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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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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國公府離太醫院不遠, 太醫來得很快。

經診斷,俞依依確實中了斷腸散。

雖然她以此證實了清白,但代價著實太大。

畢竟,斷腸散沒有解藥。

她幾乎必死無疑。

花廳裏, 張氏帶著幾個兒女給俞輕跪了下來。

張氏痛哭流涕道:“太子妃, 依依還小, 不懂事。以前的事都是我和你二叔的錯, 是我們豬油蒙了心, 一心想讓她做太子妃。太子妃,救救依依, 她才十四歲, 救救她吧。”

俞一帆把俞輕扯到一邊,怒道:“二嬸這是何意,依依十四歲, 輕輕也才十五歲。她是學了些本事, 能征善戰, 可什麽時候會治病救人了, 你們要這樣逼她?”

俞一皓是俞依依的親弟弟, 行二, 他磕了個響頭, 頂著俞一帆的怒火說道:“都說長姐是高人, 一皓懇請長姐想想辦法,救救二姐。”

俞輕不表態,抱著雙臂站在俞一帆身後, 冷靜地打量著二房諸人。

俞在越問兩個太醫,“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

其中一個太醫道:“國公爺,據下官所知, 斷腸散無解。”

另一個附和道:“確實確實。”

俞在越眉頭擰成川字,咳了一聲,說道:“二弟妹,一帆說得有理,打仗和治病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

姬宴與俞輕交換了一個眼色,開口說道:“國公爺,人要救,案要查,還請立刻安排人手徹查此案。”

嗯?

俞在越眼睛一亮,“太子妃可解此毒?”

俞輕笑了笑,問道:“父親,如果中毒的是我,你會如此擔心嗎?”

俞在越道:“太子妃說的什麽話,你是我的親女兒……”

俞輕冷哼一聲,“你可是要把你的親女兒送去大金,替俞依依和親呢。”

俞在越臉上有了窘態,“……那件事是父親做得不對,輕輕有怨言也是應該。”

俞輕哂笑,行吧,攤上這麽個自私自利的傻爹又有什麽法子呢?

打不得,殺不得,敬而遠之便也罷了。

姬宴從俞在越臉上收回視線,問張氏:“二夫人,太子妃若能解斷腸散之毒,你會不會認為此毒是太子妃所下?”

張氏楞住了。

俞在越道:“太子殿下說笑了,你們才回府,任誰都不會把此事推到你們身上。”

“為何不能?”

姬宴淡淡一笑,“太子妃與二妹妹有罅隙,齊王想毒害於孤,我們彼此有仇,此為動機;太子妃和大舅兄在國公府生活十幾年,忠仆總有一兩個,屆時貴府以此為由推出兩個,此為人證。有人為了除掉孤與太子妃,敢以血親性命做賭註,如何不能以此誣賴孤和太子妃呢?”

張氏不笨,立刻明白姬宴的意思了——俞輕能救俞依依,只是害怕他們二房反咬一口,所以才袖手旁觀。

她回頭看了看貴妃榻上臉色青灰、呼吸微弱的俞依依,趕緊磕了個響頭,“太子殿下,妾身絕不會做那等喪心病狂之事。舉頭三尺有神明,如妾身違背誓言,全家不得好死。”

姬宴問俞老夫人、俞在越,說道:“老夫人和國公爺有什麽想說的嗎?”

俞老夫人顫巍巍道:“老身沒有異議。太子殿下,老身還有個不情之請。”

姬宴道:“老夫人想孤插手此案?”

俞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又很快釋然了,“正是。”

姬宴搖搖頭,“不用那麽麻煩,下毒之人已經死了。而且孤相信,此案不用查,老夫人也知道主使是誰。”

“老身不過是不敢相信罷了。”俞老夫人自失地一笑,又對俞輕說道,“太子妃,救救你二妹妹,這個家祖母說了算,太子殿下擔心的事情絕不會發生。”

人要不行了,俞輕也沒什麽好端著的,她從系統裏取出一只白瓷瓶,說道:“祖母,這是我的解毒丹,並不是斷腸草的對癥解藥。所以,我也只是勉力一試,成與不成,端看天意,您同意嗎?”

俞老夫人當然同意,再不同意俞依依就沒命了。

兩位太醫見俞輕果然拿出了解藥,不由大為好奇,趕緊擠上前來,想看個究竟。

俞輕走到貴妃榻前,捏開俞依依的嘴,將一粒白色的豆粒大笑的丸藥放了進去。

然而,俞依依已經不能自主吞咽。

俞輕只好讓月牙把藥摳出來,在勺子上碾碎,再兌上白開水,強灌了下去。

張氏見俞依依如此,又聽俞輕說並無把握,再也頂不住這般鋪天蓋地的哀傷,白眼一翻,昏死過去了。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太醫施針,把張氏紮醒了。

