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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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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人議論皇帝, 周氏聽得心驚膽戰, 小聲嘀咕, “娘,這些人也太大膽了, 居然敢說這種話, 他們不怕被人抓進去砍頭嗎?”

江舒涵嗤笑一聲, 還抓進去砍頭,皇帝有沒有命活下來都兩說呢。她搖了搖頭,“反正跟咱們無關。”

又過了幾日, 一大早又有一輛驛騎打他們身邊經過。沒過多久,整條街再次沸騰了。

這次遠比上回更加熱鬧。

洛陽百姓守了半個多月, 沒有援兵救援,城內彈盡糧絕,百姓不得不開門投降。張大膽帶領的起義軍入駐洛陽,由於之前洛陽百姓頑固抵抗, 起義軍損失慘重。張大膽非常惱火。進城後, 他喪心病狂將全城百姓全部屠殺,就連孩子都沒放過。

大家聽著都覺得滲人, 不少人都露出憐惜的神情。而那有親戚在洛陽的人家更是嚎啕大哭。

周氏嚇得面色如土, 捂嘴嘔吐,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嘴裏嚷嚷著,“我的娘咧,這也太狠了吧, 怎麽下得了手呀?”

這段記憶在原身腦海裏可算是刻骨銘心。江舒涵每每想到都要不寒而栗。

其實真相遠比屠城更讓人難以接受。

張大膽帶領的起義軍攻進洛陽後,很快發現朝廷谷倉裏的糧食已經發黴。

明明各地都在幹旱,朝廷的糧食寧願放在糧倉裏發黴,也不拿出來救濟百姓。

起義軍很是惱火,直接將皇帝及一眾官員全部拖到菜市口淩遲處死。

因為起義軍大多數都是農民,哪怕糧食發黴,他們也舍不得丟掉。

不少起義軍吃了這些發黴的糧食一命嗚呼。

張大膽為了慰勞自己的起義軍將全城百姓盡數屠殺,將活生生的大批百姓,無論男女,不分老幼,悉數納入巨舂,頃刻磨成肉糜。

這個在後來稱為“舂磨砦”,百姓俗稱“搗磨寨”。

這等禽獸行徑簡直豬狗不如。哪怕張大膽費盡心思隱瞞,但是起義軍軍紀散亂,根本瞞不住。

江舒涵之所以知道,也是後來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幾乎到了舉國皆知的地步。

現在這些人還不知道搗磨寨的事情,只是當個樂子來聽。可是很快他們就會發現,戰火很快就會波及到全國。

沒過多久,大夥聽到張大膽在洛陽登基,國號定為“大齊”,改元金統。

這消息傳回來沒多久,百姓們議論紛紛。

有的說換皇帝好,新皇帝也是農民,肯定可以體恤百姓。

有的說這皇帝殺了那麽多無辜百姓,必定是個暴君,跟前面那個半斤對八兩,都是一路貨色。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但是直到搗磨寨的事情傳來,大夥一致統一,這張大膽絕不會是個好皇帝。他只會比前一個更狠。

流民得知此事,更加絕望了。

江舒涵夜裏都能聽到有人嚎哭的聲音。聲音淒厲,宛如刺進她心裏,讓她無法安睡。

她如此,其他人比她好不了多少。

洛陽離襄州並不遠,谷城會不會是下一個洛陽呢?到那時,他們還命可活嗎?

就在他們仿徨不安,不少人發現谷城縣令好像變了一個人。

之前城外那麽多難民,他根本不管,整天龜縮在縣衙。

可皇帝喪命沒多久,他出來了,積極安撫流民,大力勸說商賈出錢,給這些流民修建收容點。甚至他還命糧店多放些糧。

周氏鬧不清狀況,問江舒涵,“娘,這縣令是吃錯藥了嗎?”

皇帝死了,他反而出來主事了。就他這樣,難不成以為皇帝死了,該輪到他當了?

江舒涵嗤笑起來,“還能為啥。擔心流民造反,把他也給殺了唄?”

