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行漸遠，黎墨方才安慰道：“莫要擔憂，不論前路如何，我都一定會陪著你一同走下去。”年少時也曾如此豪言壯語，卻又覺得話說出口顯得有些單薄，事隔多年再度說出口，說者有心，聽者卻只覺得有些恍惚。

“黎墨，大恩不言謝。”她伸出芊芊十指，手中晃著那槐蕾，隔著那氤氳茗香，周遭一切恍若都變了個模樣，恍若娘親尚且待在自己身旁，正小口抿著那槐蕾，爹爹也尚且站在一旁，無事的時候總愛說道：“你倒是對著槐蕾念念不忘。”

顧笙盼也恍若覺得有些悵然，“事隔多年，再喝這槐蕾，倒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一旁的黎墨見此情境，心中也有話想要說，不知為何，總覺得此番回來，她好似變了許多，模樣變了，這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變了，好似浮萍一般，若是自己不好生握住，便要散開去往別處。

他一笑，依舊是如沐春風一般，可是那笑中卻也滿滿的都是擔憂，他忽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顧笙盼，輕聲欲開口，那話卻又在口中變成了愁腸滿結，許久方才開口：“今日我有話想說。”

四目相對之時，窗外風聲飄然而至，兩人衣袂翩然而起，長發也糾纏在一起，似是不願分離。

黎墨難得的吞吞吐吐，顧笙盼也已經猜到了幾分，她已然開口，“莫非你想要安慰我，我依然不是多年前的殷織桃了，你無需擔憂。”

一席話說的極其慢，聽得黎墨覺得自己好似看到一穿粉衫的女娃娃，抓著兩個小髻，從自己面前飛快跑過，她張開嘴巴喊的是，“來追我呀。”

可惜的是，現如今，卻同當年在不相同，此處無酒可以壯膽，黎墨便將那槐蕾所泡的茶一口氣喝完，茶多的很，所以這喝的有些急了便咳嗽出聲。

平日裏朝京最讓人覺得溫潤如玉的黎墨，今日也不過像是區區俗人。

顧笙盼連忙將他手中茶水接過，替他拍了拍後背，“你莫非覺得我會同你搶，方才喝的這麽急。”

兩人離得那麽近，近的那草藥味道竟然越過齒間槐蕾香味占據了整個鼻息之間，近到黎墨只覺得顧笙盼眼角的那顆紅痣好似變作了鮮紅血蝶，正翩然而舞。

一時間腦海中思緒翩躚，卻當真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顧笙盼轉身欲走向一旁的時候，黎墨方才幡然悔悟，方才再度想起自己方才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殷織桃我心悅你。”黎墨將顧笙盼攬入懷中，顧笙盼便聽到了那心跳聲一直如此，顯得有些振聾發聵。

顧笙盼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早已經知曉黎墨定然會說出此話，卻再無了昔日的一番歡喜，再無說出兩人日後要共度餘生的話。

若說是自己變了，那便是變了。

黎墨以為顧笙盼不再言語，便是默認，更是歡喜的很，便將這一切思緒告知了顧笙盼，“待到這事情解決，我們便去接回殷伯父，日後我們不再這朝京，你便好生開你的醫館，我也可以當個教書先生。”

他滿心歡喜，只等著顧笙盼開口，可是自始至終顧笙盼都不曾開口，他連忙看向顧笙盼，卻忽然發現顧笙盼卻不過是低著頭不再言語，許久方才聽到她開口，“黎墨，我知你多年來一直護我疼我，可是我心中只剩下恨了。”

“我恨歐陽敖害我家破人亡，我恨多年前那店小二，明明我爹爹待他極其好，卻還是夥同旁人汙蔑我爹爹！當年的殷織桃已經死了，我現如今只是顧笙盼。”顧笙盼無奈地笑了笑。

她知曉，黎墨如此玲瓏的一個人，怎麽會不知自己所說是何意思，他現如今怕也不過是不願意懂罷了。

黎墨點了點頭，那雙手也緩緩松開，似乎是想起了先前所發生的事情，似乎是覺得此情此景，當真也不適合提及此事。

“是我僭越了。”黎墨拱手致歉，藏於袖中雙手卻在瑟瑟發抖，費了多大力氣方才說出此話，卻還是落得如此下場，就連黎墨也想要自嘲地笑一笑。

身影已經漸漸消失在了樓梯轉角處，只剩下顧笙盼一人站在那，這在樓下聽了許久的小二和殷一也是忙不疊地四散開。

“你說你這桌子怎麽不知曉好生擦擦，這上面的灰多的呢！”殷一故意皺著眉頭低聲訓斥道。

小二也連連點頭，“老板我這近來事情也多著呢，你不知這裏裏外外可就我一個人，我這自己也是無法呀。”

殷一隨即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這收拾不幹凈也不是你的錯！”

這兩人雙簧戲演的十足的像，待到發現黎墨已經離開了此處，殷一方才嘆了口氣，“這也怪不了小姐，任憑是誰怕也不會家仇未報，便接受這兒女私情。”

一番話分析的那是有理有據，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之時，忽然黎墨去而覆還，為了一壇子酒。

“殷一叔叔，可否同我共酌一杯。”黎墨手中拿著兩壇子酒，釋然一笑。

殷一點了點頭，“今日就讓我同你這小輩好生共飲一杯。”

昔日曾經喜歡喝些烈酒，後來殷家發生了變故之後，殷一便鮮少沾酒，生怕這發生事情的時候，自己又是不知發生了何事，生怕自己又錯過些許什麽。

黎墨端起那酒便是一仰而盡，那酒入喉中，卻並無絲毫灼烈之感，反倒如同水一般，“這酒此時喝起，原來是如此樣子。”

素來黎墨便是家教甚嚴，一舉一動都不過是個小公子模樣，可是這公子當習慣了，也會游戲疲憊，現如今黎墨便猛地用衣袖一捋，嘴角邊的酒漬便被擦了個幹幹凈凈。

“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快，你可曾知曉我為何不快。”黎墨放下酒壇子，那酒壇子裏的酒便晃晃悠悠一陣。

殷一倒是無話可說，“往昔也是知曉的，畢竟我年少之時，也曾有傾心之人，只不過後來，她沒了，我自然也就不知了。”

“世間最難言的便是情字，黎小公子素來聰慧，遇到此事也是個傻子嘛！”殷一倒也是思及往事，猛地灌了一口酒，目光灼灼，依稀還能夠看到他往昔那叱詫風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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