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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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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頭溜達一會兒,姜照皊就覺得累。

讓田田扶著她坐在廊下, 看著庭院中的花木發呆。春日的時候, 萬物覆蘇的生機樣子,如今已不覆存在。

好像過了中秋, 這轉眼功夫就成了秋日一般。

濃綠的葉子似是一夜間就發黃了,那棵她瞧了半年的石榴樹,從花到果,如今只零星掛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小的。

又大又飽滿的石榴, 早就被摘下來,自己留著吃的也有,送人的也有。

這麽看著她就有些想吃石榴了, 命白蒲剝了來,一顆一顆拈著吃,主要是在發呆,玻璃方子偏差挺大的,並沒有很好的法子解決,古方也不成。

時下的琉璃是用金屬做底燒成的, 可玻璃試了無數種法子了,仍舊是失敗。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來也是, 打從有這東西起, 康熙私下裏也沒閑著,命人在試,只不過尚未試出來罷了。

不光要試材料, 還得試溫度、試手法,端的費事。

如今正確的材料已經在裏頭混著了,可仍舊沒有成功,說明是法子不對,這就要慢慢來了,畢竟她只零星記得一點,並不知道全部。

緩緩吐出一口氣,她拋開這些不再多想,未知的事務總是要經由無數次試驗,才能夠成功的。

正出神,就見宜嬪閉著眼睛輕哼,顯然是昨兒剛聽過的曲,瞧著她這心態,姜照皊就覺得不錯,後宮中無寵的人那麽多,但是還能笑著唱出來的著實不多。

就這翊坤宮的小貴人能見到康熙,尚且滿臉愁容,更別提離得遠的,那更是將深宮怨婦詮釋的淋漓盡致。

她以前的時候,覺得有些不理解,皇上來就來,不來就過自己的日子,何苦日日盼著。

現在終於明白了,這滿宮後妃盼的是皇上,也是自己的信仰。

人這心裏頭,終究是有點盼頭,才能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裏頭存活下去。

要不然就光這股子局促勁,就能把人給憋死了。

她想出去玩了,去看看麥田,看看原野,再不濟瞧瞧小土路也成。

可惜現下人處深宮,庭院深深,再無出去的可能。

這麽一想,就有些蔫噠噠的,暗自琢磨,怎麽也要纏著康熙出游的

時候帶上她不成,如果她記得沒錯,要不了兩年,三藩事務盡數解決的時候,康熙就有閑心進行木蘭秋獵了。

她有些不確定的想,如此一來,到時候孩子也大了點,倒是有盼頭了。

就這麽閑閑的過了幾日,翊坤宮迎來一位嬌客,早先就說要送過來的,但是身子不大穩當,就一直拖著,現下瞧著大好了,康熙便命人直接送過來。

四公主被奶母牽著手,怯生生的走了進來。

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一絲行禮也沒有,宜嬪瞧著蒙了下,連忙問:“公主慣常用的東西呢?”

這般空著手來,一點點重新摸索,哪裏有舊物來的安心。

那嬤嬤趕緊道:“回嬪主的話,六局已經備下了,稍後就送來。”皇上的意思是,以前的東西都是病中用的,難免帶著病氣,全制了新的來才好。

宜嬪點頭,蹲下身和怯生生躲在奶母身後的四公主對話:“乖乖,快來額娘這麽來。”

原本對於自己要養另外一個孩子,她心中是充滿不確定的,現下瞧見人了,心中就起了憐惜。

四公主瞧著很乖巧,她生病剛好,人還瘦弱的厲害,小小的一團,小臉白的像是透明,能看到下頭青色的血管,似是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動,脆弱的像是瓷娃娃,讓人碰都不敢碰一下。

人也長的精巧,眨巴著眼睛望過來的時候,能把人心都暖化了。

宜嬪盡量放輕音量,生怕嚇著她。

四公主仍舊躲在奶母後頭,急的奶母差點跪下,這第一面若是得了眼緣,往後的日子才好過,若是這第一面落了宜嬪面子,往後日子就難過了。

可四公主才四歲多的人,現下不過立的久了,小臉就白起來。

聽到這邊的動靜,姜照皊隔著窗子望,就見原本被抱著的小姑娘,現下能自己下來走路了,就忍不住笑:“先問清楚能吃喝什麽,玩具布偶一概拿出來給她,好歹把你看熟了才是,沒得跟大尾巴狼哄騙小白兔一樣,人家才不理你呢。”

四公主一直在病中,人又養的嬌氣,從未下過懷,見到人就又羞又怕。

宜嬪聽到姜妃開口,登時沖著四公主明媚一笑,柔聲道:“小名叫什麽?”