她一醒來就找俞依依。

俞依依閉著眼,仍是無聲無息。

張氏絕望地痛哭起來,“嗚嗚”的聲音讓俞輕好不心煩。

解毒丹方是抽獎抽到的,昨晚上才煉制出來。

煉制過程和各種藥材的配比沒問題,但能不能解斷腸草之毒,她確實不知道。

但這是修真者的丹方,即便不對癥,對付一個凡品毒藥應該沒有問題。

所以,她依舊氣定神閑。

一幹兄弟姐妹,二十多只眼睛都緊盯著她,仿佛救不活俞依依,她就十惡不赦一般。

是了,俞依依從來都比她討喜,在兄弟姐妹中的威望也比她高。

除自家親哥,他們幾乎不跟她來往。

行吧。

反正她也懶得解釋,就讓他們多擔心一會兒好了。

俞輕哂笑一聲,邁步出了東次間,往正堂去了。

花廳五間,兩間獨立的耳房,三間正房之間沒有門,以醬紅色、寶藍色二色妝花緞相隔。

俞輕才走兩步,就見江流端著兩盤點心快步走了過來。

“娘娘,只有貴妃榻上和太師椅旁的矮幾上的一盤有毒。毒下在麻團的餡料裏,其他點心沒有。”江流稟報道。

俞輕點點頭,理當如此。

俞皇後想殺的人是她,但因為座次不定,所以讓人把毒下在兩個盤子裏。

也就是說,上點心的婢女和廚房都有俞皇後的人。

俞輕讓江流報給姬宴,她站在門口,凝神聽了聽門外。

廚房的廚子、幫廚,以及負責傳菜的小廝和丫鬟都被慕容帶人抓了來,正在院子裏訊問。

“二姐你醒啦!”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

居然這麽快。

俞輕略有些失望,正要回去,就見老趙和國公府的管家進來了。

她隨他們一起回了東次間。

“殿下、娘娘、國公爺,屬下在二姑娘的妝奩裏找到了斷腸散的毒藥。”老趙從懷裏取出一枚小瓷瓶,“藥粉還剩一點兒,二姑娘身邊的一個姓高的管事媽媽服用此毒自盡了,癥狀與二姑娘一模一樣。”

“啊?”俞家人都驚訝了,紛紛去看月牙和俞依依。

月牙慌了手腳,連退好幾步,“撲通”一聲跪下了,哭道:“太子明鑒,這毒不是奴婢下的,也不是二姑娘下的,太子妃娘娘明鑒啊!”

“這不可能,依依為何……”張氏的話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她咬牙切實地在貴妃榻上砸了一拳,“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母親啊,娘娘她太過分啦,嗚嗚嗚……”

娘娘,當然指的是皇後娘娘。

俞老夫人面無血色。

且不說俞皇後在俞家安插了多少眼線,單說她為了姬易不惜搭上俞家人的命,甚至不惜搭上她這個母親的命,就足以令她心寒。

俞在越擦了一把冷汗,問道:“殿下,這件事該當如何?”他雖然草包,但到底有了一把年紀,盡管對俞皇後不滿,卻不會像張氏那般口無遮攔。

姬宴不假思索,“這件事如何不了皇後,院子裏的人很快就會招供,而他們招出的人必定是二姑娘房裏的那位高媽媽。”

他與俞皇後過招多次,熟知後者的手段。

不到一刻鐘,慕容得到了與姬宴的預測完全一致的口供。

如此,再把俞家人拘在花廳便沒有了意義,案子也沒必要深查下去了。

俞輕姬宴一行離開國公府時,俞依依除了有些虛弱,已無大礙。

這讓俞家人對俞輕又熱情了幾分。

俞在越和幾個兄弟親自將他們送到府外,直到馬車不見了才轉身回府。

俞在廣道:“想不到大侄女竟然有如此神通,真乃神人也。”

俞在越負著手,邁著四方步,與有榮焉地說道:“那是仙家手段,也不知那丫頭從哪學來的。”

俞在廣走近兩步,耳語道:“大哥,太子是大哥的女婿,但皇上和二哥好像更看好齊王,咱家到底怎麽辦?”

俞在越笑瞇瞇地說道:“大哥是直臣,只忠皇上。”

皇上封姬宴為太子,他當然也忠於太子。

俞在廣不蠢,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笑道:“大哥英明。”

俞輕能解斷腸散之毒,單槍匹馬將大金趕出武國,這般本事,無論誰同她爭太子之位都是找死。

他可不像二房,一直巴望著太子太子妃之位,他只求俞家長盛不衰,他能順風順水地當官過日子就行了。

……

禮國公府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坤寧宮。

俞皇後接連砸了兩套官窯茶具,怒氣才稍稍平息一些。

俞在銘是她最大的倚仗,她卻差點兒毒死了俞依依,讓俞輕看了個大笑話。

簡直愚不可及。

“去,把齊王請來。”俞皇後吩咐道。

她打算讓姬易去探望探望俞依依,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

他們是皇帝賜的婚,俞家再不樂意也拒不了婚。

只要親事在,他們就不敢撕破臉皮跟她鬧。

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娘娘,王爺被皇上禁足了,下個月才能出宮。”宮女小心翼翼地稟報道。

“皇後找齊王作甚?”廣安帝忽然出現在大殿門口。

俞皇後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迎了幾步,扶住廣安帝的胳膊,勉強笑道:“皇上怎麽來了?”

