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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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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加商稅在朝中一傳出來,果然就引了軒然大波。滿朝的臣子跪了一地,梗著脖子就是不肯應聲。

皇帝大怒,還沒來得及發作,沒成想就被那些大臣反倒先將了一軍——內閣的幾位大臣皆是稱病,首輔徐茂更是剛剛自宮中出來便病了。這樣一來,沒了能做事的內閣,許多事情都要皇帝親力親為,連日的奏折更是堆滿了禦書房的禦案上。那些從來牙尖嘴利的言官的折子裏頭,更是言辭激慨的仿佛他便是個昏君。

“昔吳煬帝好財寶、喜宮室,勞役稅賦多如牛毛,百姓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乃有亡國之禍。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吳日?......”

皇帝隨手拿起一本折子,隨口念了幾句,氣得將之丟到地上:“真是難為這些人了,朕都要被比作是吳煬帝了......”他一時惱急,卻顧及顏面只得恨恨罵了一句,“真真是謗君求名!不知所謂!”

鳳永州正好求見皇帝,此時只得垂首站著一側,聽著皇帝大發雷霆。好一會兒,等皇帝頓住聲了,他才低低的應聲道:“此事關系重大,許是一時辦不好的。陛下若有心,不如徐徐圖之。”

皇帝冷笑一聲:“那起子人不過是欺負朕初初登基,底氣不足。他們自己官商勾結,哪裏會願意體諒朕和那些前線的士兵?”

鳳永州心道:你的初衷倒是那些前線的士兵,可是想出這法子卻是為了要立威。如今立威不成反被將一軍,倒是又氣著了?

不過,這些話鳳永州自然是不會和皇帝說的,他微微笑了笑,垂頭禮了一禮,溫文有禮的道:“還是軍費要緊,陛下聖度寬廣,還請不要和這些不知輕重的人計較了。那些言官,便是朝中大臣,背地裏都要罵一句‘野狗’。”

這野狗二字倒是恰到好處的取悅到了皇帝,他稍稍緩和了一下面色,沈聲問道:“如今軍情緊急,若是不加稅,軍資從何而來?”

鳳永州此來便是為了這個,眼下終於等到皇帝這個意料之中的問題,他垂眼遮住眼底那覆雜的情緒,面上的笑容裏面便含了一點意味深長的意思:“如今幾位王爺都在京中,陛下不如去和幾位王爺說一聲,請他們代為分憂一二吧。”

是了,國庫是空了,皇帝自己的私庫亦是不豐。但幾位皇叔卻是在封地經營日久,想必是攢了不少錢。如今,家國垂危,難不成他們身為皇親,還會置之不理?

皇帝這樣一想,心中豁然開朗,嘴上卻依舊道:“皇叔他們怕是不會願意,再說他們難得上京,朕又怎麽好意思拿這些事勞煩他們。”

鳳永州會意的應聲道:“陛下不必憂心,幾位王爺都是懂得情理的人。如今軍情緊急,大義面前,他們定是會明白的。”這是讓皇帝拿大義和輿論壓人,這樣一來,為了自家的名聲,幾位王爺也不得不掏腰包。

皇帝得了主意,恰好見到昭陽殿那邊送來的幾枝臘梅,心中微微一動。那支臘梅的花瓣微微舒展,嬌艷欲滴,插在白色的花囊裏頭,花嬌葉嫩,尤其的美。香氣被室內的暖氣熏得暖暖的,脈脈含香,仿佛直要飄入人的心底似的,叫人心中馨軟。

皇帝撫掌笑道:“是了,難得幾位皇叔上京,重陽宴不歡而散,朕是該請他們一齊來聚一聚,吃頓家宴才好。”他頓了頓,語調含笑,“難得這梅花開得好,正好借了這機會請他們入宮賞梅。”

鳳永州得了皇帝這話,再次垂首禮了禮,讚了一聲:“陛下聖明。”

皇帝心中有了主意,自然看鳳永州這個沒參加罷工反而給自己出主意的臣子順眼,拍了拍他的肩頭:“永州你還年輕,來日入閣,說不準又是一個舒鶴羽呢。”

舒鶴羽那是秦國開國時的第一任首輔,聖祖皇帝視他如兄弟,病榻之前亦是安心將年紀尚幼的儲君和秦國托付於他。最重要的是,此人世家出身,三十而立便是一國宰輔,與出身世家、年紀輕輕就居高位的鳳永州頗有相似之處。

皇帝以此相喻,自然是隱晦許諾,鳳永州來日也能登上宰輔之位。

鳳永州會意的揚了揚眉,急忙跪下行了大禮,叩首道:“陛下厚恩,臣萬死難報。”