四公主就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還是奶母趕緊打補丁:“張貴人向來都是小四兒小四兒的混叫著,並沒有特別的小名。”

宜嬪笑了笑,伸手來牽她,努力放緩語氣,和善道:“宜額娘牽著你進去好不好呀~”

許是她說說笑笑的,讓四公主放松了,對方這才試探著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入宜嬪那相對於她來說,特別寬大的掌心。

牽著她的手,宜嬪怔忡一瞬,原本想著,養著四公主能給她帶來什麽好處,可當這小手真的毫無防備牽住她的時候,她的心軟了,罷了罷了,不過一個孩子罷了。

她想了想,牽著她進了東偏殿,一邊解釋:“先要給姜娘娘請安的,你不要慌,姜娘娘很棒的。”

四公主抿著嘴,輕輕點頭。

剛一進門,就瞧見一只打瞌睡的貓,聽見腳步聲之後,努力的睜開眼想要看一看,結果失敗了。

四公主唇角露出清淺的笑意來,方才的拘謹少了些。

她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有些害怕,嬤嬤也耳提面命,要她乖巧些,要不然宜嬪娘娘不是親額娘,會不喜她的。

可真正的見到後,她心裏放松些許,瞧著有說有笑還挺和善的。

小小的腦袋瓜裏,猜不透大人的彎彎繞繞,可一個人對她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能很快感知的。

“兒臣請姜娘娘安,姜娘娘萬福金安。”瞧見裏頭坐著的人,四公主怔了怔乖巧行禮。

還未拜下去,就被扶起來了。

姜照皊瞧著小姑娘帶著活氣就高興,先是問了她能不能吃甜瓜,得知能少吃一點的時候,就叫白蒲去切了,她笑著叮囑道:“小姑娘喜歡小花小朵的,切了花樣來。”

夏日裏常用的模具,什麽樣的花型都有,用這個切出水果放在冰碗裏頭,瞧著就好看。

四公主有些好奇,什麽是小花小朵,但是她抿抿嘴,不敢說話。

宜嬪瞧著她,越瞧越喜歡,將人往自己懷裏攬了攬,虛虛的握住她細細的胳膊,笑著道:“這孩子跟嬪妾有緣,一瞧就稀罕的緊,合該是翊坤宮的公主。”

她這麽說,也是有給四公主擡臉面的意思,光她喜歡是沒有用的,要姜妃這個主位娘娘喜歡了,那才真的是在翊坤宮橫著走,甚至

在宮裏也能橫著走。

她有些心酸的想,還是得姜妃庇佑。

姜照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順著話口道:“可不是,咱翊坤宮的公主,一個個伺候的時候都仔細著。”

她這話一說,就是定下的意思。

宜嬪趕緊起身行禮,一邊高興道:“有您這句話,嬪妾就放心了。”

正說笑的檔口,白蒲端著水果上前來。

說是給四公主備的,可宜嬪也是客,不能少了。

一人一碟子,姜照皊見四公主拘謹,一點都不催,只自己慢悠悠的吃著,還餵已經睡醒的甜寶吃了兩口。

見小貓咪也會吃甜瓜,四公主登時好奇的看過來,有些詫異。

旁人都在吃,就連一只貓都在吃,四公主動了動嘴,也跟著吃了一塊。

姜照皊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時刻註意著她的動靜,見她吃上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小朋友到了陌生地方,只要敢吃東西,就是熟悉的開始。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她就沒那麽局促了,開始好奇的看來看去。

姜照皊讓人給她拿十二生肖金錁來玩,小小的金制小動物,打造的憨態可掬,她自己平日裏沒事也愛把玩。

“這不您常玩的?”宜嬪一看就笑了,樂呵呵的推給四公主,笑道:“你姜娘娘都愛玩,你也玩吧。”

