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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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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男方向女方提親, 活雁是最好的提親禮物。可大雁太過難得, 一般人家都是用白鵝替代。

不過這些人不包括衛異, 他本身箭法極高。射兩只大雁不在話下。

當院裏人看到衛異提著活雁,一個個臉上都露出微笑, 就連柳小丫都羞紅了臉。

江舒涵沒理會其他人, 請衛異進了屋, 柳大郎和柳二郎也跟在後頭進了屋,一左一右站在江舒涵兩旁。

衛異請來的媒人很喜慶,比花媒婆還能說會道, “哎喲,柳姐姐, 你家閨女可是有福啦。我們衛將軍可是打敗了張大膽的大英雄。您閨女要是嫁給他,那絕對錯不了。”

江舒涵笑著不接話,給媒人遞了賞錢,然後招手讓張氏帶媒人去吃酒。

媒人被江舒涵這番作派弄懵了, 下意識看向衛異, 直到他點了下頭,媒人這才跟著張氏出去。

等外人都走了, 江舒涵才開門見山向衛異道, “你是英雄沒錯,但刀劍無眼, 如果我把女兒許給你,回頭你在戰場上傷了胳膊。那豈不是要我女兒操持家務?”

她沒有直接說戰死,已經很委婉了。主要她也擔心自己烏鴉嘴, 回頭衛異再真的出了事,那她還不得自責死。

衛異肯幫他們向李木求情,她就記這份情。不願意跟他撕破臉。

衛異臉色登時變了。

他很想替自己辯解,說自己武功很好,絕對不會出事。可是他根本說不出口。

他是將軍不假,但是戰場上,將軍就是活靶子,敵軍哪怕是個小兵都想取他的項上人頭。他沒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活著回來。

“我女兒今年才十五,我想再多留她兩年。你若對小丫有誠意,不妨等李將軍登上金殿再來求娶我女兒。”

柳二郎見親娘放過衛異這麽好的女婿,下意識扯了下他袖子。

江舒涵拂開他的手,看向衛異,聲音放柔,“希望你能明白一個當娘的心。如果你不是將軍,以你的聰明能幹,我很放心將女兒嫁給你。可是現在不行。”

衛異明白江嬸子的顧慮,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卻沒法怪江嬸子。她是因為愛護自己的女兒,擔心女兒守寡,所以才不忍心將女兒嫁給他。

他早早就沒了父母,與妹妹相依為命,現在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有這麽個為她打算的母親,他心裏只有高興,哪還敢生氣。

衛異就這麽一聲不吭帶著媒婆走了。

而一直躲在屋裏羞澀的柳小丫在聽到她娘和衛異的對話,心裏很失落。

晚上,江舒涵到柳小丫房間,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柳小丫拽著親娘的胳膊,“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他幫了我們家這麽大忙……”

要不是衛異幫忙,兩個哥哥勢必要上戰場。搞不好,還得生離死別。她心裏感激衛異。

江舒涵擡手打斷她,“欠他的人情由娘來還,跟你沒有關系,你不用自責。如果你執意忤逆我非要嫁給他,那才是傷娘的心。”

柳小丫久久沒有說話。她娘待她有多好,她自然知曉。

只是她也是真的喜歡衛異。至於她是何時喜歡的衛異,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左右為難,江舒涵拍拍她肩膀,“好好睡吧。我只是讓這門婚事晚兩年,又沒說不同意。好事多磨,你現在年齡太小,也不適宜生孩子。”

柳小丫心放了一半,隨後小臉羞得通紅。生……生孩子?

