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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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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時, 俞輕整理出丹方裏列出來的藥材,稱重,清洗,再浸泡小半個時辰, 開始制藥。

她用神識調取了真火放在爐竈裏。

火光淡淡, 與自然界能夠看見的火種都不相同, 淺金火色火苗, 間或騰起一縷縷紫。

烈, 但含蓄。

俞輕的神識一分為二,一分控火, 一分包裹藥材。

讓藥性緩緩釋放, 以免過猶不及。

兩刻鐘後,水開了,藥也化了。

俞輕不再控制火和藥材, 粘稠的藥液咕嘟嘟地冒著泡, 酸臭味撲鼻而來……

那味道就像大夏天穿了一整天靴子的汗腳丫子。

阿白打了個噴嚏, 嫌棄地“喵嗷”一聲, 閃身出了系統。

俞輕不睬它, 集中精力讓木靈根的親木性發揮作用, 快速濾掉湯液裏有害的藥性。

攪動藥液, 讓其均勻受熱, 濃縮……

最後收火時,落到手裏的是九枚紅得發黑的藥丸。

放在鼻尖嗅之,依然是酸臭酸臭的味道。

俞輕有些發懵。

她煉丹雖不多, 但也是熟手,基本不會出錯。

而且,用真火煉制的丹藥, 至少也算下品靈丹,下品靈丹即便沒有清香,也會有藥香。

這算什麽,黑黢黢,像從腳上扣下來的酸泥,哪個敢吃啊?

難道煉壞了?

俞輕仔細回憶一遍,搖了搖頭,煉制的過程絕對沒問題。

難道藥材出錯了?

俞輕拿起丹方,重新把藥材核對一遍,可以確定完全沒錯。

左思右想,找不到問題所在。

俞輕索性重新煉了一遍,但得到的還是一樣的丹藥。

“喵嗷”,阿白掐著時間進來,見丹爐收起來了,俞輕盤膝坐著,臉上一副不痛快的樣子,便用小肉腳踢了俞輕一下,“煉壞了?”

“沒有。”俞輕把藥丸放進瓷瓶裏,既然藥材和步驟都沒問題,說明丹藥就該是這樣的味道。

翌日,俞家兄妹早早起來,練功吃飯,卯時末準時出發。

沈清也一起去。

表姐妹坐一輛車,妹夫和大舅哥坐一輛,趕了小半天的路,中午時分抵達縣城。

江流熟悉燕縣,輕車熟路地找了家不錯的館子,大家吃了頓鮮掉舌頭的海鮮,之後在客棧安頓下來了。

俞輕給沈清安排采買糧食的任務。

沈清在俞家住了這麽久,知道俞輕有些神秘,也不多問,帶上長隨和丫鬟高高興興地逛街去了。

俞輕則換上一件尋常讀書人穿的玉色直綴,梳上男子發髻,與俞一帆和姬宴步行出了門。

縣城極小,沿著筆直石板路走到鐘鼓樓,從樓下繞過去就是縣衙。

幾人去了縣衙後門。

俞一帆打量著宅門,道:“後門又小又舊,墻上還長了草,這位縣太爺好像還不錯。”

江流介紹道:“任大人進士出身,為人勤懇正直,官聲不錯,也素來為隱州知州不容。是以,雖有政績,卻在這裏困了八年,一直不得升遷。”

為了保密起見,姬宴只帶了江流和趙奎二人,慕容等護衛隱匿周圍,並不露面——皇上和太子塞過來的人都留在大燕關了。

江流一邊說,一邊敲後衙小門。

一個須發皆白的小老頭開了門,睡眼惺忪地問道:“諸位是……”

江流拱拱手,“這位老丈,我家公子懂醫,聽說老太太身體欠安,特來略盡綿薄之力。”

“哦……哦哦。”老頭兒擡起袖口,擦擦混濁的睡眼,把門開大了,“快請進快請進,小的這就去通傳。”

後衙逼仄,穿過一個瓜果繁茂的小菜園子就是任大人家眷住的後院。

後院只有兩進,老太太住在二進東次間。

老頭兒讓俞輕等人在二門門口處稍等,他小跑著進了院子。

一名長隨打扮的中年人把他攔在外面,聽清楚來以後,不屑地說道:“書生?書生也會看病?”

江流咳嗽了一聲。

那中年人看過來,見俞輕等人衣著普通但器宇不凡,趕緊改了口,“老爺請來一位神醫,正在給老太太診治,你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稟。”

老太太的臥房開著窗,但房間裏還是彌散著淡淡的腐臭味。

蓄著花白胡子的老大夫診完脈,黑著臉、皺著眉頭起了身。

任雲中心有所感,閉緊雙眼,絕望地仰了仰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請鄭大夫去正堂開方吧。”

鄭大夫頷首,“好。”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臥房。

中年人見機湊過來,在任雲中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任雲中眼裏亮了亮,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快有請?”

中年人應聲去了,片刻後,三個不及弱冠的少年人進了正堂。

他們雖然不著綾羅,但個個唇紅齒白,品貌不俗。

“嗯?”任雲中狐疑地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眼裏的光芒散了,似乎又多了些謹慎。

他三十而立,形容清臒,五官端正柔和,顯見修養極好。

“三位小友有何貴幹?”