四公主奶聲奶氣的道謝,眼睛盯著十二生肖金錁,一眨不眨,最後挑了一直小兔子,攥在手裏,神情愈加放松為了。

正在這時候,六局的人開始送公主的東西了,她是公主,比貴人還金貴些,邊上的小貴人被挪了出去,給她騰了一間屋子,這會兒連家具帶擺設,盡數都換了一遍。

宜嬪讓四公主先留在東偏殿玩,自己去隔壁瞧了,親自盯著收拾好了,才過來把人接走。

四公主有些舍不得走,她喜歡那個笑的溫柔的姜娘娘,小姑娘抿著嘴,細聲細氣的告退:“姜娘娘回見。”

看著姜照皊笑著頷首,她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等她一走,姜照皊就笑:“也不知道肚子裏這是個公主還是個阿哥,瞧著四公主乖巧的樣子,真叫人眼饞。”

她話一出,白蒲就接:“您生的都是好的。”

這說的也沒錯,姜照皊笑著搖頭,不拘是阿哥公

主,只要是她孩子就成,左右她不挑,來個什麽都稀罕的緊。

白蒲無所謂,是因為就算生個公主,以娘娘得寵的程度,自然還有第二胎,一點都不怕的。

但是私心裏是想要個阿哥的,這宮裏頭,只有阿哥才是依仗,你生個公主,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可這母憑子貴,子也憑母貴不是,以姜妃的寵愛,就算是個公主,那也是被寵上天的公主。

討論了幾句,便不再多說,畢竟皇上下果嶺,不許她們胡說,若是影響娘娘的心情,到時候是要問罪的。

姜照皊原也不在意,但是一瞧見四公主,就喜歡上了,誰不想要個香香軟軟的小棉襖。

她有些糾結的想,第一胎是個姑娘也極好的,先開花後結果,到時候再兒女雙全。

可又想著算了,生男生女都是天意,不能有性別期待,這樣到時候生出來不符合心理預期,對孩子不公平。

晚間康熙來了,先是叫梁九功去把四公主叫來,瞧她氣色還成,又問了幾句,才送回去,一邊叮囑道:“有什麽事盡管來尋你姜娘娘,她性子柔和,又極是喜愛你,定不叫你吃虧。”

四公主懵懵懂懂的點頭,奶聲奶氣道:“兒臣也喜歡姜娘娘。”

她生的細弱,說起話來也是細弱的,不留神聽都有些聽不到。

送走四公主之後,康熙才將她攬到懷裏,捏了好一會兒的腿,見她神情愜意的看著書,不由得笑了:“朕來了,您怎麽就沒一點反應?”

若說有什麽變動,那大約是蹺在小幾上的腿,蹺在他懷裏了。

姜照皊歪頭想了想,軟語道:“臣妾已經在心裏歡呼無數次了,只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不能很好的表達出來。”

她順口胡謅,連草稿都不肯打。

康熙瞬間被她氣笑了,瞧瞧這都是什麽人吶,天大的恩典擺在眼前,她也覺得尋常。

可他就愛她這目空一切的勁兒。

像之前那樣紅著眼睛掉淚,簡直讓人心尖都跟著疼。

他坐著不動,姜照皊納罕的瞅了他一眼,到底什麽都沒有說,按理來說,她這懷孕早期是不能有夜間運動的,因此他每次來,都是蓋著被子純聊天,亦或者是來瞧瞧就走,也沒聽說有誰侍寢,合著他

一直憋著不成?

不過現下已經三個多月,坐穩了胎,倒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等到晚間沐浴過後,姜照皊躺在他懷裏,那手就有些不規矩了,康熙捉住她的手,一本正經的訓:“你如今尚在孕期,可不能孟浪了,若是想了就忍忍,等孩子生下來,多少都給你成不?”