這一年年底,各家都分到了銀子。雖然不多,卻有一個好開頭,大夥都有了期盼。

新年過後就是春暖花開。

襄州比安照暖和,路邊的野花早早盛開。

經過一冬天的訓練,士兵們已經初見成效,李木派衛異率軍兩萬揮師江陵府。

江陵府自良國建國以來就是楚王的封地。良國最後一個皇帝被張大膽殺死後,楚王就以良國王叔自居,定國號“良”,年號“楚武”。

而遠在成都府的吳王也很快響應,國號依舊是“良”,年號“吳仁”。

因為要區別兩個良國,所以大家習慣稱江陵府的良國為楚良,稱成都府的良國為吳良。

江舒涵得知此事,心裏暗道,終於來了。

就是這一年,原身的兒子戰死了。

她沒有辦法阻止戰爭,只希望戰爭可以早點結束,有個開國皇帝早日一統天下,百姓方能有安穩日子可過。

她的願望實現得很快。遠比原身記憶裏更快。

衛異只花了半年時間,就戰勝了楚良。

楚王在王宮自刎而死,衛異押解楚王的妃嬪子女以及臣子家眷到了襄州。

李木對楚王之子沒有手下留情,全部斬殺。而妃嬪及女兒全部沒入教坊司。

楚良的臣子及家眷,男的全部貶為苦役,女的交由人販子賣給底下百姓,銀錢全部充作軍費。

火辣辣的太陽毫不留情地烤著大地,高溫使得人心生煩悶,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憋悶感。

江舒涵沒有去瓷窯那邊,而是坐在堂屋搖著蒲扇聽柳二郎匯報上個月賬目。

就在這時,柳大郎從外面闖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屠戶等人。

進來後,屠戶把所有孩子全部攆出去,而後讓大兒子在外頭守著。

江舒涵見他神色凝重,“你怎麽了?”

屠戶脾氣直,藏不住話,“我剛剛在外頭看到柳文了。”

江舒涵楞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柳文是族長的大兒子。

江舒涵在心裏回憶,江陵府兵敗時間比第二世提前了一個多月。

屠戶見她沈默,以為她不信,不由急道,“是真的。我親眼所見。”為了讓大家信他,他還拉著柳大郎的胳膊,“大郎也看到了,我倆拉瓷器進內城,剛好看到的。”

柳大郎點頭,“是啊,確實是他。”

花媒婆當即就信了,“那族長呢?柳武呢?柳新呢?”

屠戶搖頭,“我沒看到他們。”他重重嘆了口氣,“肯定過得不好。”

這古代講究連坐,柳文是犯人,族長作為他的家人肯定也跑不了。

獵戶又問,“那咱們呢?要是別人知道咱跟柳文是一族的,會不會也把我們抓起來?”

這話倒是提醒江舒涵了,這古代不僅僅只是一家連坐,而整個九族都連座。

要不然怎麽會有“一人得道,雞犬生天”這句俗語呢。

江舒涵打量大家,在座的這些人好像只有她家是出了五服以及陳瞎子家是外來戶,其他家好像跟族長家都沒出五服。

“咱們有新戶籍,又不是楚良那邊的人。應該不會吧?”花媒婆嚇得臉色鐵青,很快替自己辯解。

“我覺得應該也是。”江舒涵敲了敲桌子,“咱們當務之急不是自己嚇自己,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族長。他畢竟跟咱們一個姓。能幫的咱們一定要幫。”

大家倒是沒什麽意見。

但是出去打聽消息,除了陳瞎子家同意,其他家卻不敢去。生怕連累到自己。

江舒涵也沒勉強,讓柳二郎借著做生意去打聽。

柳二郎總在外面跑,還真認識不少人。很快就從瓷器掌櫃口中得知所有從江陵府押解過來的犯人都被貶成賤籍,再過三日犯人將會押送到東市公開叫賣。

柳二郎立刻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江舒涵。

沒幾天時間了,江舒涵立刻召集大家商量,“族長畢竟是跟咱們一個村子的,咱們得想辦法把他們一家贖回來。”

大家沒什麽意見,不過贖人是要花錢的。江舒涵叫大家來肯定不只是為了告訴他們這一消息。

屠戶頭一個舉手,“年前我們家分到了五兩銀子。散會我就拿給你。”

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會拿錢。

江舒涵笑了,看向柳二郎,“咱們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從過年到現在已經半年了,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光接大戶人家的陪葬器皿,他們就賺了兩百多兩。

柳二郎掏出賬本,“剛砍了松木,現在有一百七十三兩。”

之前他們燒窯用的都是煤炭,不過王家人告訴他們,用松木燒出來的瓷器會更好。所以過完年,他們就招了不少人到山上砍松木。

花媒婆眼睛亮了,“足夠了。”

現在流民這麽多,人命根本不值錢。也就是江舒涵買的這四個人因為會燒瓷,所以才能賣這麽貴。

族長一家也就是識字會讀書,撐死了和王家這四人一個價,再貴就沒人肯買了。

江舒涵想著,錢要是不夠,到時候她再添點,便也沒再糾結這個,她看向其他人道,“等我們買人贖回來了,肯定還得安置他們。”

