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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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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熱著, 突然下雨了。

不提後宮心思浮動, 姜照皊倒是安安穩穩的躺著, 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 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說起來也有經驗,臨到頭上一點都不慌。

可康熙慌。

但凡無事的時候, 就提點東西, 溜溜達達的過來了。

“乖, 你身體弱, 吃不得冰鎮西瓜,這太陽曬過的就挺好。”康熙柔聲道。

他特意挑的瓜, 放在太陽下曬一個時辰,瞧著都有些蔫吧了, 摸著外皮燙燙的,這樣才不涼,不至於傷了腸胃。

姜照皊盯著這曬過的瓜, 又擡頭看了一眼康熙俊秀的眉眼,揉了揉眉心, 輕聲道:“您要不用開水燙燙?省的吃生瓜不妥?”

她這話諷刺的意味很濃厚。

康熙想了想, 撫掌讚嘆:“是極, 朕倒是想岔了,沒想到這上頭去。”

說著轉身看向梁九功,大有叫他燙西瓜的意思。

姜照皊無言以對, 張開嘴等著他餵。

康熙有些糾結,剛想拒絕,看著她唇角血線,想想太醫說的話,到底沒再反駁她。

院判說了,這有時候人在回光返照的時候,確實會呈現出一種身體很康健的假象,人血氣外湧,沒有長久之像,讓他凡事多順著,說不定哪一日就不用了。

他聽了不高興。

卻也沒有辦法,仁妃這都是為了他。

“傻子。”他心裏酸酸的,一時感情充沛,看著仁妃吃的香甜,就忍不住湧出淚意。

姜照皊含著西瓜,啃也不是,吞也不是。

她擡眸看了一眼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氣,勾出假笑,柔聲道:“您若實在無事,不如去陪孩子們玩?”

不要一臉慈愛的盯著她吃西瓜,最後再來句判詞——傻子。

這誰扛得住。

“朕就想陪陪你。”畢竟孩子還長久,可仁妃不長久。

姜照皊懶得搭理他,她現在是真可憐,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西施不過時常捧心,優雅又好看,她就時不時口吐血沫,小臉蒼白。

又臭又醜。

怎麽不叫人惆悵。

“想吃蛋糕了。”姜照皊鼓了鼓臉頰,輕聲道。

“蛋糕?”康熙有些懵。

“前些日子,您召見欽天監的人,臣妾瞧見南懷仁,便想起這一

茬了。”她捧著臉,笑吟吟道:“之前聽旁人說的,歐洲的蛋糕上面有奶油,跟雲朵一樣又綿又軟還特別甜。”

她扭頭看向康熙,雙眸亮晶晶的。

“想吃。”

康熙抿嘴,沒好意思說咱這沒有,他沒見過,只摸了摸鼻子,故作高深開口:“成,朕叫人給你做。”

這頭一出了翊坤宮,就趕緊把南懷仁叫過來,讓他說說這蛋糕是什麽東西。

南懷仁一臉懵,猶豫半晌也跟著問:“何物為蛋糕?”

康熙吸了口氣,他都已經應了仁妃,總不能這會兒回去告訴她,哦朕拿不出來,你換一樣吧。

“就是上頭有跟雲朵一樣的奶油那個。”康熙不耐煩的開口。

“您若是想吃這個,臣叫家裏頭的廚子給您做。”南懷仁一板一眼道。

他是來傳教的,不是來傳食物的。

康熙揮了揮手,直接派禦廚跟著他一道去了,並叮囑:“盡快些。”

他吩咐下去,沒有人敢耽擱。

等到晚上的時候,姜照皊就已經見到古代版的蛋糕,和現代美輪美奐有許多裝飾物的蛋糕不同,這可真是樸素極了。

像極了她小時候那種粉紅玫瑰襯綠葉的那種,這個上面還撒了青紅絲,瞬間夢回月餅。

她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縱然賣相不大好,但是吃起來是真好吃。

姜照皊連吃了兩口,又吩咐拿刀來切了分吃,笑道:“都來嘗嘗這蛋糕如何?”