江舒涵猜得沒錯。鄭縣令的確是被張大膽這夥起義軍給嚇傻了。

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居然把皇帝給活剮了,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錢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於是鄭縣令為了自己的小命,主動聯絡商賈,讓他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定要讓谷城平平安安,不出一點岔子。

這些商賈跟在鄭縣令後頭賺了不少錢。自然不希望他下臺,所以還真的聽他話,做了些實實在在的好事。

這天江舒涵買到三十斤糧食,整個人都精神了。

周氏笑得合不攏嘴,“要是每天都能有這麽多糧食就好了。怎麽也能撐到秋收。”

張氏過來接糧食,神色有些郁郁。

“你怎麽了?”江舒涵以為發生什麽事,立刻追問。

張氏把麻袋放到地上,“娘,相公臨走前,不是說沙江離這邊挺近的嗎?這都半個月了,怎麽人還沒回來啊?”

周氏一楞,也反應過來了。

她天天在這邊排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居然連日子都給忘了。

可不是嘛,一眨眼都過去半個月了。相公一點消息都沒有。

張氏著急,江舒涵比她還著急,她的任務對象不止面前這兩個兒媳還包括那兩個兒子。他們要是出了事,她任務就算失敗了。

江舒涵反覆在原身記憶裏搜尋過,沙江那邊後來有沒有發生啥大事。

可惜的是,原身這時候並沒有到沙江,還真不清楚的情況。

她只能安慰自己要冷靜,“再等等吧。興許他們留在沙江有事呢。”

她想了想,“如果再有幾天還不到,我就去找他們。”

張氏嚇得一個勁兒擺手,“這可使不得。您也不知道沙江在哪兒,要是迷路了,可怎麽好。”

她再怎麽焦心相公,也不敢讓婆婆一個人去沙江。

江舒涵想想自己一人去也確實不現實,她提議道,“我讓許府管事幫忙打聽吧。他們應該知道怎麽往沙江送信。”

就算她知道驛站可以寄信,但她一個人也不好出城。可許府管事就不一樣了,人家有戶籍,跟官府裏的人常年打交道,肯定有辦法。

許府管事從看門老頭那邊得知此事,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他們也怕東家出事。當即叫人寄信去了沙江。

被江舒涵惦記的一夥人此時處境並不好。

沙江聞名知其意,其境內必然有一條名叫沙江的江。

雖然沙江不如大江寬闊,也不如它長,但是也算是沙江縣最大的江了。

到沙江必然要坐船,族長一行人上了兩條船,船駛到江中央,有兩條大船從對岸飄了過來,船上赫然是一群水匪。

族長一行人嚇得跳江逃跑。可惜的是這些水匪身經百戰,水性極好,族長這夥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全部活捉了。

於是他們就被帶到了水匪居住的小島上。

身上的銀兩全部被搜刮幹凈。這些水匪讓他們給家人寫信,讓他們送糧食過來。

原來到處都缺糧,甚至不少地方都在限糧。水匪們自然不可能在一個地方逗留那麽多天,於是開始打劫人贖糧的主意。

族長不敢跟這些水匪說自己大兒子的身份,只說自己是從青州逃荒而來。

許仲文當仁不讓寫了信回去,讓家人準備糧食。

許仲文家裏經商,商人心眼天生比普通多一點。許老爺很快發現兒子信裏有蹊蹺,於是就去報了官。

許家在江陵府也算是大戶人家,與官府關系極好。府衙那邊立刻出兵剿匪。

水匪所居的小島並不大,再加上島上糧食短缺,不少兄弟們都上岸搶糧了,只留了一小半看家。

官兵過來圍剿直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些水匪心性狠辣,臨死前也要拉個墊背的,就想把族長這夥告密的全殺了。

沒想到族長這些人趁這些日子他們看管不嚴,將繩子已經磨斷了。

就等著水匪開門呢。

這一開門,雙方就打起來了,比起不要命的水匪,族長一行人打仗沒什麽經驗。幾乎人人都受了重傷。

半個月後,一臉喜意的張氏突然過來告訴江舒涵,“相公來信了。那個縣是十天前寫的。那個送信的把信給送到別地去了。今兒才收到。”

這古代的快遞喲,還能更不靠譜嗎?

江舒涵松了一口氣。她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還真的不想挪窩。

周氏忙不疊問,“他信裏說什麽了?”

