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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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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輕看了湖綠一眼。

湖綠把木托盤往前送了送,“公公,我家姑娘聽說殿下病了,特地準備了一些東西,希望殿下用得上。”

小圓子臉色稍霽,接過托盤,視線在凝神香上一頓,說道:“這麽快就把香制出來了啊。”

俞輕道:“對,趕著做出來的,炕頭熱,烤幹不算太難,雖然不如陰幹的好,但療效一樣的。”

湖綠飛快地看了胡說亂侃的俞輕一眼,低下頭,掩飾了臉上的驚詫之色。

“哦……”小圓子若有所思,“多謝俞大姑娘,主子還在休息,就……”

“請俞大姑娘進來。”屋裏傳來一個沙啞低沈的聲音。

“是。”小圓子往旁邊一讓,請俞輕進去了。

俞輕知道小圓子不喜歡俞家人。

俞家與太子一派,太子夥同俞家子弟沒少欺負其他皇子。

姬宴勢單力薄,更是深受其害,小圓子作為貼身太監,必定會被波及到。

鴻溝已然有了,三言兩語、輕飄飄的解釋彌補不了任何已經造成的傷害。

俞輕略一頷首,歉然一笑,快步走了進去。

姬宴躺在一張鋪著厚褥子的躺椅上。

這躺椅……俞輕從未見過如此難看的躺椅:木板雖說鋸齊了,但木板的斷面大多是凸凹不平的。墊在後背處的幾塊木板釘歪了,木板背後呈圓弧形,顯然只鋸了一面。

榫頭和卯眼不契合,人一動就發出“吱嘎”的尖叫聲。

真挺能糊弄的。

俞輕眼裏有了幾分笑意。

姬宴知道她在笑什麽,原本因發燒而潮紅的臉變得更紅了,白皙的脖頸也染上了血色。

他拉拉被子,又指指不遠處的太師椅,說道:“請坐。”

俞輕也不客氣,安然坐下,說道:“聽聞殿下病了,就特地做了些蔬菜粥,不知合不合殿下胃口。”

姬宴道:“多謝俞大姑娘,五臟廟正空空如也,有勞了。”他看了眼小圓子。

小圓子趕緊放下托盤張羅起來:取碗,盛粥,插花……

粥剛出鍋,冒著騰騰的熱氣,有些燙,但很適合得了風寒的病人食用。

湖綠做菜一般,熬粥很有一手——粳米粥顆顆晶瑩,肉粒軟彈,湯汁濃厚,綠綠的菠菜葉點綴其中,火候恰到好處。

姬宴對粥品的顏色很滿意,白皙修長的手捏著青花瓷調羹,試探著舀了半勺,放到嘴裏……

隨後,他揮動調羹的速度快了許多,一連吃了小半碗,才把剩下的給了小圓子。

小圓子有些激動,“主子喜歡這樣的粥?奴才這就安排下去,讓他們多做幾回。”

“不用。”姬宴擺了擺手,從嬤嬤手裏拿過茶杯漱了漱口,咳著躺了回去,又道,“粥很好吃。”

俞輕道:“殿下若喜歡,可以說個方便的時間,我們做好了給殿下送過來。”

即便他們不是未婚夫妻,也是同樣落難的同鄉,這樣的照顧是該當的。

“這……”姬宴有些為難,菜粥很尋常,他的廚子也會做,只是他之前沒胃口,不想吃罷了。

不要拉倒,好像誰樂意伺候似的。

俞輕趕緊就坡下驢,“既然殿下……”

“喵嗷!”阿白睜開眼,不客氣地給了她一爪子。

姬宴看見那只貓鄙視俞輕了,心道,俞大姑娘怪,養的貓也怪,不但個頭大,脾氣還不小。

不過,好歹是他未婚妻,拒絕這樣的好意似乎有些不給面子,畢竟以後還要指著她的安神香度日呢。

“多謝俞大姑娘。”姬宴改了主意,“晚上吧,我那時候一般都醒著。”

說完,他打了個呵欠。

“好,就這麽說定了吧。”俞輕略有遺憾,起身告辭,“我就不打擾了,晚上再來。”

院門關上了,湖綠擔憂地說道:“姑娘,殿下好像不大歡迎咱們。”

俞輕哂笑,“他就是個膽小如鼠、懶惰成性的家夥。他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他呢。”

她一擺手,“甭合計他了,去給拿我只籃子,我出去走走。”

“那奴婢呢?”湖綠問道。

俞輕道:“我去前面的地裏,你留家做飯吧。想想食譜,晚上給殿下熬個別樣的粥。”

湖綠瞧瞧家門口空曠的田地,知道俞輕大概又想挖野菜了,那裏安全無虞,便進去取籃子了。

俞輕不為挖野菜,而是為了買高粱種子。

這也是游戲的主線任務之一:發放種子給種不上地的軍戶。

因為去年幹旱,大燕關嚴重減產。

不少軍戶交上衛所的軍餉,剩下的只夠勉強活命,地就耽擱了。

她現在若能幫一些忙,能解決很大問題。

大燕關沒有專門賣種子的鋪子,只能去糧鋪買。

俞輕扛著阿白,挎著籃子進了第一家,李記糧鋪。

一個滿頭銀發,身體卻極為硬朗的老頭迎了上來,鞠了個大躬,笑問:“姑娘要買什麽?”