田田率先拿起一塊嘗了,不住點頭:“不錯不錯。” 細細品味一下,又進一步說,這味道又甜又軟,想必小姑娘都喜歡。

百靈聽他這麽說,頓時有些好奇,也拿了一塊,吃過後點頭:“還不錯。”

白蘇也笑:“吃個新奇,倒還不錯。”若是跟宮裏頭的點心比,甚至難分優劣,各有各的好。

淺碧倒是喜歡的緊,一口氣將小塊蛋糕吃掉,不用說話,旁人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眾人都看向一旁的榴紅,她低垂著頭,一動沒有動。

“榴紅?”淺碧跟她有幾分交情,見眾人都望著她,不自覺的出聲提醒。

“啊?”怔了怔,榴紅才一臉茫然的上前來,她呆呆的看了一眼蛋糕,前面發展她完全沒有關註,一時間就不知道該做什麽。



措的看了一眼淺碧,在對方的提醒下,才如夢初醒的拿起來吃。

小小的吃了一口,她躬身道:“謝娘娘賞。”

氣氛一冷。

姜照皊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只揮了揮手,示意她起身。

“下去吧。”她道。

等室內人都走了,田田仍立在那,定定的看著她。

那眼神中有萬千言語,卻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感激仁妃當初拉他一把,在冷宮的日子,他恨鐵不成鋼,看不得她消沈,卻也無計可施。

後來她自己起來了,目光溫暖的和他一道打水,兩個人湊在一起,試探著怎麽做糊糊。

都是他最真切的回憶,也是他最舍不得仁妃的地方。

剛開始只有感激,想著她淪落到冷宮裏頭,不管如何,他都要拉一把的。

後來就摻雜了比較覆雜的感情,有年少慕艾,有姐弟情深,有相濡以沫,有遙不可及的夢。

這世界上這麽多人,偏偏就是她。

上天不公。

姜照皊一擡眸,就看到田田的眼神,不禁有些頭疼,這孩子現在瘋了,你跟他說,她沒事了,他還覺得是在騙他,哄他,用濕漉漉的眼眸看著你,叫人無計可施。

“出去出去。”她煩。

這都十天了,任何一個人見到她,還是一副憐憫的樣子,剛開始她還覺得好玩,扮豬吃老虎也是挺有意思的,這時間久了,誰耐煩看。

田田溫順點頭。

姜照皊見他聽話也不高興,用錦帕擦了擦唇邊的血,不由得唏噓,旁人生病,那真真是嬌骨病身,好看極了。

面無表情的扔掉錦帕,她突然覺得,趁這段時間要點福利也是不錯的,畢竟康熙對她有求必應,鮮少反駁,和之前比可真是太舒爽了。

當然也要鋪墊好,她萬一死不了怎麽辦。

若是覺得她裝病,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等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見仁妃賣趣的讓人從冰鑒中拿出蛋糕,笑著叫他嘗嘗。

康熙隨口抿了一下,有些不感興趣。

“你喜歡吃?”他問,“朕教禦廚學會了,你若是喜歡,只管叫禦膳房做給你吃便是。”

姜照皊點頭,扶了扶額上的昭君套,笑道:“您瞧臣妾這白狐貍毛的好看麽?”她現在氣色不

好,用比較鮮亮的顏色,反而壓不住。

這種白的,反而能襯得肌膚雪白,隱隱透著光。

“好看。”康熙捏著她的臉頰笑,看著她嘴裏含著一塊西瓜來不及咽,將臉頰鼓出來一塊。

隨手戳了戳,西瓜跟他手指之間,只隔了薄薄一層皮。

“太瘦了。”他道。

姜照皊不想聽見瘦這個字,她以前也挺瘦的,只是在正常人範圍內,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如今哪哪都瘦,看的出來氣血消耗比較嚴重。

她都有眼窩了。

想到這裏,她有些不確定的問:“臣妾如今是不是有點醜啊?”畢竟氣色不好,人又瘦脫相了。

康熙微怔,斜睨著眼看她,半晌才笑:“你何時美過?”

