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娶織桃，我定當以金屋住之！”黎墨吸了一口氣，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捏緊了拳頭，他知道他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退縮了，那他以後的生命中都不會與織桃再有任何交集，最多就是個路人。他挺直了胸膛，暗自給自己打氣道：“殷伯父，我會對織桃一輩子好的，就像你和林伯母一樣，敬她愛她一輩子。”

“黎墨！”他剛說完便被黎子昂低吼一聲叫住，猛的被拉一下往後了個踉蹌。黎墨見到自己父親陰沈的臉色，隱隱知道是自己的舉動惹惱了他，可是——黎墨擡頭又看了眼殷織桃，她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就好像他們口中談論的不是她，而是另有他人。沒有女孩的嬌俏，也沒有平時欺負他時的刁蠻，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陌生的讓他害怕。

他伸出手想像平時一樣牽著殷織桃的手，可才剛擡起來便被另外一雙大手握住了，巧妙的轉了個圈化解了之前突愕的舉動，又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讓他根本不得動彈。他動了動，實在沒辦法才難為的轉過去，看著臉色已經很差的父親了後，有些害怕的摸了摸對方微青還冒著胡須茬的下巴。“爹爹，你生氣了麽？”

“子昂怎麽會生你的氣呢？不過是見你還小，不想你隨便許下承諾。”黎子昂剛想回答，便被另一個聲音搶了話，他對上了殷常的眼睛，眼裏帶著柔和的暖意，就像是對著自己的女兒一樣。“君子一諾，重比千金。哪怕是你現在年紀尚小不懂什麽叫做責任，這種話也不是什麽可以輕易說出口的。”

“不錯，諾言一出，便是駟馬難追，沒有任何解釋的理由。墨兒真的想清楚了麽？織桃雖然很好，爹爹也很喜歡很想她成為我的兒媳婦，可你還小，萬一以後碰到了什麽喜歡的人，背信諾言是小，連累織桃便是不對了。”他沒有移開視線，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與殷常對視。哪怕殷常現在這般算計他，可真要說來，這天下便是父母都沒有殷常了解他，可也就是這樣子，才讓他感到更加的不安，

他的意思表現得十分明顯，殷常和他十幾年的情義，不可能不懂，除非是他不願意懂，這也是黎子昂最害怕的地方。他知道自己的傻兒子喜歡織桃，不說別的，就憑他和殷常的關系，他也是想織桃嫁進自己家的，哪怕以後黎墨喜新厭舊還是怎麽了，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別想越過織桃。

可這並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被這種方式套牢，織桃和黎墨是兩種人，就像他和殷常一樣，也是兩種人。殷常活得太明白，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所以他會很惡劣的利用一切他能利用的，達到他想要達到的目的。而織桃，恰恰就像極了他，被殷常喜歡上的女人，如果對方也正好喜歡他，那自然是最幸福不過的。

可喜歡上織桃的男人——男人不同於女人，女人的外貌和身體是她們天生的優勢，那張紅艷艷的嘴能說出最暖心的話語，也自然可以變成最傷人的刀；那雙多情嫵媚的眼，可以盛滿瑩瑩的愛意，自然也能掩飾其中的薄涼；那細白綿軟的手，最是應該被人放在掌心細細把玩的，同樣也能毫不留情的在背地裏狠狠捅上一刀。

黎子昂看著分毫不肯退讓的殷墨，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自己最難看的笑容。他看著眼前這粉雕玉琢的小女童，那雙和殷常出如一處的墨點般的眸子極為漂亮，流暢的線條勾勒出桃花瓣的形狀，在尾部又不甘寂寞的往上一挑。繼承了父親略微上移的眼珠，眼波流轉間好似又盈盈的水波，就如那春華初綻，很是誘人。

可不同於殷常的迷離，她的眼睛很是清亮，你能從中看到自己透明小小的倒影，她沈穩得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性格，此子絕非凡物。僅僅只是一瞬間，黎子昂就判斷出了她的未來，也同時的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她不適合黎墨。“織桃怎麽想的？”

“你與墨兒從小便相識，等長大了也是青梅竹馬，按理說這感情是自當好的，可叔叔還想問問織桃的想法。”他聽見了殷常的嗤笑聲，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燒，可到底也是在官場沈浮了這麽多年的人了，不自在的轉了轉脖子便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殷織桃從小就知道自己和旁人不一樣，不僅是因為她是殷家長房唯一的嫡女，也因為她的早慧。她生下來時便頭發烏黑濃密，比起那些半歲的小孩也不遑多讓。尤其是產婆，一見她便說日後定是個異常聰慧的姑娘，就憑她們多年接生的經驗。這些都是她聽母親講的，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程度。

家裏無長子，她占了個長，又是長房的嫡女，那便自然要比別些人承擔起看不到的責任。可能是真的應了那些產婆的話，她不僅說話比常人要早上幾個月，就連開智都早上不少。有些東西，有了開端，但凡有點不同於常人的，那便都會被流傳得面目全非，比如說她。現在京城誰人不知，殷家長房嫡女天生聰穎，可這虛名的背後有多少是她要學習的東西？

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她看著黎子昂，他眼裏帶著不易察覺的乞求，他在乞求她作出否定的回答，可若她真要是尋常四五歲女孩，也就真被他那話給騙了。“世態炎涼，這女子就如一碗茶，沈浮辛酸都在眨眼間。有人捧著，便用上好的瓷器裝著，可也能隨時砸了。”

“我看不到我的未來，也做不出猜測。我不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或許以後我會後悔，可現在——”她擡起眼，看著抿著嘴不安的黎墨，安慰道：“至少現在我並沒有太多反感。”她說話的時候一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了捏殷常，她是殷常的女兒，也是殷常一手教出來的，她像他，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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