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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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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轉身往回走。

小太監冷哼一聲,小心翼翼地關上了車窗。

姬宴的長睫毛抖動了兩下,翻個身,似乎又睡過去了。

小圓子幫他拉拉被角,退到角落裏,腦袋靠上車廂壁,也假寐起來。

俞一帆極為不滿,“什麽東西!真到了大燕關,你豈不是要被他欺負死?”

俞輕道:“哥哥放心,一個風吹就倒的病嬌罷了,應該是我欺負他才對。”

俞一帆搖搖頭,“妹妹,你出門少,不了解其人。依我看,所有皇子裏面心眼兒最多的就是他了。”

他和姬宴過年過節時接觸過幾次。

在他的印象中,姬易每次宴會都想拿姬宴取樂,但全部以失敗告終。

去年中秋,大長公主舉辦荷花宴。

姬易讓人在姬宴的百合蓮子粥裏下了巴豆粉,想讓其出醜。

奈何姬宴不上當,粥碗在他手邊放著,偶爾還用羹匙攪拌幾下,就是不往嘴裏送。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俞一帆都沒想清楚:姬宴到底是如何知曉粥被加了料的。

直到去年在宮裏跟皇上一起吃年夜飯,他發現姬宴依然沒吃禦廚專門為他準備的銀耳紅棗粥,才隱隱明白了什麽。

——所謂專門準備的食物,不過是姬宴吸引大家視線的一個靶子罷了。

“妹妹,那家夥雖然病弱,但滑不留手,賊著呢。”俞一帆下了定論。

俞輕和姬宴僅碰過兩次面,從未說過話,也就談不上了解。

於她來說,姬宴心眼多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會給她的游戲任務帶來無法預見的阻礙,需要小心一二。

“哥你放心,我也不笨,小心謹慎便是。”俞輕踩著梯子上了馬車,踩上車沿兒時,她忽然回頭問道,“哥你不困嗎?”

“啊?”俞一帆怔了一下,隨即兩手揉了揉太陽穴,“奇了怪了,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我就覺得困了。”

他在下車前兩刻鐘時,吃了俞輕給的四塊加了料的點心,這會兒的確該發作了。

剛才那麽精神,是因為跟姬宴生氣,註意力太過集中的緣故。

俞輕一提醒,俞一帆就感覺困得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了。

俞輕拉著他上車,勸道:“那就先睡一會兒,一刻鐘後,哥哥再騎馬回京。”

俞一帆囫圇著點點頭,倒頭就睡。

他一睡就是一天,醒來時,車隊已經出了京城地界,進入費縣縣城了。

“哥,起來了。”俞輕推了推俞一帆。

“滾。”俞一帆睡糊塗了,吧嗒兩下嘴,手在胸脯上抓兩下,又不滿地拍了拍車廂板,“小爺今兒不上學,你滾出去。”

俞輕噗嗤一笑,繼續推他的肩膀,“哥,已經到驛館了,你一天沒吃飯,再不起來晚上就要挨餓了。”

挨餓……

驛館?

俞一帆一下子睜開眼,瞪著車頂問道:“這是在哪兒?我為什麽要來驛館?”

俞輕道:“因為叫不醒你,沒辦法,就只好帶你來了費縣。”

“妹妹?”俞一帆完全清醒了,“我還在車上?”他看看周圍,發現車門開著,外面光線黯淡,確實是天黑了的樣子。

他坐了起來,驚恐地看著俞輕,“所以,你就帶我離開京城了?”

俞輕點點頭,道:“走一天了,送佛送到西,你索性陪我到大燕關吧,就當出來玩了。”她遞過來一張打濕了的帕子,“擦擦眼睛,聽說春天的大燕關極美。”

“啊?”比起學習,俞一帆當然更喜歡玩,但問題是真這麽走了,回去要挨揍的啊。

他緊張地往俞輕身邊湊了湊,“妹妹,那你派人告訴家裏了嗎?”

