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禮拜，簡軼就處於孟謙元天使式關懷和唐安之惡魔式嘲諷的兩重極端環境下，一頭顧著英語，一頭顧著科研，回頭還得擠出時間來寫作業。

直到有一天下午，簡軼的手機上突然收到了兩條唐安之發來的微信。

“在嗎？面板計量經濟和空間計量經濟是不是沒學過？”

啊……簡軼感嘆，習慣真可怕啊……原來自己最不喜歡的說話口氣，竟然也在唐安之的威逼之下漸漸適應了。

“是是是，沒學過。我只看過幾篇相關方向的論文。”

然後對方直接發過來了兩本將近四十兆的電子書外加十篇論文，純英文版的。

簡軼滿腦袋問號。

“三個禮拜，能看多少看多少。先看論文，按我標記的順序來，論文所用方法的對應章節我寫在最後這個txt文件裏了。”

簡軼扶額：“唐先生，這在國外至少都得是半個學期的課吧？”

“那從現在就開始看吧，如果你不想從課題組掉隊的話。”說完又補了句，“不會的問我。”

簡軼墊著抱枕，猛撞床柱子。

“怎麽了怎麽了？”

“唐安之瘋了。”簡軼深呼吸，“喬寶寶，這兩天你鍛煉的時候都拉上我。照這樣下去，要是不好好鍛煉身體，我大概會猝死。”

喬寧一笑：“行，晚上八點三教樓下操場見。”

兩個星期之後，簡軼終於明白為什麽唐安之讓她惡補這兩門計量經濟學了。Baker教授和張Boss通知，要開一次正式的研討會。

具體有多正式呢？現場會有一個電話會議，電話的那一邊分別是Baker教授的同僚，以及張boss聯系的某券商高層。

這種場面簡軼從來沒有遇到過，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本科的科研經歷竟然會添上這樣高檔次的一筆。好在之前一周簡軼乖乖聽了唐安之的話，一路惡補，第二周更是盡全力啃書，再加上唐安之的純英文講解，理論基礎和相關方向的英文水準都前進了好幾步。

“智商不高，態度很好。”這是研討會前一天的下午，唐安之給簡軼的評語。

簡軼腦子處於冒煙的狀態，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唐安之：“謝謝你啊，難得還有半句誇我的話。”

“別高興的太早。”唐安之提起桌子上擱著的養生壺——一個禮拜前他私下買的，給簡軼倒了一杯玫瑰茶，“今晚再把整理好的材料重新看一遍，明天應該會有不少提問。Presentation的部分……”唐安之想了想，簡軼的臺風一直很好，“我就不給你提什麽要求了，你自己看著來吧。”

“好。”簡軼趴在桌子上沒有動。

“這就累了？”

“年紀大了，很久沒有三天只睡十個小時了。”簡軼看了唐安之一眼，之後迅速把頭埋在胳膊裏，“你別急著懟我，我還有回歸結果沒發給你，等我晚上發完了你一起懟。”

她聽到唐安之似乎笑了一聲，慢慢擡頭露出眼睛。唐安之正左手撐著頭，唇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褪去，右手放在鼠標上，來回地點著什麽。

簡軼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許久，突然往起一站：“讓我整理材料，你在這兒逛淘寶？！”

唐安之一個快捷鍵關了所有的網頁，又打開了統計軟件的頁面：“那要不咱倆換換，我整數據，你做檢驗？”

“你強你有理。”簡軼“哼”了一聲，腹誹道：就會欺負人，我要是會做你那些麻煩的檢驗，我怎麽還會生活在食物鏈底端？

看著一臉吃癟的簡軼，唐安之笑意更甚。

這算是進步嗎？唐安之暗想，她漸漸不跟自己用客套的語氣了，應該算是進步吧。

研討會的當天，也是簡軼雅思二戰的前兩天，H市難得的出現了明媚燦爛的陽光，連曼曼這種萬年宅都覺得適合出去玩，而簡軼那時則站在教研室中，用英文講解著自己的PPT。臺下坐著世界級大牛以及唐安之這個混蛋，那種感覺……簡直比各種答辯時候的奪命連環懟還要驚悚。

做完了陳述，不出意外的，唐安之是第一個發難，並且連續發難的：“**債券的評級調整幅度有些大，公告上有做解釋嗎？”

簡軼心想這大概和雅思口試沒什麽區別了吧，全程英語問答。

“這不是**債券第一次調整評級，”準備充足的簡軼沈穩作答，“在我們選取樣本的這五年內，評級公司為它調整過三次評級，從投機級債券變成了投資級。我看了債券發行主體的信息，他們的資金來源和人員均有變動，所以這個調整屬於合理範圍，不應該作為極端數據剔除。”

唐安之揚了揚眉毛，嘴角有意無意露出一絲微笑：“那中間有一種債券分類為什麽去除了？”