屠戶,獵戶和鐵匠三人舉手,“我們給他搭房子。上回蓋房子還剩下點磚瓦,應該能蓋一間。先將就著住,如果贖回人還剩下銀子,咱們再給他們接著蓋。”

鐵匠也還補充,“我給他們打個鐵鍋,刀和剪子。”

過完年,鐵匠就拿到官府文書,開始重操舊業。現在他帶著幾個兒子開了個鐵匠鋪。生意還算紅火。

雖然這些天大夥擔心族長落難,會連累到自家,但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大家還是願意幫忙的。

江舒涵笑了,“行。”

花媒婆舉手,“我們家負責做些被褥啥的。”

陳瞎子發話,“我幾個兒子能打點桌椅板凳啥的。手藝不咋地,但也將就著用。先度過眼下這個難關再說。”

江舒涵看了眼兩個兒子,笑道,“我家孩子沒一樣拿得出手。到時候缺了啥,我們給掏錢買。”

花媒婆頭一個響應,“你這才是大氣。我們啥本事都沒有。比不了你們家。”

其他人也紛紛恭維江舒涵。

就沖她能帶領大家致富,每年給大家分銀子,大夥就願意聽她的。

三日眨眼即過,一大早江舒涵就帶著兩個兒子以及陳瞎子的幾個兒子,拉了兩輛板車在東市外面的巷子裏等候。

東市向來是最熱鬧的。買賣人口,招工,找活都到東市。

江舒涵一行人早早就占據了有利位置。

只要看到族長一家人,他們立刻舉手將人買下。

人牙子帶著一夥犯人上臺,這些犯人從江陵府押過來,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形容憔悴,哪怕上臺前特地洗過手臉,但一個人的精神面貌是騙不了人的。

這些犯人要價極低,甚至還比不過流民。即使要價很低,依舊沒人買。

江舒涵有些奇怪,柳二郎在她耳邊解釋,“這些人手上沒有繭子,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料。還不如買那些流民呢。至少那些人能幹活。”

江舒涵嘆了口氣。

兩人說話功夫,有人臉上長著橫肉的管事上臺挑人。

這人一看就兇巴巴的,挑人時目光好像勾子。被他看過的人,一個個嚇得直往後縮。

柳二郎小聲道,“這人是怡紅院管事。專門挑漂亮姑娘。他也在咱們窯裏定過貨。不差錢。”

江舒涵好半天沒緩過神。果然!柳二郎話音剛落,就有幾個稍有姿色的姑娘被他挑中了。

人牙子沖那管事伸出兩根手指,那管事點了下頭。

“到那種腌臜之地,賣身價可以多兩成。但是一般良家姑娘不允許賣到青樓,被查到人牙子會倒大黴。但是不包括犯人家屬。”

犯官家眷一般不會淪落到青樓,而是直接沒入教坊司,通俗講就是官妓。

青樓裏的□□被賣進青樓前大部分也都是賤籍。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有不少無良人販子拐賣良家女子賣進青樓。

進了青樓,一輩子都出不來。自然也就無法告官。只能自認倒黴。

眼下世道這麽亂,人牙子為了自身安全,不敢鋌而走險接收人販子拐來的女子,所以只肯將這些犯人賣進青樓。

江舒涵瞧著這些姑娘很可憐,心有不忍。

柳二郎瞧見,擔心他娘亂發善心,“娘,這些姑娘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你就算替她們贖身,咱們也養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管她們了。”

江舒涵楞神的功夫,那管事已經將女子全都挑走了。

接下來,都是男人。

這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奴仆,那種從骨子裏就透出來的奴性是流民們所沒有的。

江舒涵對這些人沒興趣,很快移開目光。她踮起腳尖,勾頭看向後頭,“怎麽還沒來啊?”

柳二郎忙道,“前面都是身體健壯的奴仆,這些人好賣。後頭才是一家子的。不怎麽好賣。就放後頭了。”

說話的功夫又上來一排人,柳大郎瞧見來人,下意識拍了下他娘的胳膊。

江舒涵擡頭,楞住了。他?他怎麽也被賣了?