“小五陪你一起來了。”俞輕下了車,“但我已經給祖母留口信兒了,你就放心吧。”

“哦。”俞一帆還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掀開被子,下了車。

快到驛館門口時他突然想明白了,怒道:“妹妹,你居然算計我。”

俞輕回過頭,嫣然一笑,“反正哥哥也不愛讀書,不如陪我出來溜達溜達。”

她的五官不如俞依依嬌俏可愛,但大氣秀美,往日漆黑清冷的雙眸因著笑意變得溫暖起來,格外的靈動。

俞一帆最喜歡聽這樣的話,頓時“嘿嘿”一笑,“妹妹說的極是,還是妹妹體諒我。”

走在前面的姬宴聽到動靜下意識地回過頭,恰好與一臉笑意的俞輕對了個正著。

少年的個頭比俞一帆還要高一些,體型纖細,膚色白皙,雪青色的寬大直綴特別襯他,有飄飄欲仙之感。

俞輕覺得自己的五官很完美,但每次看到姬宴,都會自我懷疑片刻。

一般來說,美人們的容貌大多有相似之處——雪白的肌膚,好看的臉型、眼形、鼻型,以及適當的唇形——看多了也就那麽回事,沒什麽了不得。

但這句話放在姬宴身上不太合適,他的突出之處在於骨相。

首先,頭型很好看,簡單的男子發髻更適合他;其次,顴骨和眉骨的高低恰到好處,五官立體卻不冷硬。

從整體來看,其人美而不俗,妖而不艷,魅而不惑。

無論他站在何處,跟誰在一起,同多少人在一起,都會在第一眼被捕捉到。

有這種氣勢的人,通常不會是普通人。

俞輕慢慢收起笑臉,剛想斂衽行禮,就見姬宴微微頷首,繼而轉過身,繼續朝前走了。

她“嘖”了一聲。

“甭搭理他。”俞一帆趕上來,問道,“阿白呢?”

“喵嗷。”阿白在前面的房檐上現了身,高傲地看了兄妹倆一眼,撅著長長的尾巴跑到房脊上去了。

俞一帆笑道:“小東西人五人六的,總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貓樣。”

俞輕糾正道:“哥哥錯了,是虎樣兒。”

“呵呵呵……”俞一帆傻笑起來,“傻貓是挺虎的。”在燕京,虎是沒頭腦、蠻幹的意思。

俞輕也笑了。

兄妹倆嘻嘻哈哈地笑鬧著,聲音不響,但清脆,嚇飛了落在棗樹上的一群小麻雀。

安靜的暮春中的驛館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好吵。”跟在姬宴身之後的小圓子不滿地說道。

姬宴心道,俞家大姑娘只是剛了些,所謂的性子孤拐也是看人下菜碟。

他稍慢一步,低聲問小圓子:“查到俞一帆為何一起來了嗎?”

“查到了。”小圓子說道,“主子,俞大姑娘是個膽大包天的。她臨走前給俞老夫人留了信,說怕想家,讓俞大公子陪她在大燕關住些日子,讓家裏不必惦念。”

“聽小廝抱怨,俞大姑娘給他家大公子下了藥,睡得人事不知,叫都叫不醒。”

“哦……”姬宴若有所思,心裏又道,有想法,有謀略,有膽量,這姑娘不簡單呢。

……

驛丞安排了兩個院子,姬宴住正院,俞家兄妹在隔壁小院子。

兩個院子只有一道院墻之隔。

用過晚飯,阿白不知從哪裏跑回來,輕車熟路地跳到俞輕懷裏,要求其做烤雞給它。

它是只挑嘴且固執的神獸,只吃烤貨——烤雞、烤羊腿、烤鴨,偶爾還嘗嘗烤魚。

俞輕閑著無事,樂得寵它,同驛館的小廝要了火盆和木炭。

生起火……

再從食盒裏(其實是儲物袋裏)取出兩只腌制過的雞,架到火上烤起來。

肉香順著晚風飄到隔壁院子裏。

姬宴翕了翕鼻翼,放下手中閑書,問小圓子:“他們兄妹在做什麽?”

