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這一次也沒有出去扶老奶奶，老奶奶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怯怯地看了胡曉蝶一眼，哆嗦著將懷裏的鐲子放在了桌上，卻並沒有開口說道。

胡曉蝶皺著眉頭看著鐲子，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老奶奶渾濁的眼睛，心中不是滋味，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取了銀子遞給老奶奶。

老奶奶接過銀子跟胡曉蝶道了謝，拄著拐棍朝外面走去，她眼珠子轉了轉，覺得這件事著實蹊蹺，權衡之後，叮囑陳諾看到店鋪，自己尾隨著老奶奶而去。

老奶奶走了幾步覺得自己身後有人跟著，轉過身去卻並未看到熟人，不由蹙眉，揣緊了兜裏的銀子，加快了步伐。

胡曉蝶松了一口氣，從暗處走了出來，不近不遠地跟著老奶奶。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老奶奶才停在了一個顯得頗為破敗的院子前頭，她推門而入，胡曉蝶本想跟上去，卻看到從屋裏走出來了一個男子，她趕緊蹲在了圍墻外面。

“你，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去碼頭做工了嗎？”老奶奶看到男子甚是詫異，轉瞬明白了過來，舉著拐杖就要打男子，被男子牢牢地接住了。

“你煩不煩啊。”男子甚是不耐煩地皺著眉頭盯著老奶奶，甩開拐杖的時候，老奶奶一個腳下不穩便摔倒在了地上，男子楞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居高臨下地看著老奶奶。

男子直接開口說道:“那幫孫子看我不順眼，我就回來了。”

老奶奶聞言楞了楞，嘆了一口氣，“你也老大不小了，在外面看人臉色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你要……”

“你怎麽這麽啰嗦啊。”男子明顯不悅，嚷嚷道。

“那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老奶奶突然想起這個事來，見男子不說話，她瞪大了眼睛，舉著拐棍又要往男子身上招呼，“你說，你是不是又去賭了？”

“我就去玩玩怎麽了。”男子往後退了兩步，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老奶奶坐在地上哭著吼道:“你這個敗家子啊，你看看我們現在是個什麽處境？你爹走得早，你也老大不小了偏生要去賭，你要我怎麽活啊。”

男子聞言癟了癟嘴，等到老奶奶鬧夠了，方才走過去，直接攤開手，“你給我些錢。”

“沒有。”老奶奶捂著衣兜警惕地看著男子。

男子翻了一個白眼，直言說道:“你說你留著錢幹嘛啊，這些錢不早晚要給我？反正都要給，現在給我怎麽了？難不成你還想把這錢帶進棺材裏？”

面對男子的咄咄逼人，老奶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楞楞地盯著男子，過了半晌，嘆了一口氣，把今天當手鐲的錢全部都給了男子，男子得了錢，樂呵呵的離開了。

胡曉蝶在門外目睹了這一切，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思量了片刻，直接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推門走了進去。

老奶奶聽到聲響，以為是自己那不孝的兒子回頭了，轉身看過去發現是胡曉蝶，臉色頓時煞白。

“你為什麽要欺騙我？”胡曉蝶也沒有跟老奶奶來那些彎彎繞繞的話，直言問道。

“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實在是家裏真的揭不開鍋了啊，姑娘，你饒了我這個老太婆吧，老太婆我給你磕頭了。”老奶奶爬起來抓住了胡曉蝶的腳踝，一個勁兒的磕頭，渾濁的眼睛裏流出了淚水。

胡曉蝶冷眼看著跪在身前的老奶奶，咬了咬牙說道:“這可不行，你這是騙錢，要不你把錢交出來，要不我就去報官。”

聞言老奶奶嚇了一跳，可是她又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只是坐在地上手足無措地掉眼淚。

胡曉蝶見了有點兒於心不忍，嘆了一口氣將老奶奶扶了起來，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明知故問道:“要我不告你也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老奶奶有點兒猶豫，轉頭看到胡曉蝶澄澈的眼睛，思量了片刻，問道:“姑娘你是一眼就看出來那鐲子有問題了吧。”

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老奶奶笑了笑，嘆息道:“我要是不那麽貪得無厭，說不定姑娘就放過我了。”

“別跟我扯這些。”胡曉蝶癟了癟嘴，杜絕了老奶奶跟自己打感情牌。

老奶奶垂下眼瞼，有點兒猶豫地說道:“我啊，有一個兒子，都二十好幾了，不學好也就罷了，居然跟人學著去賭錢，家裏能當的東西都被當了，能買的東西都買了，可是他偏生不回頭，整日窩在那賭房裏。”

“前幾日我給他找了一個活計，本來幹得好好的，他回來說別的人針對他，又不幹了……”老奶奶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語偶爾淩亂，胡曉蝶皆是靜心聽著。

末了，老奶奶擡頭看著胡曉蝶，說道:“姑娘，老太婆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實在是我那兒子在外面欠了債，家裏連米都買不起了，我才……”

“我懂，你不用說了。”胡曉蝶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老奶奶枯黃的手，思量了片刻說道:“不過你這樣根本就不是辦法，你這是縱容，你不能因為他犯下的錯誤，就去騙人啊，這次所幸是我，若是別人，哪裏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你啊。”

“所以啊，姑娘你是好人。”老奶奶說著又紅了眼眶，手指哆嗦著擦了擦眼淚，“可是沒有辦法啊，我們家就這麽一個孩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打死啊。”

聞言胡曉蝶啞然，她不懂這種老母親的心理，更是覺得無話可說，過了半晌，她從懷裏掏出來了三個手鐲遞給老奶奶。

老奶奶瞪大眼睛看著她，一時之間沒明白胡曉蝶這是什麽意思。

她笑了笑，說道:“這鐲子雖說不值錢，卻看的出來玩有些年頭了，而你將它們保養得這麽好，想來對你有特殊的意義吧。”

胡曉蝶話音剛落，老奶奶便捂著嘴哭了起來，胡曉蝶想要寬慰，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靜靜地看著老奶奶。

哭夠了，老奶奶才聲音沙啞地說道:“這個鐲子啊，是孩子他爸生前送給我的，我都舍不得戴，如果不是逼得緊了，我也舍不得拿去當掉。”說著她要將鐲子塞給胡曉蝶，“這個鐲子雖然不值錢，可是我已經當給你了，便是不能收回來了。”

“你便收著吧，我拿著也沒用，又賣不出去，看的出來它對你很重要。”胡曉蝶有點兒哭笑不得，不過她所言不假，也不是為了做這個好人，而是這樣毫無價值的鐲子在她這裏只有被丟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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