他說的殷殷切切,姜照皊紅了臉,輕哼一聲,湊近了咬耳朵。

並不是說這孕期就徹底禁了,他能忍住,這因為激素影響,她還不好忍呢,只是註意著要溫柔,不能壓著肚子,便什麽事兒都沒有。

兩人窩在被窩裏絮絮的說著,康熙到底尚年輕,哪裏經得起多少撩撥。

命人吹熄了燭火,康熙這才舉著她坐起來,用胳膊撐著她。

只胡鬧了一場,她就不成了,軟軟的躺在裏頭,嘟囔:“您都是什麽人吶,連臣妾都不放過。”

康熙本來就一肚子火氣沒消,這也太磨人了,快不能快慢不能慢的,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被人用了。

“嗯嗯。”敷衍的嗯了一聲,他努力的平覆心情,今兒這跟隔靴搔癢沒什麽區別,他不說不盡興,只是把火氣磨出來些,就什麽也不能做了。

姜照皊擦洗過就睡著了,她原本就困,鬧了一場又消耗些體力,頓時睡的香甜。

只留下康熙看著她的睡顏,無語凝噎。

動了動肩膀,那刺痛的感覺讓他嘶了一聲,狗東西一點都沒改,咬的更狠了。

也不知道怎麽養成的毛病,激動的時候就喜歡叼著他不放,好不容易長好了,又被她咬出傷。

康熙臨睡前迷迷糊糊的想,明兒要跟她說,萬不能如此了,他是帝王,整日裏肩膀頂著傷,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像什麽樣子。

第二日一大早,姜照皊睡醒之後,身邊的床已經空了。

昨兒吃飽喝足,今兒心情格外好。

叫幾個小宮女在外頭踢毽子玩,她瞧著熱熱鬧鬧的也高興。

甜寶擠擠挨挨的過來求抱抱,見她沒反應,便收起爪子,用肉墊輕輕的拍她。

姜照皊正在看四公主,敷衍的擼了一下它腦袋,註意力就又轉走了,甜寶不高興了,伸出自己的兩只前腿將她的腿圈起來,喵嗚喵嗚叫的可憐。

是的,甜寶學會裝可憐

了。

不再大聲威脅似得喵喵叫,恨不得嚶嚶嚶的那種叫法,又細又弱,教人心疼的緊。

“心機甜寶。”姜照皊笑罵,到底將她抱在懷裏,走了出去,沖四公主招了招手,笑著問:“昨兒睡的可好?”

四公主眨巴著眼睛,乖巧回答:“宜額娘抱著睡的,很是香甜。”

她在翊坤宮覺得很放松,有宜嬪鎮著,奶母不敢過分拘束了,再加上宜嬪不會帶孩子,向來是她做什麽,四公主做什麽,並不會將她拘束著躺在床上不許動,她能下來透透氣,就覺得快活極了。

姜照皊就笑:“那就好,有什麽不習慣的就跟你宜額娘說,她若是不許,她就裝哭,這種嚶嚶嚶的哭。”她說著還示範,完了還出餿主意:“再不行了,就膩在她懷裏撒嬌,一哭二鬧的,保準管用。”

宜嬪聽著她這麽教孩子,登時急了:“小四兒看看嬪妾,嬪妾都妥協了,像您那個撒嬌法,還不得把心肝掏出來給她吃?”

四公主慌張道:“宜額娘,小四兒不吃心肝的。”

她不是大怪獸,怎麽會吃這個。

一群人都笑了,姜照皊俯身捏了捏她臉頰,笑道:“真是個小可愛。”

她這麽教,也是看四公主太過文靜持重了,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她這麽安靜,誰會多給眼神。

卻不知,四公主將她的話當成聖旨,一字不落的記下,還認真奉行。

姜照皊隨口一說,便安穩的坐在廊下看書,她最近又看了一遍《夢溪筆談》,有了新的收獲,周邊書籍也跟著看了許多,現下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晦澀感。

身周喧鬧,唯獨她神情恬靜。

翊坤宮有她這尊大佛鎮著,輕易沒有人敢鬧幺蛾子,相比於其他宮來說,平靜的讓人納罕。

延禧宮裏頭就不成,江貴人有孕,偏她位份低,而主位是僖嬪赫舍裏氏,和先皇後一個姓,但並沒有什麽關系,早些年還比較得寵,今年也沒落了。

她位於七嬪之末,脾氣也和婉,輕易不肯大聲說話。

這延禧宮臨著路,下值的太監宮女都要從這走,難免嘈雜不安,她又鎮不住宮裏頭,更是整日裏鬧囔囔,吵的江貴人頭疼。

可僖嬪再不濟也是個嬪,輪不到江貴人來說什

麽。

還得日日來請安,江貴人哪裏耐得住,明裏暗裏跟僖嬪暗示,示意她好生的管管宮裏頭,這才多久功夫,她都劫了不少暗算了,今兒被石頭梗了腳,明兒這花盆底鞋被磨過底,整個是歪的,若是不小心,必然要摔的。