俞輕道:“任大人,晚生略通醫術,是為老太太的病體而來。”

任雲中苦笑著搖搖頭,“多謝小友,有心了。”他右手一擺,做了請的手勢,“來者是客,看坐吧。”

十五六歲的讀書人,明年參加縣試正是時候,大抵是想走走他這個父母官的門路吧,這樣的學生他見多了。

求捷徑的學生,大多不是好學生。

任雲中懶得多說,讓仆人上了茶,撂下三人,問鄭大夫:“鄭大夫,我母親的情況到底如何?”

鄭大夫捏著胡須,斟酌著說道:“大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任雲中握緊椅子扶手,道:“鄭大夫不要賣關子,據實說吧。”

鄭大夫舉起一根手指。

“一年?”任雲中道。

鄭大夫無奈地搖著頭,手也隨之擺了擺,“頂多一個月,老朽無能,無力回天,老太太油燈耗盡,大人準備後事吧。”

“果然如此嗎?”任雲中勉力挺了挺胸膛,但臉色到底白了,沈默片刻,端起茶杯說道:“呂叔,替我送客。”

鄭大夫起了身,長揖一禮,“告辭。”

“幾位公子。”那中年長隨看向俞輕等人,打算一起送走。

俞一帆有些不高興,不客氣地說道:“我們還沒診治,怎麽就說人不行了呢?”

鄭大夫一怔,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任雲中。

任雲中有些驚訝,目光在三人臉上逡巡一番,到底問道:“敢問哪位小友懂醫?”

他實在看不出哪位像學醫的樣子。

俞輕拱手道:“晚生懂醫。”

任雲中又猶豫片刻,道:“如此,就請小友替家母把一把脈吧。”

把脈?

姬宴蹙起眉頭,擔心地看了俞輕一眼。

俞輕也自覺不妙,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跟著任雲中進了東次間。

鄭大夫也一起來了。

進屋時老太太正好醒了,她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任雲中身上,顫聲道:“兒啊,藥勁兒過了。娘疼,真疼啊。”

任雲中趕緊上了前,柔聲道:“娘,藥已經煎好了,溫著呢,這就拿進來。”

長隨聞言小跑著出去了。

“兒啊,別哭,別哭啊。娘不死,娘不會死的,娘還沒看見孫子孫女長咳咳咳……”她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面紅耳赤,直到吐出一口血痰,才慢慢平息下去,蝦米一般地佝僂著。

俞一帆不忍再看,轉過頭。

姬宴垂著頭,看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麽。

俞輕沒工夫想太多,心裏一直在琢磨把脈到底是怎樣一種姿勢。

就在這時,任雲中跟老太太交代了幾句,把位置讓給俞輕,“小友請。”

“小夥子啊,小夥子好,小夥子比老大夫敢用藥。”老太太喘息著,滿眼希望地看著俞輕。

說是老太太,其實不到五十歲,但臉上的皺紋如同八十的老嫗一般多了。

俞輕摸上她發涼的手腕,縱然心裏早有準備,卻也咯噔了一下。

她摸不到脈。

俞輕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意,手從一處挪到另一處,嗯……還是沒有。

她故作鎮定地說道:“對,老太太說的極是,小子用藥乃是一絕,保證您老藥到病除。”

此言一出,本就靜寂的臥房更加靜寂了。

鄭大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一老一嫩的兩只手交接處,苦笑著搖了搖頭。

姬宴扭過頭,不忍再看。

他以為俞輕會制藥,裝一裝大夫肯定沒問題,卻沒料到她居然連脈都找不到。

如此,任雲中豈會相信他們?

任雲中的臉黑了。

俞輕兀自說道:“老太太別看我診脈水平不大好,但家裏流傳百年的秘方極對老太太的病癥,老太太要不要試試?”

“祖傳秘方?”大概是求生欲使然,老太太的眼裏亮了幾分,她猛地轉頭看向任雲中,“兒子,他有祖傳秘方,娘死不了了,娘死不了了啊,咳咳咳……”

老太太情緒激動,又咳了起來,“嘎啦”一聲,又吐了一大口血。

任雲中沒來得極接,血落在地磚上,鮮紅的血色觸目驚心。

鄭大夫擔憂地說道:“大人,不該讓老太太如此激動啊。”

任雲中上前一步,正要將俞輕拉開,卻見俞輕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帕子,擦掉老太太嘴角的血,又順手往其嘴裏塞了一個黑色丸藥。

“這就是祖傳秘藥,老太太吃下去就好了。”她溫言道。

老太太立刻伸長了脖子,拼了命地往下咽。

除俞一帆和姬宴之外,其他人都黑了臉。

任雲中怒不可遏,正要發火,就見姬宴端來一杯水,親自遞到老太太嘴邊上,“老太太喝水,這是真正的好藥,吃下去就好了。”

鄭大夫忍無可忍,怒道:“你們怎麽回事?莫不是江湖騙子吧,居然騙到縣太爺頭上了!老太太身子弱,若吃出個三長兩短,你們能擔得起責任嗎?”

俞一帆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道:“你當我們是傻子,不認識縣衙不成?你治不好的病,別人卻未必治不好!”

“混賬!”任雲中提著拳頭上了前,胳膊一擺,就要揍俞輕。

俞一帆長臂一伸,把其拎了回來,“你這人怎麽回事,我妹妹親自趕來救你老子娘,你怎麽還打人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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