姜照皊怔忡在原地,什麽叫她何時美過。

“世人以銀盤臉為美,你雖沾了點邊,下巴卻有些尖了。”聽他這麽說,她臉黑了。

康熙開始挑刺,這臉不夠圓,不夠有福相,這眉毛濃黑倒是不錯,只是眼睛不夠好看了,時下桃花眼和杏眼都是極好看的,再不濟丹鳳眼也成。

偏她是介於桃花眼和丹鳳眼之間的柳葉眼,要扁不扁,要圓不圓。

縱然顧盼間都是嬌媚,可和真正的仕女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你也就是長的巧了,平平無奇、漏洞百出的五官,湊到一處,竟然別有風情。”康熙說了一堆,最後以這句話做了結語。

姜照皊深吸了口氣,先自我冷靜之後,才板著臉謝恩:“皇上英明,看人準的很。”

看他很是驕矜自得的擡了擡下頜,露出清晰的下頜線來,她仍舊覺得有些窒息。

她來到大清之後,最大的依仗就是這張臉,就連後妃也視她為威脅,誰能想到在康熙這,全是反的,他就是喜歡她這張揚跋扈的性子。

而不是喜歡原主這樣的臉。

所以對方不夠知情知趣的情況下,他很快厭棄,而在姜照皊的順毛下,他又長久了些。

沒忍住又緩緩吐了口氣,姜照皊氣笑了:“真是委屈您了,寵幸這麽一個長的不怎麽好的女人。”

康熙這才察覺她生氣了,趕緊來到她跟前,抱著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輕聲道:“朕話不是這麽說的,不是誇你長

的好了嗎?”

跟皇帝吵架,和現代的時候跟老婆吵架一樣,吵贏了老婆跑了,吵輸了家和萬事興。

姜照皊點頭:“是呢,誇臣妾長的好呢。”

到底有些咽不下這口氣,她磨了磨後槽牙,自己想想又高興了:“不管,臣妾就是好看。”

管他怎麽想呢,古代審美以銀盤臉為上,可時代在變,審美在變,總有一天,她的樣子會變成主流審美。

淩厲而富有攻擊性,特別霸道的嫵媚。

“嗯嗯,朕的仁妃好看極了。”

康熙這會兒終於回過味來,原來她是嫌說她不好看而不高興。

“敷衍。”姜照皊嘴裏這麽說著,到底高興起來,捧著臉看他:“不若在京城開個點心鋪子,把蛋糕也添進去,到時候留給胤祐做嫁妝。”

古代貴女的嫁妝都是打小開始攢的,她這是什麽情況也不一定,提前備著,比什麽都強。

開個點心鋪子,旁的不說,只要從現在開始運營,這姜家就有了幫襯公主的路子。

古代家族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龍鳳胎還在,他們就能吃到紅利,自然也會反哺一二。

再說這既然做了,肯定是要好了弄,沾了皇字的產業,閑瘋了才會上前招惹。

胤祚倒不用擔心,只要按著康熙教育孩子的路子走,他就算長歪了,也頂多是奪嫡的時候站錯派系,不會說沒有謀生技能。

她事事考慮周到,康熙聽了倒沈默。

沈吟片刻,才看著她認真道:“你不用擔心兩個孩子,朕一言九鼎,必將他二人好生教養長大的,這段日子,你多自己玩樂便是。”

“這輩子吃的苦,合在一起,都不及懷孕生子萬分之一,叫臣妾如何不惦記,臣妾帶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要扛起這個擔子。”姜照皊笑著說。

康熙沈默,捏了捏她的臉沒說什麽。

她這些日子,一直有些不大好,小日子斷了,偶爾還要吐個血。整日裏纏綿床榻,鮮少有起來的功夫。

就是解手,也要白蘇和百靈兩個人撐著她。

偶爾逢上他來了,他也會搭把手,只是他力氣大,一個人抱上就走,倒是方便些,就是仁妃害羞,不肯讓他在近前。

“不如,明兒出宮玩?”康熙道。

說起這個,姜照皊就高興了,一口應下,樂呵呵道:“成。”

先前康熙跟她講的時候,她就備好了輪椅、旗裝,就等著他說要出去。

只是一直都說的是,等她好了再出去,一時間她就有些拿不住,到底還有沒有機會出去,但是閑著無事,將這些都備下,等到用時,直接拿著就用,豈不美哉。

如今看來,倒是正好了。

說著她就叫白蘇打開衣櫃,叫康熙瞧裏頭的旗裝,一邊笑道:“您瞧瞧,這有男裝、女裝都備下了,您覺得臣妾出門,穿哪樣好?”

