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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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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曾經伺候過玉貴妃的嬤嬤早在昨日便被盛南生送了過來。畢竟此事涉及內宮,盛南生作為外臣不適合參與在內。再者,這次的百花宴本就是由易雪歌親自處理,由她來安排人自然是更好一些。

但是,這日還沒等易雪歌出了殿門,玉貴妃和楚帝便一起來了。

玉貴妃今日特別打扮過,華美的裙裾的尾端拖著紫金色薄紗,一只飛天的青鸞躍然於上,羽翼精致,栩栩如生。她那從發上一直垂落下來的珠絡就像是伶仃的花瓣似的貼在她面頰的兩側,珠光隱約綽約之間將她那形狀極美的丹鳳眼照得更亮,那眼波溫軟猶如纏綿的春水。

遙遙遠去,只見她雲鬢高髻,眉如遠山,唇如塗丹,那樣如花朵一般嬌嫩鮮妍的美貌就像是迎著春風灼灼而放,叫人目眩神迷。

易雪歌見這兩人一同而來,不免停下步子行了個禮。

楚帝的面色有些難看,遲遲不見叫起,倒是玉貴妃親自上前扶了易雪歌一把,把人扶起來後才柔聲道:“今日的百花宴延後了一個時辰,長公主不必著急。”她頓了頓,忽而將目光轉向易雪歌伸手被人領著的嬤嬤,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是許嬤嬤?許嬤嬤當年伺候了妾好些日子,我入宮之前可憐她年事已高已經讓她歸鄉,長公主怎麽又把她帶進宮了?”

易雪歌沒有答話——玉貴妃這話簡簡單單,但這態度卻很顯然表明她已經知道了她和盛南生的謀劃,這才延後了百花宴又在此時拉著楚帝攔住她。楚帝對玉貴妃癡迷若此,若是易雪歌此時講了出來,不過是給了楚帝把這事強行壓下的機會——這就違背了易雪歌和盛南生專門挑了百花宴來揭露這事的初衷。

見易雪歌不說話,玉貴妃面色不變,卻擡了擡眉梢拿眼看了看楚帝,似有百般覆雜的情思流轉而過。

楚帝闔眼片刻,似在猶豫沈思。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看向易雪歌,唇角雖有笑意卻已然冷了下去:“事無不可對人言,皇姐何必閉口不言?難不成,便是連皇姐你自己都覺得你要做的事實在太過荒唐可笑?”他聲音裏面壓抑著深重的怒火,像是再也無法掩飾,火山忽而爆發,危險的熔巖撲面而來,“皇姐難道便這般看不慣朕和貴妃?非要拿我楚國皇室這難得而來的龍嗣來玩笑?”

他雖然並無作為但到底是一國之君,這盛怒之下雙眸似乎有熊熊的怒火升起。

易雪歌極快的就發現了楚帝的異樣用詞,心中一凜,知道玉貴妃必然是說了什麽。事態緊急,她顧不得等待時機便開口解釋清楚:“陛下誤會了。我在秦國時就聽說玉貴妃身世蹊蹺。於是便讓人尋了玉貴妃過去身邊伺候的人問個清楚,絕無半點私心,還請陛下明見。”

玉貴妃的眼底掠過那輕慢的笑意,她面上那柔軟嬌媚的笑容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紗布,若是揭開就能看見裏面那冰涼刻毒的底色。只是,隔著這層輕紗,此時的她看上去卻是如此的溫柔,語調亦是輕輕的:“長公主久居深宮,不知又是尋了何人才把我這個歸鄉的許嬤嬤送進宮來?”

玉貴妃有恃無恐、吐字清晰,易雪歌自然不能不答,她甚至不能隨口而言,因為以楚帝如今的樣子必是要徹查到底的。

易雪歌深呼吸了一下,沒有理會玉貴妃反而是轉頭去看楚帝:“陛下與我同父同母,固然少時不曾一同長大,但血脈相連,乃是這世上唯一的至親。我待陛下如何,陛下想來也是一清二楚?”她認真的看著楚帝,眼神明亮,“陛下難道對我就沒有半點信任,寧願去信這來歷不明、身世不明的女人?”

楚帝被易雪歌看得神色一怔,想起那時候易雪歌哪怕是死也要帶著他一同逃亡,以及那逃亡路上的點點照顧,面色微微白了白,似乎也猶豫了一下。好一會兒,他才抓著玉貴妃的手,輕聲道:“皇姐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記在心裏,此生永不能忘。朕,自然是想要相信皇姐的。只是,想容她乃是朕此生執手之人,朕未來孩子的母親,皇姐的用詞想必也過分了一點吧?”