小圓子道:“奴才蹲墻根聽了一會兒,他們給貓和俞大傻子做烤雞呢。”俞一帆跟姬易是親表兄弟,他討厭他們,私下裏的稱呼便毫不客氣。

姬宴皺皺眉,斥道:“那是禮國公世子,休得無禮。”

小圓子扁了扁嘴,“奴才知道了。”

姬宴示意小圓子下去,收斂心神,繼續看書。

隔壁的說笑聲越來越大,烤雞的香味也越來越濃郁。

姬宴摸摸肚子,明明剛剛用完晚膳,卻總感覺肚子空蕩蕩的。

“做碗魚翅粥備著,我晚些吃。”他吩咐小圓子。

“啊?”小圓子有些驚訝,“哦!”他反應過來了,趕緊往外走。

因著生母造下的孽,他家主子的食物裏常常能試出毒來,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不餓不吃的習慣,即便一宿不睡,也從不讓廚房準備吃食。

如今遠離京城,總算可以松快些了。

足可見,大燕關再艱難也比京城容易,小圓子從心眼兒裏為主子高興。

“好香好香,我也能吃下一整只。”

“這麽晚了,不能吃太多,一個雞腿和一個雞翅膀足矣,其他的大家夥兒分分。”

“妹妹,你不能厚此薄彼,我可是你親哥,阿白只是野貓。”

“喵嗷!”

……

姬宴舉著書,腦海裏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熱熱鬧鬧的畫面來:

兩個婢女坐在小杌子上,各烤一只雞。

灼熱的火盆上冒著紅通通的火光,火苗舔舐著雞肉,油一滴滴地落到火堆裏,騰起一股股青煙,焦焦的肉香味隨之撲鼻而來。

俞輕抱著貓,俞一帆陪在她身邊。

兄妹倆一邊說笑,一邊對著烤雞流著口水。

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姬宴有些神往,屁股卻牢牢地貼著躺椅,一動也不動。

人生就是如此,遠香近臭,隔著一層輕紗看世界,感覺更美好。

這是姬宴從小就知道的道理。

吃完烤雞,大家各回各房。

俞輕洗漱完,調出圖鑒看了看。

十天過去了,煉器材料只添五種,煉丹材料增加不少,加上今天在路上挖到的,足有七十八種。

數量不少,但達不到獎勵的門檻。

開啟獎勵的要求是前一階的十倍,有十、百、千、萬四個等級。

俞輕拿到了十,百可以期待,千和萬離她太遠,暫時想都不要想。

只能從特殊材料下手,爭取額外獎勵。

收起圖鑒,俞輕開始睡前一練——從短期利益來看,武功是重中之重。

白天不好大張旗鼓,晚上就不能浪費了。

俞輕在微瀾界時是靈劍派的內門弟子,不但修煉真氣,也修煉劍法——劍法是基礎的基礎,她極為擅長。

也就是說,她會劍法,但力量和速度遠遠不能支持此技能,必須進行持續性地練習。

練習包括原地跑跳和紮馬步,二者各半個時辰。

紮馬步時,兩只手臂各綁五斤沙袋,進行臂力練習。

雖然只堅持了十天,但比起剛穿回來那會兒,俞輕已經有了極大進步。

一折騰就是半夜。

萬籟俱寂。

俞輕的神識雖不能外放,但集中註意力時耳力會變得更好。

她能聽見驛館外水溝裏的流水聲,蛙聲,風吹樹葉的唰唰聲,還有輕輕淺淺的說話聲。

“主子,越走越精神,還是床上躺著更容易入睡。”

“躺累了,腰疼,走動走動,白天再睡就是。”

“哦。”

“你去睡吧。”

“奴才不困。”

“去吧,我不想說第二遍。”

“那……好吧。”

俞輕收起沙袋,站起身,用水盆裏的水洗了洗身子,清爽爽地去睡了。

陷入黑甜的夢鄉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難怪姬宴白天睡不醒,原來晚上總走困啊,也怪可憐的。

要是把凝神香賣給他……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她就沈沈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俞輕一起床就忙著洗漱、吃飯、出發,把凝神香和姬宴的關聯遠遠拋在了腦後。