康熙在她臉上掃視一圈,方才說她五官平平,湊到一起卻好看極了,並沒有說假。

想想她瑩白如玉的小臉,如今縱然病態嬌嬌,卻更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來。

那和強裝出來的不一樣,仁妃能弱到他心尖兒上去。

“男裝吧。”康熙道,還提了更加過分的要求:“把面紗也戴上。”

姜照皊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候男女大防並不嚴密,特別對於滿人來說,這姑奶奶們滿大街亂竄,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好的呢。”她隨口應下。

康熙解釋,說是怕她吹風,並沒有其他意思。

在姜照皊不信任的眼神下,他摸了摸鼻子,沒再說什麽了。

這初衷確實不是吹風。

等康熙走後,姜照皊反而有些睡不著,叫白蘇過來商議明兒要穿什麽衣裳。

指了男裝,她愈加興奮了,來到大清之後,還未穿過男裝呢,其實在康熙朝早起,男裝和女裝的區別不是很大,要是遠遠給你個背影,你真不一定分的出來。

也就到後期,經濟條件上來了,滿人融入漢人的一些衣裳設計理念,這才更加精致繁覆些。

就連後妃的也是如此,她們現在可沒有三道袖之類的,基本都是一籠統,能繡花都已經是好衣裳了。

這男裝非常簡潔,上頭一絲繡花也無,擔心她曲線畢露,這剪裁也比較寬松,她試著往身上一罩,心裏就歡喜。

穿多了花裏花哨的,猛然來個素的,著實新鮮。

就是這頭發不好弄,就算戴上帽子也沒用,鬢角的頭發還在呢。

算了,原本就是掩人耳目,這男女身形相差太大,哪裏就能完美裝出來了,若

是其他朝代,扮演個清俊小書生,也比現在這葫蘆頭好弄些。

“睡了睡了。”姜照皊對衣裳的期待已經沒有了,加上有些累了,便直接躺下。

她現在身子是真的弱,就看會兒衣裳的功夫,已經氣喘籲籲,累的鼻尖都沁出汗來了,小衣濕噠噠的黏在身上,有些不大舒服。

由著白蘇抱著她,一點點擦身,姜照皊表示生無可戀,她分明只是來驕奢淫逸的,結果淫沒有,逸也沒有,倒是夠嬌奢了,可有什麽用,她日日在床上,又下不來。

“賊老天。”她怒罵。

再有下一次,她肯定不會出這個頭。

想起地動的事,又想起江北晚,她在大清沒了,會不會愉快的回到了現代,不用跟誰爭寵,有空調有手機,可以躺在床上吹著空調刷手機,想想都是神仙日子。

可這狗東西也夠煩人的,截了她玻璃的胡,叫她失了一項進錢的行當。

只留下研究一半的電燈泡,歡喜倒是知道怎麽操作,但是對原理一知半解,現下拿到工部去了。

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電燈電扇。

沒有電冰箱電視機她也不挑,沒有手機也成,好歹有電,她相信以種花這種基建大國,肯定發展的特別快。

腦海中胡思亂想,沒一會兒功夫,她就睡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白蘇就趕緊起身洗漱,快手快腳的收拾好,這才往內室去,喊了仁妃起來,看著她閉著眼睛打瞌睡,笑了笑,用涼帕子覆在她臉上。

被涼氣襲擊,姜照皊總算是情形些許,打著哈欠洗漱,又換上備好的衣裳,白蘇要給她上妝,被她攔了。

既然已經穿男裝,就不要再塗脂抹粉的,弄的不好看。

白蘇有些猶豫,卻不敢違逆她,只放下手中的脂膏,笑吟吟的打量著她,想想自己也能出宮,不由得笑了:“奴婢也有許多年沒出過宮了,不知道外頭是個什麽情景。”

日日都拘在這宮殿裏頭,每日見的人,不是主子就是太監宮女,她已經快忘了一般人長什麽樣了。

姜照皊也高興,她在皇宮也悶了一年多了,哪裏都沒去,想想就覺得憋屈。

她剛收拾好,用了早膳,還未漱口,就見康熙大踏步來了,問

她:“可曾收拾好了?”

