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捏著那簪子拉著她的手，一路聽著雨落青瓦，啪嗒啪嗒的聲音，仿佛是她的心莫名就亂了。

“你果然認識那個簪子。”

慕容瑾拉著她進門，剛一關上門，便聽她先說了這樣一句話，慕容瑾微微蹙起了眉頭，手指還搭在門閂上，輕輕的合上，這才轉過頭來。

“這簪子不像是你有之物，誰給你的？”

慕容瑾忽然問了一句，李小婉便往前走了兩步，輕輕的關上了窗子，往裏面又走了兩步，小心謹慎更比慕容瑾多上三分。

“聽聞二小姐尚未及笄，該是十五歲，對麽？”

慕容瑾上下打量著她跪坐在茶座前，眼中含著桃花般妖嬈的笑容。輕輕的伸手浣杯洗手烹茶。

“對！十二月的生辰，明年行及笄禮。”

慕容瑾隨著她坐下，看著她燃起了小火苗，慢慢的煮水。

“這東西是我從一位恩客的手上得到的，他來聽曲兒卻沒有銀子給我，典當了這個東西我為他唱了一支曲子。”

慕容瑾伸出手指輕輕的摸了摸上面的字，如今總算知道為何要讓小瑾為她唱上一曲了。

“這上面的安素是我的姨母，你憑著這個來找我？可是有事兒求我？”

李小婉用手帕擋住了唇，笑的春風蕩漾。

“都說二小姐冰雪聰明，一猜即中，真是厲害。”

“說吧，想要什麽？你有能給我什麽？一根簪子可沒有什麽用。”

李小婉輕輕的擦著嘴邊眼中的笑意漸漸收斂。緩緩的說著自己的故事。

“六年前，我的父親是一名雪王府偏郎將，卻在去昭陽的路上被馬匪殺了，娘親生弟弟後血崩死了，我當時只有十五歲，家中有七個孩子，我最大。仗著面容好便在紅樓做了琴姬，給客人彈琵琶養活一家老小。”

慕容瑾聽著，她的面容極美，但是一雙手卻十分的蒼傷。可知她說的不是假話。

“二弟與三弟十六歲就去參軍了，可是在也沒有回來，兩個妹妹遠嫁出去了，五弟夭折了，只剩下小七才六歲。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了？

慕容瑾聽著這話，細細的琢磨起來，倒是不知她最後的含義。

“我的手，再也彈不了琵琶了，彈的太多指甲變形了，手上滿是傷痕，大夫說治不好了，我不知道還能靠什麽養活我的弟弟。所以我想求個安穩的去處。”

慕容瑾聽她說話，看她去掉護甲之後的手，滿是瘡痍，與她一張嬌艷的臉蛋完全不一樣。

“你，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李小婉將自己的手放到了桌子底下去，輕聲嘆息一聲道：

“姑娘是仁義女子，李小婉想要帶著弟弟跟姑娘北上。小七是我家最後的香火了，他生了一種怪病，大夫說需要大量的銀子，還只有宮裏的李太醫能救他性命，所才李小婉才來求姑娘。”

慕容瑾看向她，可憐倒是有，只是總覺得奇怪。

“你是這個聰明人，憑借三個字便找到我這裏來，必然知道我不留無用卻麻煩的人。”

慕容瑾說完，李小婉立刻跪地說道：

“姑娘，送簪子來的男人，是這一次前來宣聖旨的護衛隊中的一個，如果姑娘想要找到他，就要帶我去。”

慕容瑾的手指摩擦著，嘆息一聲道：

“這確實是我姨母的東西，但她既然已經故去，這東西留著不過是個念想，我找他又有何用？”

李小婉略微躊躇一下，說道：

“那人喝醉了酒曾說過，這東西是他從死人手上搶過來的，當初容家被滅門也許他也有參與其中。這簪子並非太過名貴之物，他說就是要來北方找容家故人買個高價的，可惜銀子被偷了，只能抵了花酒錢了，我用了自己的梯己才要過來的。”

慕容瑾聽著心中震蕩，她一直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卻不想這事兒竟然與皇家相連。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被緊緊的捏著，面上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暫時合作吧，婉姐姐。就算是我救人一命了。”

慕容瑾站起身來捏著那簪子離開給李小婉準備的客房，她蹬蹬回到自己的房間，讓青魚放下了關上了門，取了一顆鹿冷丸服下，身上的僵硬才算是好了一些，她靠在床鋪裏，手指緊緊的捏著那簪子，她記得很清楚，這是他父親親手刻上字送給她的母親的。

當時場景歷歷在目，而胸口的疼也格外的清晰，被子蓋了兩層還是覺得冷，她做著夢躲在被窩裏面瑟瑟發抖。

“小姐，小姐……”

青魚脫掉了衣服，鉆進了慕容瑾的被窩從後面抱著她，輕輕的哄著她，感受到她從眼角滑下的淚水。心疼不已。

這一夜兩人都飽受折磨，慕容瑾的寒證又犯了，不過這一次吃了藥之後只是有些發冷，便也沒有去為難別人。

“小姐，要不晚幾天出發吧，您的身子？”

慕容瑾擺擺手，一早她準備走，李小婉便已經帶著她弟弟小七背著包裹站在門口等了。

“婉姐姐的弟弟生病了，跟我們一路去京都求醫。”

東西都已經打點好，慕容瑾這一次去京都就沒有再回來的道理，自然該帶的都帶上了，好像出嫁一般，王夫人捏著手帕舍不得她。

“孩子，進了宮就難在見了，大娘是真的舍不得你呀。你缺什麽，少什麽，就讓順子帶消息來，大娘都給你準備，這兒是你的娘家……”

慕容瑾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握住了她的手，小聲的在她耳旁說了一些話，大夫人嘴角擠出一絲笑容來。拍拍她的手說道：

“孩子，你的心又細又真，比的大娘無地之容，大娘記下了，一路小心。”

這樣交代的話，一遍又一遍，她卻還是擔心慕容瑾會忘記。慕容瑾看了看天色，往後站了站當即便對著慕容征與王夫人跪下，三磕頭便算是拜別父母了，多謝他們這些年的照顧。

“女兒走了，大伯，大娘，小瑾永遠感激你們……”

說完這話，慕容瑾便登上了馬車，車鈴響了一下，她的眼淚便不由得落下，待到離開那一日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舍不得。青魚哭的眼睛都腫了，抱著包裹擦眼淚。

“小姐，我現在知道呂素姐姐看什麽了？她舍不得這裏……”

慕容瑾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馬車走出昭陽，慕容瑾掀開了車簾往那城墻上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當初站在城樓上的自己。

“春陽暖心雪，七月出昭陽，借問何處去，夢歸何處來？同在一地生，分置兩處香，花氣隨身在，怎知故人離？”

一共三輛馬車以此離開了昭陽，慕容瑾帶著她的藍煙與青魚離了慕容家，她的眼淚滴下，心裏感傷。

“小姐？可是想起了呂素姐姐？”

慕容瑾道：

“早知她要嫁人，也知我要嫁人，怎麽永遠守在一處，又不是夫妻？這人生下來便是為了分離的那一日，何苦執著？在一起時彼此照顧，不在一起時，記著那美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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