皇帝總算滿意了,揮手讓鳳永州離開。

既然是借了賞梅的名頭,皇帝底下的人自然是往梅菀裏收拾——準備了酒宴,樹下的殘雪亦是被灑掃幹凈。因為如今皇後閉門不理後宮諸事,許多事都要報到昭陽宮中,杜雲微聽到這消息,微微出了會兒神,倒也起了性子要參加賞梅宴。難得杜雲微有此雅興,皇帝自然無有不可。

說實話,杜雲微雖然看上去嬌嬌弱弱的,但到底是在帝都長大的,見慣了冬日大雪,不覺得有什麽事。只是,如易雪歌這般自幼長在南楚,後來又嫁到四季如春的雲州的才真是受不了這冷呢。

所以,聽到宮裏有賞梅宴,易雪歌便忍不住苦了臉,對著蕭沈淵抱怨道:“大冬天的,不好好呆在屋子裏休息,何苦還要去吹冷風?這不是附庸風雅嗎?”

蕭沈淵心知賞梅宴背後的事情,或者說這本就是在他預料之中。此時聞言,他只是揚眉一笑:“夫人不是也喜歡梅花嗎?難得大雪初歇,梅上還有殘雪,正是踏雪訪梅的好時候。若是取了那梅上的雪來泡茶,亦是極好的。且梅園的梅花品種多樣,你還不曾見過,若是能見到也定然是要喜歡的。”他看了看易雪歌被凍得有些白的臉頰,語聲忍不住軟了下去,十分溫柔細致,“你若真是怕冷,也可以換件厚些的衣裳,梅樹下喝上一點酒,身子就熱了。”

易雪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隨即又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以前你身邊的那個阿意呢?”她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道,“以前我見他與你幾乎是形影不離,近來怎麽都沒見到人影?”

蕭沈淵面色不改,只是側頭去看窗外的景致,屋檐上有融化了的冰水一點一點的滴落,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的卻像是水晶珠子。他看得有些出神,聲音不經意的輕了下去,輕輕道:“舊友有事,他探友去了。”

易雪歌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心中癢癢,接著問道:“他要探友你就放他走?你何時變得如此體貼起來了?”明明她想回楚國,此人還不放人的樣子。

蕭沈淵擡了擡眼,唇角線條優美:“他既然有那樣的心,我自然應該尊重他。畢竟,人各有志,人心可貴。”他轉頭認真看著易雪歌,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乎明白易雪歌心裏的腹誹,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肩頭垂落的發絲,溫聲道:“我從來便不強人所難。只有你,只有你是例外。”

他的手指纖長白皙,就像是最好的玉石雕琢出來的,沒有一點瑕疵,帶著一種叫人安定的控制力。易雪歌只覺得,那手指從她耳邊輕輕擦過,一小塊肌膚仿佛被擦出熱氣來,肌膚在冰冷的空氣裏緊繃著,仿佛被什麽引誘或是威脅。他們離得這樣近,蕭沈淵衣袖間那種溫淡的藥香,隱隱然的飄過來,如同沐浴時候的熱水一般的包圍著她,每一寸肌膚都被妥帖的照顧到。

易雪歌面紅耳赤,只覺得心上也仿佛被人細細的拂過,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得狠下心的用力踩了踩他的腳:“你別動手動腳的!”

佳人嬌嗔,面上飛霞,似羞似惱,本該是極好的景致。但是蕭沈淵卻沒能好好欣賞,只得可憐的忍著腳痛,穩著聲音應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去換衣服吧。”

說起來,蕭沈淵自從那一日得手之後就沒能從易雪歌身上占過多少便宜,每次一靠近對方便要吃些苦。他原本打算的“讓對方漸漸熟悉自己”的戰術根本毫無進展。

只是這人從來便不會反省自己過去做的事是否太過激進,反倒微微有些後悔當時不多吻一會兒。畢竟,機會難得。

這樣後悔著,心裏面不禁想起那日的情景。即便是定力良好、多年不曾動心的蕭沈淵都忍不住稍稍起了一點溫柔的綺念。

他還記得,那一日易雪歌面紅如牡丹,眼眸含水的樣子。還有她柔軟的仿佛帶了蜜一樣的紅唇。

那個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和易雪歌的心一起跳的飛快,他頭一回知道,原來自己的心也是那樣鮮活的。人間有此極樂。

原來,這世上真有可以讓他的心快樂的要飛起來的女子。

就如他對易雪歌說的——她讓自己覺得依舊活著,活在這世上。這樣的感覺,是他從暗牢出來、重見天日之後鮮少的體會。她便如陽光一般將那莫測的深淵照出明路來,撫平所有的溝壑與傷口。

蕭沈淵正在沈思,易雪歌已然換了一身衣裳從裏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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