她很珍惜自己的肚子,伺候的嬤嬤說了,這肚子尖尖的,定然是個阿哥。

想到姜妃那圓墩墩的肚子,她忍不住冷笑,姜妃必然是要生公主的,她就沒有阿哥命。

一個歷史上沒有的人物,要麽生不下來,要麽是公主。

她冷笑幾聲,外頭是小宮女嬉笑的聲音,吵得她頭疼:“還有沒有規矩了,張狂什麽。”

小宮女被她罵的一楞,捂著臉哭著走了。

宮裏頭是不能大聲喧嘩,但是小宮女活潑,有點人氣也是好的,一般人沒管這麽死,誰知道犯到江貴人手裏,被罵了幾句,這小宮女不過十四,剛剛出來當值,被僖嬪寵著疼著慣了,當即就受不了,哭著跑回去。

僖嬪一聽,心裏來氣,她是脾氣好,但也不是泥捏的性子,直接傳喚江貴人過來,罰她抄佛經靜靜心。

沒得打狗還得看主人,伺候她的人都敢罵了,這往後還不得欺到她頭上來。

江貴人出氣不成,又被氣了一通,晚上就起了熱。

這一下就鬧大了,直接鬧到皇貴妃那裏去,江貴人的小宮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什麽她們貴人多不容易,這有孕了沒吃沒喝的還被壓著嘲笑。

這話徹底得罪了皇貴妃,後宮份例都要過她的眼,明明白白的份例,一分不少,怎麽就沒吃沒喝了。

小宮女又哭,說當初姜妃娘娘還是個貴人的時候,吃用的什麽,她們貴人吃用的什麽。

說的皇貴妃都給氣笑了,懶得管她們這官司,罰了僖嬪月例、江貴人抄佛經,揮揮手讓她退下。

另又派了太醫過去診治,好一通忙活,這一茬才過去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皇貴妃想了想小宮女的話,心裏也有些不得勁,昨兒的彤史顯示,姜妃侍寢了,這闔宮多少妃嬪,怎麽偏偏她侍寢。

一個有孕的妃嬪。

一個有孕之後身材變形的妃嬪,都比她們這些人要好上許多嗎?

再想想姜妃的一應待遇,皇貴

妃的眸色深了許多,她這次若是生下阿哥,豈不是又要水漲船高,她有些不確定的想。

她這裏定下懲罰,僖嬪憋了一肚子的氣。

這明明沒她什麽事,沒得江貴人跟前的小宮女哭一場,她就要受罰,往後在延禧宮,她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每日裏晨昏定省斷不能少了,最基本的禮數總是要知道的。”僖嬪冷笑,淡淡道:“當然,江貴人身子重,也就不必來了。”