廣安帝面無表情地撥開她的胳膊,譏諷道:“皇後在娘家大展神威,差點毒死親侄女,朕不來看看怎麽行呢?”

俞皇後腳下一頓,又馬上跟了上來,辯解道:“皇上冤枉臣妾了,娘家的事臣妾也是剛剛聽說。”

“哦,是嗎?”廣安帝在羅漢床上坐下,長嘆一聲,換了口氣,“皇後所想,朕明白,但此事急不得。俞輕的能耐遠在你我想象之上,你如此沈不住氣,會壞了朕的大計。”

俞皇後道:“皇上,就是因為知道俞輕的能耐,所以臣妾才想在俞家殺了她。如此,即便不成,臣妾也能全身而退。”

“掩耳盜鈴並不可取,你在俞家殺我,我就不知道是你做的嗎?”

“就算俞輕知道那事是臣妾所為,她也拿臣妾沒有辦法。這麽做,至少不會連累……”俞皇後的話說了一半,見廣安帝表情怪異,目光死死盯著她身後,便趕緊轉過身看了過去。

俞輕扛著阿白,靜靜地站在一丈開外,手中的連弩已經對準了廣安帝的咽喉。

幾個宮女和嬤嬤嚇得魂不附體。

“你……你……”俞皇後大驚,腿一軟,癱坐在廣安帝身邊。

俞輕摸了摸阿白的尾巴,笑著說道:“對付皇後娘娘我還是有辦法的,就像現在,就算殺了你們,誰又能知道呢?”

廣安帝臉色大變,張口就喊:“有刺……”

“嗖!”

一道寒芒擦著他的耳尖飛過,“咄”的一聲紮進一架金絲楠木櫃子上。

俞輕道:“皇上,下次可就沒這麽幸運了哦。”

廣安帝剩下的呼喊被淹沒在無邊的恐懼裏,他張著嘴,鼓著眼,像只瀕死的金魚。

俞皇後抖如篩糠,泣不成聲。

“我勸皇上,最好不要再有妄想,該打入冷宮的趕緊打入冷宮,能禪位的時候趕緊安排禪位。以免晚了,連太上皇的安逸日子也沒有了。”

“人生苦短,皇上的人生已經走完一半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養花遛鳥,安享晚年不好嗎?”

不好。

沒有了權勢,凡事要看別人臉色,怎麽好得起來呢?

廣安帝心裏苦,卻不敢反駁,只道:“太子妃,朕在位十三年,如今才三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處理朝政得心應手。太子年輕,朕的大位早晚都是他的,又何必急於一時?”

“哈哈哈……”俞輕大笑起來,對左顧右盼的阿白,“瞧瞧,一個被大金壓著打了五年,接連丟失兩個大省的昏君居然敢說自己處理朝政得心應手。”

廣安帝面紅耳赤,無力反駁。

“廢後、禪位,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不然後果自負。”俞輕放下這句話,同阿白一起原地消失了。

廣安帝和俞皇後含著淚,兩兩相望。

不死到臨頭,就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人和事有多可怕。

此刻,他們終於徹底理解了齊旻,理解他為何坐擁十幾萬大軍,卻始終不敢與二百多人決一死戰。

“皇上,怎麽辦?”俞皇後哭著問道。

“啪啪!”

廣安帝連扇俞皇後兩個耳光,“你還有臉問我怎麽辦,要不是你自作主張,她又豈會逼上門來?”

俞皇後被打蒙了,她捂著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上居然打我?我毒她還不是為了你和齊王,為了皇家的千秋大業……”

廣安帝站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尖,氣急敗壞地說道:“怎麽,姬易做太子就是千秋大業,姬宴做就不是了?他們都是朕的兒子,不管朕這把椅子給誰,都是我姬氏的千秋大業!”

俞皇後冷笑一聲,“俞輕如此強勢,將來能不能姓姬,誰也不知道。”

廣安帝一楞,旋即又道:“她就算有那個想法,江山也依舊是朕的子孫的,只是跟你沒關系了。”

他大步朝門外走去,“收拾收拾吧,準備迎接朕的廢後聖旨,夫妻多年,朕給你留些體面。”

“體面?”俞皇後喃喃,“夫妻十幾載,一紙廢後詔書就是體面了嗎?”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下意識地追著廣安帝的背影走了好幾步。

“嗚嗚……”宮女和嬤嬤們再也忍耐不住,紛紛痛哭起來。

俞皇後警醒過來,喋喋冷笑幾聲,折回去,呆呆地在廣安帝坐過的地方坐了很久。

半個時辰後,她著人叫來小太監,吩咐其去請齊王。

小太監沒動,為難地看看俞皇後身邊的嬤嬤。

俞皇後想起來了,苦笑道:“對了,齊王還在禁足,替本宮更衣,本宮親自去一趟承乾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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