姜照皊趕緊漱口,剛想讓田田給她抱到輪椅上,就見康熙躬身,雙手穿過她腋窩和腿彎,一個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先坐馬車。”他低聲道。

兩人離的近極了,她如今不良於行,事事都要靠旁人。

若是不仔細,她自然不舒服,可在康熙這,從來沒有不妥帖的時候。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她最深切的願望,並且替她滿足。

姜照皊乖巧的攀住他脖頸,擡眸望了他一眼,就見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在燭火的映襯下,璀璨迷人。

突然就紅了臉。

她垂眸,不肯再看他,總覺得這會兒氣氛有些暧昧,讓她不知所措。

聽著他低低一笑,那震動聲從胸腔深處傳來,他緊緊的挨著她,隔著薄薄的夏衫,能清晰的感覺到肌膚溫熱,和聲音震蕩。

“咳。”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還未說什麽,就聽康熙低聲道:“小心。”原來是要上馬車了。

姜照皊斂聲屏氣,乖巧的伏在他懷裏,一聲不吭。

康熙瞅著她黑色的小帽子,不由得笑了。

“這紅寶石不錯。”他隨口誇讚,目光卻在她臉上一寸一寸巡弋,最後停在了細長優雅的脖頸上。

目光猶如實質。

姜照皊有些扛不住,臉頰燒紅一片,她羽睫低垂,不肯去看他,好像這樣就能忽視對方的視線。

她被妥善的放在馬車裏,細看來,才知道裏頭大有玄機,馬車裏頭原本是一條長凳,若是人少了,便放太師椅進去。

如今說是長凳,不如說是軟榻,鋪著厚實的褥子,有靠背的軟枕,甚至還有舒服柔軟的薄被。

這樣一來,不大的馬車就被占了一大半,姜照皊眼角餘光瞥到,他只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勉勉強強夠把屁股擱嚴實了。

“您往這坐坐。”姜照皊邀請。

現在的馬車內空間都比較小,這軟榻還不如前世高鐵上的硬臥呢,可在這個時代,那也是康熙作為帝王能享用之外,額外給她留的恩典。

就算她是寵妃,若是只給她一個下腳地,誰也不會說什麽。

但他寧願委屈著自己,也給她安排的舒舒坦坦,姜照皊心裏就有些感動,她縱然冷心薄情,可誰若

是對她好,她的態度也會隨之而轉變。

這麽想著,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大膽擡眸看向康熙,沖他勾了勾手指。

康熙不明所以,略微湊近了些,用眼神詢問,她到底有什麽事。

“嗯?”他問。

見她沒有反應,他又湊近了些。

姜照皊笑了笑,不等他反應,便伸手揪住他領子,將他往跟前拽了拽,笑吟吟的親了上去。

“啾。”

她虔誠的吻在眉心,看著他吃吃的笑。

康熙摸了摸自己被親過的地方,捉住她的手,欺身上前,在她眉心也親了一口。

“仁妃今兒不施粉黛,好看極了。”他誇讚。

既然她喜歡被誇讚,那就多誇誇好了,左右他裝了一肚子的溢美之詞,平日裏也無處可用。

姜照皊紅了臉,自從她吐血之後,便不肯再跟康熙親吻,畢竟許多疾病都是由血液傳染的,今天也是還未吐血,她便瞅著空趕緊親一口。

只要康熙還活著,胤祐、胤祚往後活著的可能性就大。

不管誰上位,都不如親爸在位好。

“咳。”看著康熙目光炯炯,大有深入開發的意思,姜照皊別開臉,不再去看他,只撩開簾子往外看。

跟著他的馬車,走的也是神武門,出了宮,景象就大不同了。

她楞怔的看著這低矮的房屋,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是皇城根下呢,若是偏遠地區,那些房舍,豈不是愈加的低矮。

慢慢的有了人氣,天也亮了。

姜照皊看著晨光微熹下的京城,漸漸的有叫賣聲響起,打梆子的、敲鑼的,貨郎提醒眾人的聲音各不相同。

她看的稀奇。

但凡提起京城,就躲不開糖葫蘆,她眼巴巴的瞧著,半晌轉過臉看康熙,鼓著臉頰問:“可不可以買一串啊?”

