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殷常做的，可又苦於找不到任何證據。他知道殷常在警告他，警告整個歐陽家，可這天下能撼動殷家這顆大樹的也只有那片天，天願意給陽光和雨露，樹才能長得枝繁葉茂。他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已經引起了殷常的警覺，怕是下次再難得手了。

殷家鼎盛太久了，是時候換批新鮮的血液了。他忍著一咬牙，高聲喝道：“臣有要事要請奏，殷大人通敵叛國，早有不臣之心，臣鬥膽稟報皇上，懇請皇上定奪！”他在賭，綁上了整個歐陽家賭皇上對殷家的想法，若是今日不成，那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覆，可若是成了，那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殊榮，他著實眼饞。

他忐忑不安的接受著皇上的審視，也被在場的無數人指指點點。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等來臆想中的回答，只知道自己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仔細聽似乎還夾雜著嘲諷，他腦袋一蒙，頓時眼前的一切都突然失去了色彩，只能茫然的擡起頭，看著天子開開合合的嘴，耳邊安靜的世界又突然的炸開，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在那一刻恢覆原樣。

“愛卿可知自己在說什麽？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誣蔑朝中重臣可是死罪。”

天子臉上的神色，依舊和煦的很，只不過緩緩放下手中酒樽，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歐陽敖。

歐陽敖也不躲閃，直勾勾地看了回去，依舊是那副恭敬姿態，眼中卻多了幾分毋庸置疑，歐陽敖敢如此啟奏，自然也知曉，若是今日自己猶豫一番，整個歐陽家便只能死於這一片繚亂之中。

賭上整個歐陽家，自己豈能輸！

一旁的柳氏身為婦道人家，早已經是擔憂地很，不免看了一眼自家老爺，見殷常依舊是一臉淡然狀，這才點了點頭，“老爺，你去吧。”

殷常這才緩緩起身，那胭脂色的花紋便飄蕩幾許，拱手說道：“皇上明鑒。”

殷常也是個聰明人，知曉自己此番若是過多言語，怕是會越發不妙，所以殷常此番聽聞皇上言語之中並未相信，倒是也落落大方，更何況即便出了什麽事端，摯友也自然會幫上自己，何懼之有。

黎子昂端著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一臉擔憂地看著眼前的舊友，終究知曉，今日還是來了。

兩人頷首一笑，諸多事情也皆在不言中，黎子昂此刻尚且不知，今日這遙遙相望一眼，竟然成了同摯友最後一刻。

歐陽敖站在一旁，忽然厲聲斥責道：“殷大人，素來朝中眾人，最為欽佩之人也便是你，可是我未曾想過，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這樣可對得起皇上，可對得起殷家的列祖列宗！”

歐陽敖陳詞激昂，說罷之後便猛然嘆了口氣，那副模樣好似是惋惜。

“歐陽大人這頂高帽怕是扣錯了，我殷常為人處事光明磊落。”殷常之淡淡站在那，一襲黑衣越發凜然，歐陽敖額間已經有些許汗珠滴落，心中尚且沒有個底。

可惜的是箭在弦上，話已經出口，更何況自己早已經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若是此番什麽事情都不做，豈不是功虧一簣。

聞聽此言之後，皇上淡淡起身，緩緩走向了眼前兩人，“兩位愛卿現如今各執一詞，朕也不能聽之任之，凡事講究一個理字。”

後又看向了歐陽敖，似乎是示意歐陽敖開口，“愛卿在這朝中也不是愚笨之輩，應當知曉，朕這到底是何意。”

歐陽敖點了點頭，那額間汗水便順著那拱手一拜，猛然掉落在地上，剎那間歸於塵埃之中。

“臣為了皇上，自然是嘔心瀝血，尋覓到了這諸多的蹤跡，若是沒有證據，臣自然也不敢妄言。”歐陽敖擡眸看向眼前的帝王，眼中則是一片深意，那深意如同浩瀚江水一般，觸之不過是蚍蜉撼樹，怎能撼動之。

也是如此之後，皇上忽然好奇地看著眼前之人，“既然歐陽大人如此說道，朕也好奇的很。”

皇上依舊是言笑晏晏，那臉上神色也不過是個少年模樣，歐陽敖對上那神色，便猛然一揮手，身後便有人匆匆趕了過來，那人殷常自然認識……

那人身著一身尋常衣衫，一眼看去便能知曉此人身份如何，他在眾人註視之下畏畏縮縮的很，費了好大力氣才移動了一步，好似半晌之後方才站在那天子面前，整個人卻低著頭，不敢過多言語，更是許久之後方才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跪下。

“小的叩見皇上。”

那小二跪下之時，整個人更是如同篩糠一般哆嗦個不停，殷常不由詢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這店小二也是聽聲閣裏的人，殷常記性極其好，所以這殷家鋪子裏的人，皆是認識的。

那店小二聽聞殷常開口，便又哆嗦了幾分，一旁的歐陽敖見此機會自然是連忙伸出手制止道：“莫非殷大人看到我這找來了證據，所以想要威逼利誘，讓這人不敢多言？”

“歐陽大人多慮了，我可從沒如此說過。”

兩人這一問一答，便是無形之中的刀光劍影，此處的事情也越發讓身後的那些朝廷命官不知所雲，也有人悄聲議論著，“這是何關系，雖說我們同這殷大人並無什麽交集，卻也知曉這殷大人廉潔的很，本就家大業大，也沒有任何緣由，需要做出如此事情來。”

話音一落，周遭之人便連連點頭，正在如此勢頭極為有利的時候，跪在地上的店小二忽然在那磕了兩個響頭，三兩下之後，那額頭上便多了幾分血汙，而那店小二依舊不停，沈聲說道：“小的第一次得見聖顏，今日前來，也是為了皇上的天下，為了朝京。”

這哆哆嗦嗦之後，便擡頭看著眼前的皇上，開口說道：“殷大人的確通敵賣國……此事，小的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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