“信裏說沙江那條江出現水匪。被他們抓進去關了好幾天。好在縣令帶人把水匪全部抓了。他們受了點傷,大夫讓他們暫時不要移動。等兩個月後,再回來。”

說到最後,張氏已經心疼上了,“肯定是受了重傷,要不然也不會躺兩個月。”

周氏倒是個沒心沒肺的,還安慰張氏,“肯定沒事。要是真有事,他也不會告訴你了。”

這話還有點道理。要真受了很嚴重的傷,估計就得想盡辦法瞞著了。

江舒涵詫異地看了眼周氏,她居然也會安慰人,還挺難得。

又過了幾日,井然有序的街道再次亂起來了。

準確來說,百姓們聽到張大膽帶兵到了城門外,一個個嚇得撒腿就跑。

是人都怕死,只要對活還有一點點渴望都不想死。大家慌了神,橫沖直撞。

撞完人,連句道歉都沒說,繼續往前沖。

被撞的人,爬起來,連身上的泥土都沒撣一下,也像沒頭蒼蠅到處亂撞。

剛剛還排得老長的隊伍頃刻間消失不見,整個縣城變得如同一座鬼城。

鄭縣令是個軟骨頭,張大膽幾乎剛到縣城門口,他就馬不停蹄,帶著衙役開門迎接。

張大膽就像回自己家一樣,一點阻礙都沒有,大搖大擺進了城。

張大膽這次帶來的起義軍足有兩萬之多。

他之所以會來谷城,也是他手下逮到一個驛兵,從對方口中得知,襄州這邊沒怎麽鬧災,谷城今年應該能大豐收。

他底下這麽多兄弟的口糧還沒著落呢,於是他帶兵攻打襄州。

這些縣令幾乎個個都是軟骨頭,仗還沒打呢,全都開城投降了。

張大膽身穿盔甲,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

“本縣糧食還有多少糧食?”

鄭縣令恭恭敬敬回了一個數。

張大膽旁邊站著一位拿著羽扇的軍師,聽到鄭縣令的回答,掐指一算,很快回道,“稟皇上,口糧只夠維持一個月的。”

夏收已經開始了。等糧食曬幹,他們就可以就地片收田稅。

張大膽淡淡地道,“夏收收上來,還有一個月,足夠了。”

他明明用很輕松的語氣,可配上他那張明顯縱欲過的臉,無端給人一種猥瑣的感覺。

鄭縣令在心裏瞧他不起,但還是沒有坑聲,或者說他被張大膽的話給難住了。

啥叫“還有一個月,足夠了”?

難不成他要打仗?

正如鄭縣令想的那樣,張大膽剛到縣城,屁股還沒坐穩呢,就要糧了,下一步就是征兵。

“我聽說你們縣城收留了許多難民。把他們全部編入軍隊。我要帶他們去打仗。”

鄭縣令都結巴了,“打……打仗?這麽快?”

鄭縣令是正兒八經考上的科舉,哪怕沒在軍隊待過,也知道打仗前先要訓練。這一個個都是生瓜蛋子,怎麽上戰場?

張大膽見他反對,一個眼刀子甩過來,“怎麽?你對朕的旨意有意義?”

這麽些天,張大膽在軍師的指點下,已經褪去土氣,說話也添了點氣勢。

鄭縣令連稱“不敢”。

他認命似的去下面頒布這條消息。

沒多久,江舒涵一行人很快就知道官府把流民全部充入軍隊。

衙役也找上門過,見他們都是些弱質女流,很快又走了。

張氏拍著胸脯一個勁兒慶幸,“得虧他們去了沙江。要不然就慘了。”

打仗那是要死人的。他們之所以逃荒就是為了能活著。

倒是那群流民大多數並不介意。當兵好啊,當兵就意味著有口糧,他們再也不用費勁心思去搶去偷了。

說到底,沒錢的流民才是大多數,有錢終歸是少數。

新編入伍一共有五千多人。

沒過多久,張大膽就帶著一萬五千人去攻打夔州。其中五千新編入伍,一萬是之前他帶過來的老兵。

夔州距離襄州有好幾百裏地,他就帶著這些新兵蛋子,膽子不可謂不大。

他這一走,帶走了谷城縣縣衙所有存糧,卻留下了一萬軍隊駐守在襄州。

這些士兵毫無軍紀可言,看上什麽東西,直接就拿,不給就搶。看到漂亮姑娘,更是直接拽進屋裏行事,惹得民怨沸騰。

可是百姓敢怒不敢言,年輕女子根本不敢出來。

又過了一個月,張大膽遲遲沒攻下夔州,糧食卻已見了底。

他留下的大將陳福把糧店搜刮幹凈。就這還不夠,帶著兵挨家挨戶搜百姓糧食。

江舒涵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出,早在知道張大膽進了谷城縣,她就將之前買的糧食埋起來了,現在房間裏所剩不多。

因此士兵們前來搜糧的時候,女人們並沒有藏糧食,而是往自己臉上抹灰。

士兵在院子裏翻找過後,往女人堆裏瞟了一眼,看到她們一個邋裏邋遢,頭發亂成狗窩,皺了皺眉,轉身走了。

江舒涵送他們出去。

等人全部走了,她才松了一口氣。她怎麽有種鬼子進村的感覺呢?