這是直接將她隔開了,這人都有個面子情,宮中原本就寂寞,再這樣孤立開來,光是精神壓迫,就沒幾個人受得了。

她不打也不罵,只要她還在延禧宮主位,就沒有人敢真的明面上跟她對著幹。

江貴人她罰不了,其他人若是去尋江貴人,她便尋了由頭懲罰,今兒讓面壁,若是頂嘴就讓跪著反省。

反正在延禧宮裏頭,她是高位,這樣的手段都是在合理範圍內,並不出格。

現下還沒有鬧的很開,只是都悶在延禧宮裏頭,除了自己宮裏的人知道在別苗頭之外,旁人都不知道。

姜照皊隱隱約約聽到風聲,但是沒放心上,畢竟江貴人這都五個多月的身孕了,輕易誰敢招惹她,沒得她的胎出一點問題,就要尋旁人的麻煩。

令她驚奇的是,烏雅氏依舊平平,還未爆出自己有孕。

宮裏頭像是沒這個人一樣,沒有任何人關註她。

她被封為常在,旁人也是酸幾句‘奴才秧子’也就作罷了,並沒有人盯著看。

她不由得唏噓,就這份隱忍的心性,一般人就很難及。

像是江貴人有孕,就急急的爆出來,而她有孕,好生才瞞到三個月,由著消息散開了。

都說惦記什麽來什麽,她前頭剛在想烏雅常在瞞的好,後腳就昭告天下了。

眼瞧著要穿秋衫,能夠遮住體型了,偏她摔了一跤,有些見紅,不得已叫了太醫來,這下子便全都知道了。

好在問題不大,太醫連藥都沒抓,只說她身體康健,好生休養個十天,不許下地就成。

宮裏頭一下子三人有孕,這巨大的驚喜砸暈了眾人,原本淡然的後宮氣氛,又開始浮動起來。

乾清宮又開始接收各色小禮物,從甜湯到手帕,從荷包到鞋襪。

康熙

瞟了一眼,隨口道:“將姜妃的挑出來。”

殿內香煙裊裊,周圍立著兩排太監,卻沒有絲毫聲響,莊嚴又肅穆。

梁九功低下頭,小小聲的回:“稟萬歲爺,其中稟沒有姜妃娘娘的小禮物。”這好幾天過去了,後宮裏頭的人都送瘋了,就翊坤宮沒動靜。

只要姜照皊沒動,旁人就不敢送。

可她跟沒事人一樣,整日裏吃吃喝喝,溜達著逗弄四公主,什麽爭寵不爭寵的,她混不放在心上。

眼瞧著乾清宮後門熱鬧成那樣,白蒲急的嘴角恨不得長泡,自己制了東西讓娘娘送去的心都有了。

這康熙都親自問了,梁九功不得已,就派人來暗示,一邊安撫皇上:“娘娘現下不舒坦呢,許是弄的慢,這心意必然是有的。”

他派人去暗示也沒用,姜照皊沒聽懂,甚至覺得是暗示她不要湊熱鬧,畢竟都紮堆往乾清宮送東西,康熙是發過大脾氣的。梁九功火急火燎的又催了一次,聽小太監說姜妃娘娘一臉茫然,他不由得兩眼一黑。

大話都已經吹下了,可姜妃娘娘沒動靜,到時候萬歲爺不舍得炮制娘娘,還能不舍得炮制他一個奴才。

趕緊又教人去明說了,梁九功頭一次恨自己不會針線活,要不然做好了給姜妃,讓她再轉到手送過來也成。

姜照皊看著面前的小太監,一臉沈默。

這是他第三次來了,她不耐煩道:“本宮知道這道理,萬不會惹萬歲爺煩憂,叫你爺爺放心便是,再謝他一番心意,只是不必念了。”

她不是那不懂事的人,至於這麽不放心嗎?

白蒲品著話音,覺得味有些不對,遲疑道:“梁大總管的意思莫不是讓您送一份去?”

她這話一出,小太監感動的都要哭了,瞧瞧,還是有明白人,不是他說話太過含糊不清,若是這次再辦不成,回去肯定要吃掛落。

見他這表情,姜照皊也回過味了。

“好小子,不白叫你跑一趟。”她忍不住笑,指了指妝奩,這才柔聲道:“前兒抄的花箋拿過來,叫這小子拿去領賞吧。”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沒忍住又笑了。

這小子說話模棱兩可,什麽現在許多人往乾清宮送東西,萬歲爺不勝煩憂,還特意

尋了梁九功,叫他想法子。

這話誰聽得出來是要她的東西。

小太監雙手捧著花箋給她磕頭,只要是她送的東西,管它是什麽,都能得好。

等他帶著花箋回去,梁九功看到花箋的時候,差點老眼一紅,多不容易啊,萬歲爺的臉越來越黑,也不說親自去翊坤宮瞧瞧什麽章程,就一個人生悶氣。

這乾清宮現下跟那有貓的耗子窩一樣,那叫個戰戰兢兢,提頭辦事。

梁九功捧著花箋上前,不顧康熙黑沈沈的面色,朗聲道:“翊坤宮姜妃娘娘送來花箋一沓,您可要瞧瞧。”

康熙板著臉:“呈上來。”見梁九功目露笑意,他就冷笑:“又不是送你的,高興什麽。”