康熙想說不,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到底說不出來。

沖著梁九功點了點下頜,示意他去買,他剛要轉身去買,就被姜照皊喊住了。

“那頭的糖葫蘆要,那小餛飩也要,那個燒餅瞧著也好吃,來一個牛肉餡的……”話說一半又覺得不對:“羊肉餡的吧。”

這個時候不叫濫殺耕牛,若是被發現,是要判刑坐牢的。

而羊肉就沒有禁止了,吃的人特別多。

她一口氣點了

這麽多,梁九功有些為難的看向康熙,見主子爺點頭,這才去買。

“吃吧,還想要什麽,盡管叫梁九功去給你買就是。”康熙道。

她現在這幅情形,吃也是一天,不吃也是一天,何苦拘著她不高興。

姜照皊也就是看著喜歡,真吃的時候,又不行了,嫌糖葫蘆又甜又酸又粘牙,嫌這小餛飩不夠鮮,這羊肉餡餅也不好吃,面不夠精細。

她一直養的嬌,哪裏見識過這些。

康熙看著笑,她吃不完的,他一口一口的吃掉。

“您再買一份,到底咬過了。”姜照皊道。

就見他搖頭,她也不再勸,撩開簾子看外頭,想要再尋個稀奇來。

等看到簸箕的時候,她樂了:“這還什麽都有啊?”

康熙也看,但是他不認識,就問:“這是什麽?”

“簸箕啊?”姜照皊笑,用手比劃著:“就是這樣,可以篩出糧食裏頭的雜物。”

看她比劃的高興,康熙就問她要不要買,她趕緊搖頭,買個這回去做什麽。

轉條街,到了鐘鼓樓附近,瞧著明顯就不一樣了。路邊連頂花、朝珠都有賣的,她看著還挺稀奇。

“不如買頂官帽戴?倒能遮得住鬢角了。”她隨口一說。

官威不可侵犯,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誰知道康熙看了看外頭,又看了看她,就叫梁九功去買了,而且買的還不是九品的,而是正二品的。

姜照皊無言以對,她這妃位就是正二品,就給她來個正二品的官帽,這走出去了,旁人瞧著還不得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看著康熙驕矜的眼神,她突然明白。

人靠衣裳馬靠鞍,只要這帽子一出,旁人直接就跪了,至於她是誰,長什麽樣,誰還敢看呢。

冒犯官威的事,她都坐上妃位尚得仔細著,除非遇上勳貴,要不然無敵了。

就算被勳貴瞧見了也不打緊,這身邊還跟著康熙呢,能不怕正二品的,必然認識康熙,如此一來,倒是完美了。

她笑了笑,真心實意的誇:“皇上英明。”

康熙橫了她一眼,沒說話,破例破到這份上,只能說色令智昏,什麽英明倒是不沾邊了。

馬車碌碌而行,在人群中穿梭。

他的馬車寬大,又是紅輪,誰見了

都得往邊上讓。

姜照皊聞見烤鴨的香味也饞:“能不能買來吃嘛?”現在還早,不到用午膳的時候,也不知道人家做好了沒有。

“在宮中不是也吃了?”康熙問。

“那不一樣,宮裏頭的食物,是宮裏頭的味道,這外頭的是外頭的味道,總要嘗嘗,才不負這一遭。”姜照皊隨口道。

這話戳到了康熙的肺管子,連她自己都說自己命不久矣,頓時不高興了,但是又不能跟她發脾氣,只好自己生悶氣。

姜照皊沒發現,她一雙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她現在才有一種真切的她穿越了的感覺,路上的行人跟前世也不一樣了,基因代代優化,再加上建立新朝到康熙前期,一直戰事連連,百姓沒有空休養生息,故而都挺窮的。

像極了前世的六零年代,要啥啥沒有,要錢命一條。

就算是京城百姓,一個個也肌膚黑黃身量細弱。

偶爾路過一個白嫩的,那必然是穿的也極齊整,一瞧就知道是貴人,細皮嫩肉的勁兒,放在人群中就不一樣。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想必跟這些人比,她也是嬌氣那一掛的。

說來也是,就算是跟後妃比,她也又細又白,就算康熙說她不好看,也不能否認,有了系統之後,她可以說是肌膚吹彈可破什麽如凝脂都不在話下。

不容反駁。

姜照皊看著梁九功捧著食盒過來,就知道這烤鴨是買來了,不由得笑:“竟然做好了?”

