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氣喘噓噓地回到朝陽小築，還來不及拉著心蓮把白天發生的事說了，就發現夢姨娘過來了，這次還居然直接送來了鮮紅的嫁衣。難怪她這麽放心自己今天跑出去玩，原來早替她準備好了殺手鐧啊。

“姨娘本想讓你大婚之日不要掃興，所以這兩天你出去，姨娘才睜一只閉一只眼。沒想到你竟公然違背老爺教導、女子之儀，跑去玲瓏閣去惹出一堆事不說，甚至大街上當著街坊的面胡攪蠻纏，商家未出閣的女兒被一個來歷不明小子誇下海口，鬧整個京都滿城風雨，無人不知，你說說怎麽辦。”

商羽心裏一緊，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姨娘，我確實只是出去散心，接下來的事發生也並非我願，但我可以……”

“行了，姨娘自有分寸。只是近來商家牽扯的大事太多了，姨娘也是為了你名聲考慮。好在早給你說好了一樁親事。正巧人家早些時候來府上小坐了會，聽著不錯也就定了。京都王家的三少爺你知道吧，門第家世不比我們商家差。三少爺雖然心智未開，但你嫁過去，就能掌實權，將來榮華富貴也定是少不了的。”夢姨娘笑臉盈盈，好生勸慰。

商羽沒料想的是，夢姨娘此刻真是最後一點情面也不講了。

“夢姨娘，羽兒並不要名聲，也不求榮華富貴，”商羽有些急躁，“假如您是為了商家，羽兒認為商家沒有理由委曲求全，即便將來前路坎坷，但只要我和我未來的夫君共同努力，也可再現商家百年輝煌，何必急著求一時的虛名和富貴。”

“是，你說的不錯，這樣做也並不能對名聲有太多的補償。但只要你嫁過去，王家府上就完全有能力替你擔下原先白日裏發生的一切，你可以不在意名聲，但你怎麽能保證商家上上下下幾百個人的性命不因為白天的事發生改變。再說了，你這樣名聲再外，你讓我再怎麽給你找個差不多的夫君。”夢姨娘滿臉堆笑，“放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娘一人兼兩個差事更絕不會糊弄你，我已和王家約法三章，答應不會虧待你了。

“名聲真的重要嗎？夢姨，多少年來我一直敬重您，並未有所抵觸或反抗，您摸著良心問問，這樣的親事，真的是商家占了便宜嗎？委屈我不要緊，但別人看了又該會是怎樣。”商羽問道。“反倒是此情此景王家忽然提此等要求，看來並非真心助益商家，姨娘三思啊。

此刻，禮儀尊卑一起拋在腦後。

“行了，他們王家兩萬兩銀子的聘禮都送來了，說沒有真心實意誰信？人家看上的是你，要不我才不那麽費力。”夢姨娘又走近了幾步，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名聲姑且可以說是虛名這點不假，但你知道嗎，以前我沒有讓你插手商家事務，你以為是什麽用意？羽兒，做生意可不是過家家。實話說，商家雖有幾百年的基業，現在仍然遇到了一道大難關，上半年所有的西域過來的上好的絲綢錦緞被難民搶了些去，米鋪裏今年遭了幾次蝗災，資金周轉本就不是很靈便。前幾日，繡莊的繡娘又得罪了皇族，要不是王家幫襯，哪裏還有商家現在這樣風平浪靜？現在王家不僅同意了親事，還願意將聘禮奉上，這就是雪中送炭，這就是真心實意。人要學會感恩，你是家裏嫡女，更要學會為家庭考慮。做姨娘的，誰又願意賭上名聲和家業，去委屈女兒。”

商羽仍不想放棄最後機會，低下頭道：“如果我有辦法可以既不收王家聘禮，也可以幫商家渡過難關呢？姨娘為何不讓我試試，就讓我嫁人？”

啪!

商羽感到左臉紅辣辣的疼，左眼也不由自主濕潤而模糊。

“放肆，就算是老爺再世，也不容你這麽猜度長輩。”曲夢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因用力而過分扭曲的臉。“商家數百年基業，如果因此毀在你手裏，你說老爺泉下有知如何心安！真是越長大越給商家長臉。”

商羽臉上滑落的兩顆淚珠，“我沒有……”雖然從小接受的教導便是不能違抗長輩，但她這一次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都是為了商家好，為什麽不能換一條路子。

劈裏啪啦一聲瓷器碎裂聲，緊接著窗臺撲棱棱一陣鳥飛的聲音，在漆黑寂靜的夜裏顯得驚悚異常。讓人不得不去想那些怪異神鬼力量。“對不起夢夫人，大小姐，奴婢這就去打掃重新換茶。”門口心蓮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本來餘怒未消的夢姨娘註視商羽許久，那種陌生的眼神裏居然有一絲畏懼，換了一種語氣道“你就在這裏好好思過吧，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做事再這麽不穩重，將來婚後夫婿不能罩你，那就算是姨娘我心疼也沒有用的。”

商羽疲於應對，匆忙擦了臉上淚水，隨便道了萬福。

“如果你和那個邪門的小子有什麽關系，最好……最好劃清界限，別像你八歲那年碰上妖……算了。”夢姨娘叫住門口經過的其他小丫鬟，找個理由走了。看來她是把門口的事情發生，當作商羽身上的邪煞了。

這一片朝陽小築裏終於又回覆了平靜。

商羽看著新換茶來的心蓮，百感交集。

“謝謝你。”商羽看見她反倒哭出聲來，竟上前抱住了心蓮，“我絕不會有意損害商家一分一毫，生不會死也不會。”

“大小姐，心蓮相信你。”心蓮說完就感覺懷裏的人縮得近了近，畢竟是兩個小孩，卻只能在這漆黑的夜裏互相取暖。“大小姐，你的臉還疼不疼，心蓮給你去找膏藥，再不濟我給你打點井水敷一敷……

說著說著，心蓮竟發現懷裏空了空。

商羽已經探頭出來，又紅又腫的眼睛裏滿是歉意。“心蓮，從今往後，你才是這府裏我最值得深交的朋友。真的謝謝你……”

“大小姐快別說了，心蓮知道大小姐即使嘴上不說，總有意無意地讓心蓮避開危險，就像當年將心蓮從人販子手裏買下來一樣。真的心蓮已經很知足了。”

“但是你也看到了姨娘已經讓我嫁人……”

“我會與小姐你一起去，就算是火坑也一起。”心蓮鼻子一酸差點也落淚。

“好心蓮，你放心真是火坑，我也會把它填平。”商羽轉過來摟住心蓮，回想白天種種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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