被罵了也不惱,梁九功笑呵呵的退下。

而康熙瞧著手中的花箋,神色柔和許多,是她愛的花裏胡哨,刻著精致的花型,約莫還熏了香,是她慣用的香味,拿到手裏,就知道是她的東西。

翻開一看,康熙趕緊又合上了。

想了想,又翻開細細品味,一首又一首的情詩,打從眼前淌過,他能想象到,姜妃閑來無事時,滿懷女兒心思的抄下這些詩,就等著有朝一日,能積少成多,呈現到他面前。

仔細的規整過,康熙含笑看了半晌,才提筆寫了一句‘定不負相思意’,命梁九功拿過去。

他原本躁動不安的心,瞧見她的心意之後,瞬間踏實起來。

而姜照皊接收到對方的回饋,不由得笑了,這是什麽小學雞行為,你一句我一句的傳情詩,要不是臉皮練厚了,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沒兩日功夫,宜嬪瞧見她就笑。

姜照皊不明所以,捏著她的臉問:“做什麽怪模怪樣的,快說。”

宜嬪也無意隱瞞,一一說了,說著說著又覺得有些酸。

原來是康熙嘚瑟,總是將姜妃給他寫情詩的事掛在嘴上,一邊還假模假樣的感嘆:“她是個憂愁多思的,人也幼稚的緊。”

可眉眼間的嘚瑟,誰看不出來。

這一來二去的,不等他嘚瑟上三回兩回的,下頭人都知道了,原本就盯著禮物的事,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提眾人心中酸爽,就連太皇太後也笑罵:“做什麽跟個楞頭青一樣。”

康熙一點

都不惱,笑吟吟道:“這不是子嗣起來了,兒臣心裏高興。”這是假的,當初他聽額娘說,當初皇阿瑪抱著董鄂妃的孩子,說那是他第一子,他心中難受,怎的自己就不是他的孩子了。

如今才明白那種心情,但是他知道不能說出來,而且也不會真正不把其他孩子放在心上。

那都是他的骨肉,他吃過的苦,還是不要讓他的孩子再吃一遍了。

聽他說起子嗣來,太皇太後原本想說說雨露均沾的事,聞言也吞下了,皇帝還年輕,子嗣尚可,貪玩了些也不打緊,若是壓迫太過,像是三藩事宜一樣,將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又弄僵了,那就得不償失。

“那姜妃就這般可你心意?”太皇太後笑著問。

康熙想了想,說道:“也不算合心意,她狗脾氣大,人又愛犯蠢,沒個心機的,這些日子疲累,放在身邊挺舒坦的。”

時下都講究貶,愛子要說成犬子,愛妻要稱為賤內。

他心裏頭誇了一遍又一遍,跟太皇太後說的時候,偏要說她不好,不肯誇上一句半句的。

太皇太後這麽一聽,心裏頭就放心了,只笑著道:“她蠢你就多教教,左右能哄著你開心就成。”

康熙點頭,不欲多說,這是他們兩個的事,到底怎麽樣,不用說給旁人聽。

這後宮裏頭彎彎繞繞太多,從他皇阿瑪身上得到的經驗,若真是喜歡了,平日裏多顧著就成,真的張揚開來,一人一口都夠人吃不消的。

事緩則圓,中庸才是正道。

太皇太後不喜董鄂妃,在他剛剛有後宮的時候,就耳提面命過,他心裏都還記著。

在壽康宮說姜妃不好,康熙有些心虛,等到翊坤宮的時候,就格外溫柔,姜照皊瞅了他好幾眼,吃掉他遞過來的梨茶,才漫不經心的問:“做什麽對不起臣妾的事了?”

她話音一落,康熙就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的批語也沒錯,她不光狗脾氣,嗅覺也跟狗一樣。

“待你溫柔些,便說朕做對不起你的事。”

康熙斜眼看過來,將她剩下的梨茶一口氣喝掉,冷笑:“慣的你。”

面上氣勢洶洶,實則還有些唏噓,說她憨倒是說錯了,這挺機靈的,對情緒這麽敏感,他只露出點意思,她就猜到了。

那為什麽前些日子,送禮物一點都不積極?康熙這麽想著,面色又黑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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