“這個也是我要提出的問題。因為這種分類下的債券只有兩只，和其他分類底下的債券數量極差很大，導致虛擬變量的回歸效果不好。我認為可以歸為極端數據。或者，”簡軼打開了另外一個數據庫，“我把虛擬變量按照另外一個標準分類，昨天我試了一下，回歸結果十分顯著……”

問答環節，唐安之問了大約80% 的問題，並且相比大牛們偶爾插進來的疑問，他問的問題難度都比較高。整個會議下來，簡軼部分的時間占比雖然不大，但是吸引到了幾位教授的註意，並且簡軼提出的建議也得到了Baker教授的重視。唐安之甚至還認認真真做了記錄，並且把簡軼目前解決不了的問題都用星號做了標註。

研討會結束，送走了所有人，簡軼松了一大口氣，趴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

放在角落裏的養生壺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添了水，正“嘟嘟嘟”地煮著玫瑰紅棗茶。

“小軼。”孟學神折返回來，進門的時候順便拿上了養生壺，哦不，看樣子不是折返，只是剛剛去了樓上張boss的辦公室，“都煮開兩次了吧，忘了喝了？”

“什麽？”簡軼擡頭。

“你自己泡的茶都忘了？”孟謙元笑著。

“茶？”

孟謙元晃了晃手裏的玻璃壺。

呃……簡軼幹笑了兩聲。大約是唐安之幹的？

“後天就要口試了，怎麽還這麽拼，這兩天應該多註意休息。”

“只是防止被打臉。”簡軼捧著熱茶，感覺情緒一下放松了。

“後天預報是大雨，你怎麽去考點？”

“還是公交吧，沒有同學和我一天考口語，我自己打的過去大約就破產了。”放下杯子，看了看手機，覺得時間不早，起身也準備收拾東西，結果發現自己的電腦已經被孟謙元收拾好裝進電腦包裏面了，“呃……謝謝學長。”

孟謙元笑得很溫柔：“要不我送你？”

簡軼突然像觸了電一樣，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怎麽好意思再麻煩學長，公交到那邊很方便的。”

“不麻煩，”孟謙元猶豫了猶豫，“小軼，你知道我……”

還沒有說完，唐安之沒有預兆地就進來了，手上抱著一個快遞盒子，臉上依舊帶著明朗的笑容。

“剛剛Baker教授的PPT兩位都拷完了嗎？”

簡軼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謝唐安之的出現過，立刻回答道：“拷完了，唐助研剛剛是不是忘記拷最新整理的數據庫了？”

“嗯，簡小姐再幫我發一份？”唐安之的目光跳過簡軼，和她身後的孟謙元對視了一下。兩人都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不怎麽友善。

“好，回頭我發你郵箱。”簡軼又回頭看了看孟謙元，她覺得孟謙元現在一定十分尷尬，“學長是去圖書館還是回公寓？”

孟謙元猜著簡軼大概會去圖書館，所以就說了一句：“圖書館吧。”

“那剛好，”唐安之明朗的聲音再次上線，“我也準備去你們學校的圖書館找點參考資料，我們一起走？”

“那……剛好你們一起走，室友有點不舒服，剛剛叫我陪她去一趟校醫院。先……先走了。”簡軼對著兩人揮了揮手，快速逃離了這個尷尬的教研室，但心裏卻是止不住的對孟學神的歉意。

“怎麽回來了？不是都在圖書館占了座位了嗎？”曼曼看著匆匆跑回來的簡軼，十分好奇。

“氣氛太尷尬，我覺得我走不到圖書館。”

“今天的陳述講得不好？”曼曼皺眉，“不應該啊，presentation向來都是你的強項。”

“跟presentation沒關系。”

“那是提問被問住了？唐助研為難你了？”

簡軼皺眉，不知道該擺出一個什麽表情：“剛剛他確實一直問我賊難賊難的問題。”

曼曼眨了眨眼睛：“可是如果唐助研不提問你的話，提問你的人不就變成那些大牛了嘛，這難道不是更恐怖？我覺得你對著唐助研可能情緒會比對著大牛們放松一些，人家這是救你啊。”

“對，”簡軼很想解釋清楚，“所以問題沒有出在研討會上。”

曼曼一臉問號。

“剛剛，我猜……學神要跟我說心裏話，結果唐安之進來了。我就逃回來了。”

曼曼跑過來坐在簡軼邊上：“那孟學神說出口了嗎？”

“沒有，被突然出現的唐安之堵回去了。”簡軼說道，“我現在內心特別愧疚，要不我給學神發個微信？”

“說什麽？”

“解釋一下我為什麽不去圖書館？”

曼曼抱著胳膊哆嗦了一下：“我感覺那樣更尷尬，不如就道個歉就行了。”說完又想了想，“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哎，你要是喜歡孟學神該多好，那麽優質的男生可是不多了呀。你說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簡軼把電腦和書包放好，準備爬上床補個覺：“我喜歡霸道總裁類的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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