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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無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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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的外置陽臺被設計成了空中花園的模樣,各類應景的燈具和盆栽富有條理的擺放在各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一股花香,很好的緩解了謝知安胸悶的狀況。

陽臺上的人並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在外面抽煙的男人,那些人看到謝知安過來也並沒有刻意的上前打招呼——謝知安能到這裏來,八成就是受不了裏面的環境,自己在這個時候上去,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謝知安找到一處靠近邊緣的小圓桌,徑直坐了下去。

桌子上放著一壺熱茶,看樣子應該是侍者剛剛換上去不久的,謝知安主動伸手為自己和男人倒了兩杯茶:“坐會兒?”

“嗯。”男人興然應允,倒也不覺得謝大少爺為自己倒茶有何不妥:“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謝知安徹底拉開了自己的領帶,讓整個人放松下來:“能來這裏的人,會有什麽不一樣的?”

“人與人之間當然是會不一樣的。”男人將自己的雙手攤開放到了謝知安面前,輕聲說道:“知道近景魔術嗎?”

男人的手指宛如彈鋼琴般在桌面上彈了幾下,隨即,他的手在空中虛撈一把,一張紅心3的撲克牌出現了他的手中。

至此,男人也沒有滿足,他將紅心3夾在手掌中,手臂微微用力,又變出了一張黑桃A和方塊2。

表演結束,男人將撲克牌放在桌子上,用手指點著最上面的黑桃A,笑著說:“要是別人,這個時候肯定會捧場的驚呼一聲,或者說句好厲害。但是你只是這麽看著我,是我變得不夠吸引人?”

“你說了是魔術,那這不過一些障眼法的技巧。”謝知安的表情有些疑惑。

“那你和別人不一樣。”男人成功的話題引向了一個輕松的方向:“別人的關註點會是‘魔術’,對於他們而言,這是一項輕松的魔法體驗,但是對你而言,你更多看到的,是一場技法表演。而所謂的魔術人,更不過是一個騙子而已。”

聽了男人的解釋,謝知安伸手拿走了他手下的黑桃A,蒼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虛晃一下,再次攤開手時,那張牌已經消失不見了。

謝知安淺笑著向男人伸出了手:“謝晏。”

“穆清。”握手完後,穆清看著憑空出現在手裏的黑桃A,漏出了一個極為爽朗的笑容:“看起來我是班門弄斧了。”

“倒也不是。”謝知安搖搖頭:“因為我在看著你。”

“所以看清了你的動作而已。”

謝知安的語氣不急不緩,節奏把握的剛剛好,乍聽起來他只是在自誇自己的眼神好,但若是細細的去想,卻又能品出幾分不同來。

然而穆清卻像是只聽懂了第一層意思,他將茶水一飲而盡:“看來下次變戲法的時候,我的速度要更快一些了。”

慈善晚宴已經快要開始了,陽臺上也只剩下謝知安和穆清兩個人,為了響應近幾年的節能減排,外面的幾盞大燈依次熄滅,只剩下了地面上的幾盞小地燈,光線算不上多麽的好,即便只隔了一個小小的休息桌,謝知安也不是很能看清穆清的臉。

謝知安不喜歡黑暗,究其原因可能能裝滿兩大筐,但是他個人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黑暗中,他無法準確獲得一個人的模樣。

就像玩黑箱猜物一樣,許多人會在這個游戲中被一個死物嚇得瘋掉,就是因為未知。

很明白自己不能在這樣的環境裏面繼續呆下去,謝知安正打算找些理由離開,不料,穆清卻在此時開口了。

“現在下去可能會有些吵鬧,不如等晚宴開始一會兒之後再進去。我看你也不怎麽喜歡應付,不如一起當會兒逃兵?”

穆清的話語裏滿滿的都是關心,這讓謝知安找不出任何拒絕他的理由,只能點了點頭,又為自己倒上了一杯微涼的茶水,企圖壓下心裏逐漸翻湧而起的不安。

“我是前幾年才來北城的,你知道北城給我最大的驚喜是什麽嗎?”

“嗯?”

“是這裏可以看到星星。”穆清指著遠處的天空,示意謝知安看過去:“其實我這個時候應該很有經驗的說出每顆星星的名字,和他所代表的意義,這樣子才比較有趣,不過很可惜,我也不認識他們。”

“但是他們很美,就像是這個城市裏每個人的願望,閃閃發光的掛在天上。”

黑暗的天空中點綴著幾顆一閃一閃的星星,明明是別人眼中的指路明燈,可是在謝知安的眼中,那更像是黑暗的眼睛。

無情窺視著這一片被他籠罩的大地。

一股奇妙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謝知安覺得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棉花糖中,四周都是軟綿綿的,散發著淡淡的甜香,穆清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他努力地睜開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卻在聚焦的那一瞬間,一個名為黑暗的猛獸赫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趕走了所有企圖侵蝕他意志的小妖怪。

謝知安的眼中倏然清明起來,同時聽到了穆清說的最後一句話。

“星星最了解你,因為它會日覆一夜的看著你。”

