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閣？！”殷織桃看著這茶樓的名字竟念出了幾分興味，大俗即大雅，有時候還真是耐人尋味的很。茶樓分三層，一層是大廳，在中間搭了個臺子，周邊是一張張擺放好的桌椅。二樓是圍著臺子搭建的，繞著一圈視野剛剛好，說書人聲音洪亮，聽得又十分清晰，沒有大堂的擁擠，顯然算得上是雅座了。

而三樓則是雅間，茶樓不僅僅是聽書賺點茶水錢，也是個酒樓，聽說裏面的大廚手藝也是一絕。除了大堂有明確的規定只能聽書喝茶外，二樓和三樓都能吃飯，這吃著飯聽著書，聽完書去吃飯，吃完飯去聽書。怎麽看著茶樓的主人都是位極有生意頭腦的商人，殷織桃轉念想了一圈，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有這麽大的茶樓，必定地位不凡。

她跟著黎墨上了二樓，坐在了靠外的圍欄處，挑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一旁恭候的小二立馬端了些瓜子花生梅子這樣的小零嘴上來，沒急著泡茶反而堆著笑容問道：“這位小公子和小姐要喝點什麽？”

“有沒有花茶？”一直沒怎麽出聲的殷織桃忽然問道，她想起了母親在家喝的花茶，香香甜甜的，但總是不讓她喝。“那種泡開有花的，又有點甜的。”

“小姐說的可是槐蕾？”小二眼一轉便反應過來，拍手稱道：“那小姐來這兒真是找對地方了，槐蕾可是我們茶樓特有的。不少達官貴人都喜歡買上幾包回去給夫人泡茶喝，不僅活絡氣血還更是養顏。”他把槐蕾天花亂墜的誇了個遍，最後看兩人都沒答話才怏怏的收了嘴，老老實實的去泡茶了。

“這小二真能說，我瞧他那張嘴就是比底下說書的也不遑多讓。”黎墨撥開花生，拿了個幹凈的盤子裝著果肉，這花生是用鹽炒過的，吃起來香香脆脆又帶點鹹，很是不錯，就是吃多了容易口渴。“織桃來吃花生，我給你剝。”他說完有點害羞，低下頭後又忍不住擡頭偷看織桃，那紅紅的耳尖看著讓人可心極了。

“狗奴才，竟然敢不把你小爺放眼裏，叫你們管事的來，小爺我要問問，這就是聽聲閣的待客之道？”殷織桃剛想說點什麽，就被一個很是囂張的聲音打斷，她尋聲望去看到一個極為年輕的小少爺，一身打扮已是富貴之極。長得也是頗為俊美，就是被臉上一股子驕縱之氣破壞的一幹二凈。“歐陽家？”

殷織桃站起身趴在圍欄上，看著樓下那個華服小少爺瞇了瞇眼，又在他身後的小廝身上轉了一圈，確定是歐陽家的無疑了。她原本就不是多管閑事之人，可這朝廷上的東西，殷常從沒瞞過她。歐陽家和殷家的恩怨她多少也是知道點的，卷著手指敲了敲圍欄，猶豫著要不要上去頂一頂，不為別的，就單純的看歐陽家不舒服。

“織桃認識？”黎墨也跟著起身走到殷織桃身邊，她那句話說說的又快又輕，除了她自己誰都沒聽見。她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但你看那些小廝的衣服，都在袖口處繡了一圈螺紋。歐陽家的仆人不管男女，只要是簽了賣身契的，衣服上都會繡上這一花紋。”

“也沒聽說過歐陽家有幾個這般大的公子，那應該是歐陽敖的兒子，歐陽駿馳了。”她生得聰慧，不說這滿朝文武百官都知道，起碼一半都說得上來，更別說是處處針對自己家的歐陽家了。眼看底下的吵鬧越演越激烈，她手指也敲得越來越快，除此顯示了她不平靜的內心之外，面上竟然看不出一點不尋常之色。

“歐陽家？真是好生無禮，”黎墨偷聽過黎子昂的談話，自然也就是知道這三家的關系，連帶著情緒是越看越不順眼。“織桃，我們要不要下去幫幫那個小二？”他這麽一說，殷織桃才發現，那個小二竟然是之前招待自己的小二，此時被罵的是不敢擡頭，大堂的人似乎也都認定歐陽駿馳不好惹，沒一個敢出頭幫忙說話的。

“你打算怎麽幫？”殷織桃的手一頓，慢慢放下來握著欄桿。她本就打算幫忙，可現在主動權一直把握在歐陽駿馳手上，這時候貿然出頭顯然不是什麽好辦法，所以她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她能轉變局勢。如果一直等不到，她也不會硬要出這個風頭，最多就是在心裏嘀咕幾句，老實的當個看戲的。

“還記得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麽？你看他可憐，心軟給了他一錢銀子。可他真的就是找不開麽？”殷織桃的話轉得十分突然，黎墨還在想著歐陽駿馳的事，就被突然的帶到了另一個不想幹的問題中。“衣服穿破了補補就能繼續穿，糖葫蘆兩文一個，一錢銀子不過才一百文，他那桿子上的糖葫蘆沒有五十根，起碼二三十根是有的，連帶著那些空出來的位置，可能還不止。”

“他旁邊就是賣包子的，肉包子兩文錢一個，那好幾籠的包子湊一湊，總有一錢銀子吧。他明明能找身邊的人換開，可他沒有，他也可以把那一竿子的糖葫蘆送你，可他也沒有。你態度並不算強硬，還沒推搡幾下他便半推半就的收了，收的時候還時不時看看你身後，這說明了什麽？”

“一匹尋常的布不過是幾十文，他想換件衣裳只需要幾天賣糖葫蘆的錢就可以做到，但他依舊穿著打補丁的衣裳。”殷織桃看著震驚的黎墨，白面團似的臉上透著難以置信的神色，知道自己說的是有些打擊到他了。黎墨是個很善良的人，她知道，她也不反對這樣的善良，但是不清不楚的善良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反而成了一種拖累。

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之前草率答應下的婚事了，但看著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的黎墨又有些不忍，向以往一樣捏了捏他的臉，然後往兩邊扯，拉的他五官都有些變形，看起來十分滑稽。“我不反對你的好心，我也知道你有多好，但是我希望你每一次發善心時先去想一想，這事你能不能管，有沒有能力去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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