“店家跟奴才講,說是有一個少爺愛吃,早早的下了單,奴才加了錢才截胡成功呢。”梁九功頗為自得。

“加多少?”

“十兩。”

姜照皊一噎,十兩銀子啊,粗略換算一下,那就是前世的一萬塊,拿來買一只烤鴨,怪不得人家給。

只是給她吃的,她就沒說什麽。

由著康熙用薄餅卷好遞給她,她還在一旁點餐:“多放些胡瓜絲,這玩意兒爽口。”

“嗯。”康熙哪裏做過伺候人的活,勉強弄好之後,自己捏著餵給她,生怕遞過去就散了。

吃了兩口之後,姜照皊還想吃,她覺得這個味道還不錯,就被康熙攔了:“後頭好吃的還多著呢,這會兒肚子填飽了,等會兒吃不下可如何是好?”

這理

由勸住了她。

姜照皊果然不再要著要吃,而是又趴在車簾前,望著外頭的景象。

她小臉瑩白,玉雕似得,偏頭上帶著正二品官帽,不小心掃到一眼,就趕緊挪開視線,走到一旁跪下,等著貴人走過去。

“那是什麽花?還挺好看的。”她問。

梁九功看了一眼,也不認識,便走上前跟店家交涉,回來就說:“店家也不知道,在山裏頭挖的。”

康熙探頭瞟了一眼,笑道:“琉璃繁縷。”

見仁妃目露不解,他就笑著解釋:“這東西開花的顏色跟琉璃有些像,就起了個琉璃繁縷,朕記得是野花,不值當什麽。”

他剛開始記住,也是因為這名字與眾不同。

小野花罷了。

“買一盆回來。”姜照皊道。

“這可不成,這玩意兒有毒。”康熙隨口道。

說著他笑,笑著笑著,又把視線轉向了仁妃,他們一直認為,仁妃是因為說出地動的事,故而天罰降臨,要她的性命。

那若只是她五感敏銳,提前察覺,反而是中毒了呢?

誰都沒往中毒上想,畢竟她的飲食看管的很是嚴密,又哪裏這般湊巧的事,剛剛好就碰上了地動。

康熙眸色幽深,看著她唇角又溢出血線來,仁妃隨意用錦帕擦了擦,便塞入懷裏,這動作熟練的叫他心疼。

心尖兒都疼。

他還沒稀罕夠的人,為什麽要離他而去,向來沒這個道理的。

“怎麽啦?”姜照皊隨口問。

她一回頭,就見康熙陰沈沈的盯著她,目光嚇人,但是她又沒惹著他,再加上心思在外頭,也就沒放在心上。

康熙緩了緩神色,哄著她玩:“可要去郊外溜達溜達?”

姜照皊點頭:“城裏頭人太多了,去郊外臣妾想下來玩。”在城裏這麽多人群中穿梭,有些過於考驗康熙的醋性了。

而郊外就不同了,人少,她又穿著男裝坐著輪椅,再加上那麽多侍衛清路,倒是不會撞上什麽人。

倒是挺好的,她一轉臉,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一轉臉卻又忘了。

她一時都在琢磨這是誰,身形瞧著倒跟她有些像。

“那是鐘鼓樓,你瞧瞧。”康熙出聲給她介紹,倒是讓她把方才的事忘

了。

鐘鼓樓中間有點距離,但是修的高大,一眼望過去,倒是挺清晰的。

“咦。”她想了想,前世在雍和宮玩的時候,不就在鐘鼓樓附近,在心裏對著路線,估摸著大約位置的時候,不由得驚了。

眼前只是一片白墻灰瓦的院落,並沒有雍和宮的莊嚴肅穆。

低低矮矮的,也就比旁邊的民房高了一個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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