穆清依舊看著天空,眼中甚至帶著一絲癡迷。

“穆先生,我們該下去了。”

“啊。”像是剛從美妙的夢境中被驚醒,穆清帶了些歉意的說:“抱歉,我失態了。”

“無事,有個喜歡的東西,倒也是挺好的。”

謝知安禮貌而疏離的笑了笑,同穆清一同起身向宴會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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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辦方給謝知安預留的位置和穆清的不在一起,謝知安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自己的位置,卻意外地在那個雙人座的另一邊看到了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的陸雲罹。

自從認識陸雲罹也已經一個多月了,剛認識的時候他的頭發長度還算正常,現在的確是有點過長了。因而今晚陸雲罹選擇將一些過長的頭發紮在了腦後,下面的小碎發則是用了幾根黑色的線夾固定住。

不同於往日的,他的臉上戴上了一副帶有防滑鏈的玫瑰金色的平光眼鏡,這簡單的裝飾將他的輪廓弱化了許多,整個人在此時看起來就是個極為標準的衣冠禽獸模板。

謝知安突然記起來白秋前些日子給自己發的陸雲罹剛到警局上班那會兒穿警服的照片——年輕時候的一股氣戾氣還沒收下去,卻又硬生生把象征正義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既滑稽,又無可救藥的吸引著別人的目光。

“你不是說不來嗎?”

謝知安正襟危坐於沙發的另一側,本想和陸雲罹保持一個不會被有心之人胡編亂造的距離,只是沒料到陸雲罹這不要臉不要皮的三蹭兩蹭就把自己挪到了和謝知安貼著坐著的地方。

“你知道嗎,我們家人都一項超能力。”

“什麽?”

“快速救場能力。”陸雲罹煞有介事的說道:“瞧瞧,我大哥今天早上才告訴我這次得我來。”

“嗯,那的確很厲害。”這一次面對陸雲罹一如既往地胡扯,謝知安破天荒的應付了一句,就在陸雲罹以為謝知安這是轉性了的時候,下一句不討喜的話接踵而至:“我覺得穆清有問題,大問題。”

“怎麽說?”

“剛才我和他在陽臺上聊了一會兒,他往我茶水裏面放東西了。”謝知安肯定地說道:“是催眠類的藥物,量很少。”

“OK,你剛才和一個摸不清底細的人在寒風中的陽臺上喝茶,並且知道人家下藥你還給喝了?”陸雲罹語氣不善:“您可真是以身殉職的好警察。”

“他不會在這種場合下過多的量,而且我對這類藥物有一定的抗性。”謝知安朝著陸雲罹的方向側了側身子:“我不能確定他究竟問了什麽,但我可以保證我什麽都沒有說。”

“我雖然很想知道你為什麽對這類藥物有抗性,但是現在明顯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陸雲罹拿起水杯擋住了自己的嘴唇,輕聲的在謝知安的臉側說道:“封姐……就是局子裏特聘的法醫,下次介紹你認識。封姐今天中午給我發訊息說,穆清以前是他們學校的,算是她學弟,學的心理學。大三的時候出國深造,這麽多年也沒和大學朋友聯系過,沒想到再次出現居然成了個商場新貴。”

“他沒有拋棄自己大學所學到的東西,還把它用在了別人的身上。”

謝知安皺了皺眉,轉頭的時候才發覺到陸雲罹現在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更不提周圍已經有註意到的人若有若無的把視線投向了這裏。

謝知安都快被陸雲罹氣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能坐有坐樣,講點禮數!

“陸雲罹你坐好!”

就像是一只突然炸毛的貓,謝知安兇巴巴的對著陸雲罹說。

“咱們不是在說小秘密嗎?難道你要讓我大聲說?”陸雲罹擋住謝知安想要推開他的手,硬是把謝知安拉到了自己身邊,小聲的說:“好好坐著,穆清在看這邊。”

謝知安下意識的朝穆清方向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發現什麽。

“你要是能看出來,可能就能正式上崗了。”陸雲罹翹著二郎腿靠在了沙發上,拉著謝知安也靠在了沙發上:“等下宴會結束他肯定還會找你,別的人我來應付,你問他要一下聯系方式,就說……你們家想和他合作?反正不管什麽理由,要到聯系方式。”

“你去不是更合適嗎?”謝知安不解,這種基本全靠糊弄人的事,陸雲罹應該更熟練才對。

“一來,他想維持自己多金且仁義的形象,就‘不屑’和我過多交流;二來,他要是真有問題,招惹我也沒好處,在我這兒,不能用‘越危險就越安全’這句話。”

謝知安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用一句話惹來了陸雲罹同學人生中第一次在公眾場合的白眼。

“因為你是鬼見愁?”

陸雲罹:……很好,這是顧局教的還是邱明遠教的?一天天的就不能說我點好的。

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合適的話,陸雲罹發現自己真是在謝知安這裏遭遇了自己人生中的無數滑鐵盧。

最後只能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那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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