楚帝經過易雪歌那一番話,心緒冷靜了不少,此時的語調反而有些息事寧人了:“好了,此事還是不要再說了。貴妃如今有了身孕,皇姐既然將許嬤嬤帶進了宮,不如就讓許嬤嬤去玉鳳宮伺候貴妃吧。”

易雪歌依舊看著楚帝,半點也沒退步,只是靜靜的道:“陛下若是要安排,還是先聽許嬤嬤把貴妃的來歷說個清楚,再來安排吧。”

玉貴妃不知想起了什麽,此時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站在一邊冷淡的看著易雪歌。

易雪歌卻知道此時只能把話說開了。她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麽是把玉貴妃的身份徹底掀開,無論楚帝是否護短,至少壓下玉貴妃的氣焰,讓楚帝有了防範心;要麽就是不說,由著楚帝息事寧人,那麽一切的錯反而都要被楚帝歸到惹事的易雪歌身上,來日對付玉貴妃反而更加麻煩。

易雪歌當機立斷的轉身把那個許嬤嬤拉了出來,冷冷說道:“你把你之前和我說的事情在陛下面前再說一次吧?”

許嬤嬤似乎打了個顫,不敢擡頭去看楚帝和玉貴妃,她佝僂著身子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小聲說道:“玉貴妃少時家中遭難,被人賣去了秦國,不知怎的就遇見了秦國的東華太子,被東華太子救了。奴婢也是那之後才跟在她身邊伺候的。東華太子並不是常來,但是府上總是會有各種先生來教授學問。等到學的差不多了,東華太子就讓人把玉貴妃送去了南楚孟大人那裏......”

“夠了。”楚帝忽然出聲打斷了許嬤嬤的話,神色陰晴不定。

玉貴妃聽到這裏,仿佛在也忍不下去了一下,眼眶微紅的看著楚帝,咬著唇道:“到了這種地步,陛下難道還不相信臣妾嗎?長公主她這次回來根本就是來挑撥我南楚內亂的。她便是見不得我南楚皇室有後,這才尋了許嬤嬤來叫妾難堪。陛下難道就這樣看著妾被人汙蔑嗎?”

楚帝握著玉貴妃的手,並不說話,只是側著臉抿了抿唇。

易雪歌冷笑了一下,正要開口讓許嬤嬤繼續說下去,玉貴妃卻忽然轉頭看向她。

“長公主適才還沒告訴妾和陛下,是誰替你把許嬤嬤送進宮的呢?”玉貴妃的語調刻意拖得長長的,柔媚的可以滴出蜜水來的聲音溫溫軟軟的,她這種嬌矜讓人不由得想起用輕薄的玉石擊打堅硬的金塊。

易雪歌知道,這種時候盛南生是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她深深地看了玉貴妃一眼,平靜以對:“是盛將軍。”

此言一出,玉貴妃的唇角都情不自禁的揚了揚。她水蔥似的手指在楚帝的手背上輕輕的掠過,似乎在提醒著楚帝一般,口中每一個字都咬的清楚明白:“公主大約還不知道是誰把許嬤嬤的事告訴我和陛下的吧?”玉貴妃瞥了易雪歌一眼,她眼底那種志得意滿、勝券在握的得意便滿滿的溢了出來,“是盛將軍。”

“是盛將軍。”玉貴妃的話就像是一棍子打在易雪歌的頭上,叫她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身子。

易雪歌蹙著眉,緊緊的抿著唇,試圖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思考目下情景。可是這種突如急來的轉折卻叫易雪歌幾乎反應不過來。

她待人,從來都是真心換真心。他人給予她一分真心,她便加倍報之,他人與她一分信任,她亦是加倍報之。她從來都相信,這是值得的。盛南生這些年嘔心瀝血為楚國所做的一切都歷歷在目,這般品格高尚、心事可敬之人,易雪歌自然也願意去信賴。只是,她從未想到,盛南生竟然可以這樣輕易的轉頭就將她的信任拋在地上。

她之前自以為是的一切此時看來何其的可笑?

玉貴妃的眼角餘光掠過,只能看見易雪歌那如同冰雕一般緊繃著的五官輪廓,只見珠光和陽光自其上流淌而過,那種自靈魂深處流露凜然容色簡直叫玉貴妃看了生厭。

玉貴妃不再去看易雪歌,低頭抿著唇,很是矜持的笑了笑。

她想:你生的這樣美、出身高貴,甚至還得了這世間最強大的男人。你所擁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完美無缺。可那又如何呢?你也不過如此。直到今日,你也依舊摸不透這人心莫測這四個字,甚至輸在了這上面。

真心?信任?何其可笑。

楚帝這時候擡頭看了易雪歌一眼,他的眼神很覆雜難辨,聲音卻是平靜的:“是盛將軍將這事告訴朕的。他負責宮中防衛,有外人入宮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他顧念舊情,不願將這事鬧大,特意讓朕在百花宴之前來尋皇姐問個清楚。”他看上去很是疲憊,心神俱疲,但還是撐著將話說個清楚,“朕不明白皇姐為何如此針對玉貴妃也不知道皇姐為何就是見不得我南楚皇室有後。皇姐昔日之恩,朕銘記於心,只是還請皇姐日後保重自身,好好在寢宮休息吧。”

這是禁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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