江舒涵下意識舉手。

田大夫是大夫,屬於會手藝的那種。這種人在人才市場也是很吃香的。要價自然也高,一口價十兩銀子。

江舒涵交錢。

田大夫臉上受了擦傷,嘴唇起了一圈燎泡,眼睛腫成一條縫。聽到自己被人買了,拼命想睜開眼。

待柳大郎扶住他,田大夫沒認出柳大郎,直到他看到江舒涵,才終於回神,“你……你?”

他整個人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回神,“是你買的我?”

江舒涵點頭,“是我。”她有些好奇,“你怎麽會被賣呢?”

田大夫跟柳文八竿子打不著,柳文出事,也連累不到他啊。

田大夫搖了搖頭,“真是時也命也。”

眼下不是說話的地兒,江舒涵讓柳大郎先帶田大夫回去。

接下來,江舒涵又買到了族長,柳武,柳新,可惜沒有柳文。

族長病奄奄的,剛才幾乎是被人牙子用鞭子趕出來的。

江舒涵交錢的時候,他頭重腳輕,人差點從臺上栽下來,要不是柳二郎眼急手快將人扶住。他這一下非死即傷。

那人牙子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兒,生怕這單生意飛了,鞭子又要揮到他身上,江舒涵給攔住了,“我都要付錢了,他是我的人了,你再打不合適吧?”

人牙子聽她肯要,臉上笑成一朵花,“那當然沒問題。”

說著,生怕她反悔,立刻伸手要銀子。

買到柳武,江舒涵才從他口中得知,“我大哥是犯官,不允許買賣。”

江舒涵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咱們先回去吧。以後我再想想辦法。”

柳武只當她在安慰他,腳步蹣跚跟著大夥走。

江舒涵這才註意到柳武居然是赤著腳的。被他踩過的地方隱隱有一團褐色的血跡。

腳底板都破了吧?這得多疼啊?

江舒涵不敢讓他走了,叫陳瞎子的大兒子背著他。

這三個人中唯有柳新好一點。腳上還有一雙草鞋。這草鞋是他自己編的。這孩子每次從縣城回來都會跟村裏孩子一塊玩,一來二去,也就學會怎麽編草鞋了 。

從江陵府到襄州這一路,柳新因為年齡小,被關到同齡孩子住的地方。

柳武一直跟族長關在一塊,為了照顧年老的父親,柳武幾乎扶著族長往前走。族長腳上的鞋磨破了,他就把自己的鞋脫下來給父親穿。自己的腳倒是受了傷。

江舒涵瞧著族長面色潮紅,只有進的氣兒,沒有出的氣兒,儼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當即命柳大郎去請郎中。

到了家,柳大郎將族長安置到床上,田大夫跟他一塊並排躺著。

許從人想要擠進來看看情況,江舒涵讓他們先出去。

大夫來了,給兩人診脈,田大夫病得輕一點,開幾副藥,再養幾天,註意休息應該就能好了。

族長病得很嚴重,一來他本身年紀大,身體不如田大夫好,二來他是犯官家屬,帶病修城墻。身子骨給熬壞了。

“這藥裏有人參,他這病除了人參續命,已經毫無辦法。你們用嗎?”

眾人齊齊看向江舒涵。

柳武和柳新齊齊跪到江舒涵面前,雖然兩人沒有開口,但眼裏的乞求讓人沒法不動容。

“治好要多少銀子?”古代人參都是野生的,價錢自然比現代貴不少。她不確定自己的銀子夠不夠。

大夫嘆了口氣,“估計得要一百兩。”

一百兩?大家齊齊瞪眼睛。

這四人贖身總共才花了十五兩。族長的病就要一百兩。這也太黑心了吧?

江舒涵卻是松了一口氣,“治。救人救到底。”

大家也沒有意見。

柳武和柳新雙目赤紅,眼裏隱隱有淚花閃動,兩人齊齊給江舒涵磕了個頭,“謝謝大娘。”

江舒涵扶兩人起來,“你們別謝我一人,這錢是大家一起掏的。咱們是一個村子的。救你們是應該的。”

花媒婆點頭,“是啊,別謝來謝去了。你們也幫了我們不少啊。”

逃荒那一路上,除了江舒涵,幾乎都是族長掏的錢。他們記著呢。

柳新此時的心就像冰塊被溫暖的陽光撫慰慢慢化成一汪水。

就是在此刻,他心裏烙下‘好人是有好報’這幾個大字。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18點,麽麽噠感謝在2020-05-07 18:04:47~2020-05-08 12:02: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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