但做凝神香的活計一點兒沒有耽擱。

香粉是在京城時磨好的,俞輕只要按照比例活好香泥,搓成像一個個小香塔,刻上好看的花紋,再放到固定在馬車頂棚的銅絲網子上晾曬即可。

走一路做一路,倒也不寂寞無聊了。

三天後,車隊進入隱州。

隱州原本是豐安省省城,大金攻占豐安一半的土地後,廣安帝取消豐安省,這一帶歸順天府管轄。

這是座大城,繁華雖不比往日,但城市規模還在。

俞輕想把路上做的凝神香賣給隱州香鋪。

凝神香的主要香料是沈香,其他的輔料有百合、茯苓、迷疊香、藿香、阿膠、等多種香料,價值不菲。

即便不看主輔料,其香氛和助眠的作用也一樣能賣出大價錢。

她在京城靠主動推銷賺了五百兩銀,想來在隱州也能賣得不錯。

驛館在隱州西城。

俞輕打開兩邊的車窗,和湖綠各盯一頭。

然而,一直到驛館門口,主仆倆始終沒找到賣香的鋪子。

驛丞大約三十多歲,殷殷地跪在姬宴的馬車前,“驛丞劉志安拜見誠王殿下。”

小圓子輕手輕腳地下了車,“劉驛丞起來吧,我家主子正在更衣,你先安排其他車輛進去,省得堵在這裏影響通行。”

驛丞趕緊站起身,“多謝公公指點,老劉這就照辦。”

俞輕下了車,看看掛在半空中的大太陽,招手叫來老劉,問道:“這位大人,可知隱州哪裏有香鋪嗎?”

老劉嚇了一跳,忙拱手道:“俞大姑娘叫我老劉就成,香鋪離驛館不遠,就在那邊胡同裏。大姑娘有什麽要買的,老劉讓人走一趟便是,保管又便宜又好。”

俞一帆驕傲地挺了挺胸,道:“我妹妹會做凝神香,效果好得很,她要去賣,而不是買。”

“啊?”老劉有些傻眼,禮國公家的嫡長女做香賣,這是為的哪般啊。

他心裏那麽想,嘴上卻道,“是是是,香鋪也收做好的香。從這兒走過去,到那兒轉彎,再走十幾步就到,鋪子叫銘記香鋪。”

他伸出胳膊,指向距離驛館二十幾丈外的一個胡同口。

“多謝。”俞一帆拱了拱手,扭頭對俞輕道,“走,哥陪你去。”

“噗嗤……”小圓子輕笑一聲,“凝神香就是騙人的,除了香屁用沒有。”

俞輕白了他一眼,道:“沒見識。”說完,她忽然想起姬宴夜裏愛走困這件事了,又道,“如果你家主子睡不著,我可以賣他幾支香塔,一支二兩銀子。”

“二兩?”

小圓子和老劉異口同聲。

俞一帆也驚訝地看著俞輕:不是一兩銀子一支嗎。

小圓子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俞大姑娘好眼力,我家主子的確有錢,可從不花冤枉錢。依我看,俞大姑娘也不用賣勞什子凝神香,揮著拳頭搶就是,比賣香來得快多了。”

俞一帆提著拳頭上前一步,怒道:“老子就算揮拳頭也不是為了搶錢,就想打你這種狗眼看人低的混賬東西。”

小圓子眼裏一慌,急急往後一躲,嘴裏卻不依不饒地說道:“誒呦,世子好大的脾氣呢……”

“閉嘴。”姬宴下了車,朝俞輕兄妹點點頭,“不必多禮了。”

他嘴裏說著,腳下不停,施施然進了驛館。

俞輕毫不客氣地嗤笑道:“只有夜貓子才天天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醒。當誰不知道怎地?走吧哥,咱不跟井底之蛙計較。”

她有雕刻手藝,香塔造型優雅,香氛清淡宜人,且能靜心催眠,物超所值。

賣香鋪一兩,香鋪賣客人二兩,姬宴並不吃虧。

俞輕的聲音不小,姬宴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小圓子一眼,小圓子趕忙搖搖頭,表示自己絕不會出賣主子。

姬宴相信小圓子。

在主院安頓下來後,他吩咐道:“等會你去香鋪看看,買一兩支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裏強調一下,女主不修真,有系統,所以在穿越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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