生意人消息靈通,俞輕知道此人認出自己了,說道:“買些高粱種子。”

老頭笑瞇瞇說道:“姑娘要多少?”

俞輕道:“裝滿一籃子。”

老頭有些驚訝,“啊?”

俞輕點點頭,“一籃子。”

“哦……好。”老頭眼裏閃過一絲狐疑,到底去稱了。

片刻後,俞輕挎著籃子出了鋪子,見街上的幾個鋪子都出來人了,七八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她。

俞輕對大燕關觀感很好,但對這種動不動就被圍觀的情況極不滿意。

她忍著不適,快步往回走,到家時轉了彎,把糧食放進儲物袋,又折了回來。

這一次,她去的是陳記糧鋪,又要了一籃子的高粱種子。

陳記的夥計是個年輕夥計,對俞輕又恭敬又熱情,間或還直勾勾地看上兩眼。

稱完種子,收了銀錢,夥計問道:“大姑娘買這些種子做什麽?你們家前面的那片空地不是種菜了嗎?”

俞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黑漆漆的極為銳利,不說話不笑時有些嚇人。

夥計知道自己失言了,點頭哈腰地說道:“大姑娘息怒。咱們大燕關地方小,鎮前頭放個屁,鎮後頭就能聞著味兒,沒秘密。”

俞輕本不想理他,但又覺著未來之事困難重重,好的聲望能助她事半功倍,這等好事說一下也無妨。

她說道:“那麽多田空著,我打算把這些種子給他們分分。”

夥計見她不追究自己,頓時松了口氣,勸道:“大姑娘萬萬不可呀。”

俞輕不明白,“為何?”

夥計青澀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這……”

俞輕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下意識地在阿白的背上擼了兩下,“怎麽,不能說嗎?”

夥計老老實實地說道:“小人不能說。姑娘去試試也可,反正他們不敢拿姑娘怎樣。”

阿白被俞輕擼醒了,不滿地嬌“嘯”一聲,傳音道:“這廝膽小如鼠,一巴掌打上去就說了。你這宿主這麽廢物,能成什麽大事?”

俞輕反擊道:“那你去找別的宿主好了。”

“喵嗷。”阿白閉了嘴。

俞輕從陳記出來,如法炮制,又去最後一家買了一籃子。

出來後,她往要狗那一家去了——她跟老伯打過交道,總能問出些實情。

將走到胡同口,俞輕就聽見了罵架的聲音。

“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買你家田是給你臉。若在平常老子搶也搶得了,別給臉不要臉。”

“就是就是,不要臉就是想送命,你要是不想活,老子成全你。”

“一條賤命,不值錢,要拿拿去,要地沒有。”

“老爺子,你這是何苦,嗚嗚……他們要就給了吧。”

“五畝好地,狗東西們就給十兩,他們這是明搶,不給,豁出來死也不給。”

“打,給我打!”

聲音耳熟,傳出吵鬧和毆打聲的應該就是送小狗的那家。

俞輕心裏一緊,加快了腳步。

大門敞開著,幾個兇神惡煞的男子正在對那位老伯拳打腳踢。

老婦人去拉架,卻被一個男子狠狠推倒在地。

老婦人大概摔壞了胳膊,一手捂著胳膊嚎哭起來。

俞輕沖了進去,“住手!”

一個穿著玄色府綢衫褲的壯漢回頭看了眼,色1瞇瞇地說道:“喲嗬,來了個漂亮妞兒嘿。”

“這姑娘穿的不錯,怕是有什麽來歷吧。”另一個壯漢說道。

“大燕關的姑娘能有什麽來歷,你小子忒小心了些。”

“你別忘了,俞家大姑娘就在大燕關。”

那壯漢放開老伯,朝俞輕走了過來,目光在俞輕前身高聳處來回逡巡,嬉笑道:“你是俞家大姑娘嗎?”

俞輕火冒三丈,突然起手,一把高粱米被狠狠甩了出去。

“我擦!”那人被砸了個正著,眼睛和臉都疼得不輕,大怒,“娘的,管她是誰,打了再說。”

他張牙舞爪撲了過來,然而,其他幾人都沒敢動地方。

俞輕從從容容地擡腿就是一腳……那壯漢騰空而起,飛出去丈餘。

她雙臂環抱,說道:“我是俞大姑娘,來吧,都報報姓名,讓我知道知道你們是何許人也。”

“擦,還真是,快走快走。”幾人扶起大漢,慌慌張張往外跑。

阿白道:“還不攔住他們?”

俞輕不搭理它,扶起老太太,問道:“大娘要不要緊,這些混賬東西是哪家的?”

老太太擦了淚,捋起袖子,露出變了形的手臂,說道:“還能有誰,劉副將家的下人唄。”

老伯一家姓孫,要買他們田地的是副將劉勝。

大燕關的軍屯早就被一幹將領瓜分殆盡了,只有一些骨頭格外硬的軍戶硬撐了下來。

今年戰事稍歇,衛所裏便放出風來——誰也不準借他們種子,更不準借他們銀錢。

這才是那些良田閑置至今的真正原因,也是陳記夥計欲言又止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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