陳福好不容易集齊上萬斤糧草,派五千士兵送去,出了縣城五十裏,就與另一夥起義軍撞上了。

這夥起義軍頭領,如果江舒涵在的話,一定認識。不是旁人,正是李木以及衛異。

說起這兩人,不得不提起李起。當初他被方小姐傳染,得了鼠疫,沒過多久就病死了。

李木擔心自己也感染上,帶著兄弟們逃出壽安。

沒過多久,就聽到皇帝被張大膽殺了,對方已經自立為帝。

這事給了李木一個啟發,帶著兄弟們攻占了好幾個縣城,很快積攢了一些威望。

比起“人屠”張大膽,李木顯然更得人心。

他攻城後,殺掉為富不仁的貪官以及作惡多端的富戶,不僅不會屠殺百姓,而且將得來的錢財分一小部分分給老百姓。大部分留下來充當軍費。

另一方面,他極力拉攏本地鄉紳。這些都是讀書人,而李木也是個秀才,當初要不是被狗官陷害,斷了他的仕途,他也不至於跟哥哥鋌而走險當了匪寇。

他這個舉措得了百姓和士族鄉紳們兩方的好感。不少士族鄉紳也願意在他身上押寶,贈予他不少銀兩,也因此李木的軍隊越滾越大。

由一開始的八百人發展到現在的八千人。而且這八千人都是經過好幾次廝殺留下來的精銳。

無論從人數還是實力,李木都遠勝對方。這兩支實力懸殊的隊伍碰上,誰勝誰負,結果顯而易見。

等陳福得知消息,帶著剩下五千人趕到時,那五千士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陳福又氣又恨,可是很快他就沒這些煩惱了,因為他帶的這五千很快也命喪在敵人手裏,就連他自己都被人砍了腦袋。

縣衙,郭縣令聽到衙役回來匯報,城門外又有軍隊要入城。

他還以為是陳福去而覆返,可是等他開了城門,才發現來的是另一夥人。

李木自稱威武大將軍。

自從張大膽稱帝後,各地陸續爆發起義。不是稱王就是稱帝,郭縣令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自稱大將軍。郭縣令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他做官就是為了撈銀子,不想湊這個熱鬧,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所以他乖乖跟在李木身後。

當李木問起縣城還有多少糧食時,郭縣令心裏一個咯噔,這一個個都是餓死鬼嗎?

前一個剛把糧食搜刮完,這新一個又要搜。這是不給百姓留條活路啊。

郭縣令是個貪官不假,但是他自認為自己是個有底線的貪官。他只收富人的銀子,窮苦人的銀子幾乎很少收。

一是這些窮人沒那麽多銀子。二是他怕窮人鬧出事來,影響他的官聲。

郭縣令跪在地上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大將軍,縣城真的沒有糧食了。陳福把糧食全都搜走了。那些還是從百姓家裏搜出來的。接下來百姓還不知道該怎麽過呢?”

李木聽得直皺眉,“你說什麽?這些是從百姓家裏搜的?”

這些人是不把谷城百姓當人看啊。居然連百姓的存糧都要搜。

李木相比李起要有腦子許多。而且他本身就是讀聖賢書的,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要想收覆這個縣,當自己的根據地,就得安撫好百姓。

李木當即讓衛異把他們截獲的糧食拿出一半給郭縣令,“這一半,你在縣衙門口設置施粥點。別讓百姓餓死。”

郭縣令還以為自己聽茬了,他會這麽好心?

郭縣令想擡頭確認,李木皺眉看了他一眼,聲音微冷,“怎麽?你連這點事也辦不好?”

郭縣令忙不疊點頭,“下官能辦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01 21:58:36~2020-05-02 22:4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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