹田，木中藏火，卻是正好相反了。

“何必著惱？芍華仙子若是看上我家靈犬……”蘇牧話音一轉，一貫溫潤的表情收斂了一些，露出微微冷意，“不如做過一場？”

華素先是為一句芍華仙子翹起了紅唇，淺笑盈盈只等蘇牧向自己低頭，再聽了後半句，就只認為蘇牧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便是蘇牧也有機緣，有那萬分之一的幸運入了修途，又如何比得上自己的資質，加上畢竟是皇家子弟有一絲龍氣相助，她的進境比一般單靈根也不差，她已是築基八層。

築基八層和結丹，這隔的可不是幾個小境界，而是整整隔了一個大境界，想要以弱勝強哪有那麽容易？再說對於蘇牧這種總是被煉虛期揍的人來說，臨陣經驗也是打熬出來了。

單手掐了個法訣，蘇牧含笑一禮，“那麽，清牧和芍華仙子較量一番，也看看……你如何與我師弟通天前程。”

清字輩？華素有種不詳的預感，此刻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見蘇牧從容不迫的模樣，猛地想起能讓她看不出修為的，不是未修真就該是比她境界高了，難道真的只有動用師尊所賜靈寶才行？

一個鋒芒畢露，一個溫吞內斂，偏偏華素卻是始終被蘇牧壓制的那一個，而溫潤也僅僅是蘇牧的表皮而已，木系自然是主生機，可也沒人說過木靈根修士就不可以殺伐果斷。

纏字訣看著是不顯殺機，只有被條條藤蔓緊緊勒住的華素心裏清楚，蘇牧一動念便可取她性命。她雖傲氣，有時還有點蠢，但關鍵時候還是識時務的，境界之差太大，之前蘇牧不過是看她逗趣才讓她出了兩劍，之後那藤蔓看似柔軟無力，實則完全沒有給她抵禦的機會就限制了她的行動，便是拼了命去動用法寶，也只會是兩敗俱傷，這並沒有必要。

玉心宗是專收女子的宗門，玉心宗弟子多與其他幾大宗門弟子結為道侶，沒人願意為了一言不和去殺了玉心宗弟子並結下如此多的仇怨。華素公主出身尊貴，而後拜入仙門也是地位不低的親傳弟子，從來不必以色侍人，這並不意味著她不知道自己的容貌能帶來多大的好處。

低低地垂下眼，咬緊下唇蒼白了臉色，一張美人面已少了驕矜之色，華素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於是她仍是努力揚起臉，握著長劍的手在微微發抖，“輸了就是輸了，我肯定是認的。蘇師兄的境界遠高於我，芍華輸的不冤。”

比起柔弱女子，倔強還有著不低的地位的女人更容易讓男人產生征服欲，華素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總是揚著下巴看人，哪怕認輸的時候也咬著牙目露堅定之色，但是她改口喊蘇牧蘇師兄，已經是一種示弱。

“師兄道號清牧，何來的蘇師兄？”淩琛雙手環胸，惡意地勾了勾唇角，除卻在蘇牧面前，他總是不愛笑，如今這般就顯出很是譏諷的模樣，“師兄已是結丹期，你卻只是築基，你該叫他一句清牧師叔。”

“……”很好，師弟已經拉穩了仇恨，蘇牧以手撫額，這回不必擔心師弟的節操了。

不過以後這樣毒舌又不會憐香惜玉的師弟，找得到道侶麽？這是個需要操心的問題啊。

華素心中腹誹，這是近墨者黑，和蘇牧混在一起的，怎麽都對她無動於衷，不解風情？她還存著一些妄念，要是蘇牧和淩琛兩個只是散修的弟子，那麽她到時候哄兩個人弄死他們也是很容易的事，而目前是先要度過眼前劫難。

她放低姿態，恭敬地喊了一句師叔，又問道：“不知師叔師門何處？”

蘇牧沒有立刻答話，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華素在書裏是老牛啃嫩草了，那得罪死人不償命的性格也為淩琛帶去了不少的麻煩，可相對的，每次華素招惹上什麽人，或是誤闖入什麽禁地，最後都為淩琛的寶庫中添了大大一筆財富，現在……再想想問劍峰上一堆生灰的法寶，蘇牧就明白自己大概想多了點。

這麽慢了半拍，他一點沒露出異樣，施施然回了話，“窮天之極，是謂天極。”

天極！竟是天極！華素恨得心裏發苦，清字輩，那定然是親傳弟子，師尊怎麽也不會為她去殺了天極宗親傳弟子。蘇牧出生於極清雅的蘇家，長至少年就有頗有聲名，她以為此次蘇牧丟了蘇家家主之位，又不得登仙之途，終於跌到泥裏去了，結果蘇牧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蘇家公子！老天何等不公！

華素如此惱恨，其實還有一個緣故，玉心宗為女子宗門，其他門派多少要讓著一些，她師尊就是玉心宗宗主，在修界也是裙下之臣不少，卻折在天極宗執法長老身上。而且天極宗的九大主峰之一攬月峰也全是女修，峰主玖音真人以琴音禦敵，性烈如火，其門下弟子對陣迎敵也從不含糊，與玉心宗作派全然不同。

“公主，天極宗不過……”韓平對修真界之事僅是略知一二，又習慣了對華素公主百般恭維，這一回卻把馬屁拍在了馬腿上，華素之前被捆得渾身血液不通，踉蹌兩步往前就聽了這麽一句問話，當即柳眉倒豎，冷哼了一聲。

沒有再給華素施展什麽手段的機會，蘇牧就轉身要走，他還不至於看不出華素的憤懣心思，只看著朝中眾人心中已有成算的模樣，他就知道，自己恰是借了華素立了一次威。修真一事在這些人眼裏是公開的秘密，都知道上界不輕易幹涉下界，卻不妨礙他們在心裏劃下一條道來，至少是沒人敢動絕戶計這種惡毒心思了，但僅此而已。

而明德帝那臉色大變的模樣，不說也罷，皇家一代不如一代，怕是——亂世將至。

蘇牧苦笑，別說是凡俗界了，修真界不也是亂世將至麽？

作者有話要說：

所謂主角，後宮人選還是有幾個的，智商低沒關系，人家有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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