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36章

關燈
坐在石凳子上, 蘇妁掰著手指算了起來:“那錢袋子裏還有一百六十兩,加上我許諾安全回京後額外給的一百兩, 攏共是二百六十兩……但我聽說那個刀疤臉想和你們師徒平分?也就是說你們師徒二人攏共才能分得一百三十兩,我若路上出點岔子, 你們便只能分得八十兩了。”

壞三兒臉上一窘, 朝著刀疤臉睡覺的房間嗔了一眼, 忿忿道:“沒頭腦的東西, 就憑著那點兒蠻力呼三喝六的!要知道這附近好幾間客棧馬廄驛站的,能將你引至我們這處還不是我師傅的功勞!”

“噢?”蘇妁心下納悶,難道他們在驛站外停下,不是因為馬兒跑不動了?

“哼, 我師傅可是這方圓百裏用毒的高手!不管是那茶裏無色無味的迷藥,還是得知你們近了, 刻意灑在官道上能令馬兒吸入便頓覺身衰體乏的蒙藥,皆是出自我師傅手筆!”壞三兒洋洋自得的炫耀起來,仿佛他師傅做的盡是豎德結恩的好事。

原來如此, 連他們在哪處停馬竟都被人給算計好了!

蘇妁也瞟了眼那鼾聲如雷之處,嘆了一聲:“其實我最厭惡的就是那個刀疤臉, 說話兇巴巴的,根本不給別人半分尊重!”

瞥見壞三兒臉上露出無比讚同的神情,蘇妁繼續說道:“可憐你們師徒出了大力卻只討了小好, 明明此局有無有他都不影響,卻要平白分個大頭兒給他。八十兩黃金,勉強買套小三進的院子, 可買完半個子兒也不剩了,守著個空宅子如何過你想要的老爺少爺生活?”

蘇妁顯露唏噓之色。

“啊?買套院子八十兩金子就沒了?”壞三兒窮慣了,自是沒料到這錢是如此不經花。原本想著八十兩便可過上土皇帝的日子,現下看來是他想得太美了。

蘇妁點點頭,“若是我能安全回到戊京,再加上額外分得的那五十兩,你們至少還能購入些陳列之物,餘下的勉強夠這一輩子吃喝。只是離你展望的吃喝嫖賭的自在日子,卻是差之千裏吶。”

“哎!”壞三拳頭一錘那石案,眉頭緊皺,“還以為靠著你這棵大樹,我也能飛上枝頭變個雄鳳凰呢!”

以血肉之軀對碰石頭,那一錘雖無聲,蘇妁卻知他心中已是憤恨到了極致。便不再拐彎抹角了,而是直白的挑唆道:“那個大塊頭若是今夜死了,明早那一百六十兩可就是你師徒二人的了。待我回京再行答謝,你們便可憑著這二百六十兩買套院子,再買兩個丫鬟,每日吃香喝辣,再無需受任何人差遣……”

聞聽第一句時,壞三兒還瞪了蘇妁一眼,但接下去便越聽越為之心動不已。到了最後也只剩下唯一的一個顧慮:“可師傅未必同意啊。”

蘇妁立馬又建議道:“其實這事兒啊,無需讓你師傅知道。你只需偷來點兒藥粉,往那人鼻息下一放,就他那粗聲大喘的,立馬便會自行吸入。咱們連夜將他擡上山後,你只管回屋睡覺,待明日一醒就去找尋。當你師傅看到刀疤臉懷揣著一袋金錠子死在半山腰上,只會當他是想獨吞錢財,天黑路滑失足摔死了。”

待她這席話說完,壞三兒眼珠子滴流滴流轉著,沈默了好一陣兒。細細消化並反覆推敲後,他終是目光灼灼的轉頭看著蘇妁,篤定道:“成!就這麽辦!”

說罷,兩人不約而同的往刀疤臉那屋看去。

兩刻後,兩人已各自準備好。

壞三兒偷來了師傅的藥粉,悄悄進了刀疤臉的屋,將藥粉倒在他的人中處。當即便見他吸了一小綴進去,這便放心的退出屋來,等著藥力發作。

蘇妁也找了床舊被子,兩頭用麻繩縫綁在兩根粗竹竿兒上,做成了個醫館常見的擔床。不然就憑她與壞三兒那小體格,合力也擡不動這大塊頭。

趁藥力還未起效這會兒,蘇妁又進屋去喚張小哥,期待著能將他提前叫醒。畢竟這活兒她從未幹過,若不是被逼到今日這份兒上,謀害別人的念頭她連想都不敢想,更莫說親手去擡了。

可是晚上時白胡子師傅說過,張小哥即便服了解藥也要臨近天亮時方才清醒。喚了幾聲又推搡幾下,見委實喚不醒,蘇妁只得死心出了屋。

在石凳子上坐下,想著過會兒便要親手去擡那個人,她心中仿徨忐忑。但她並不後悔這個決定,因為她知道刀疤臉若不死,謝正卿便有可能落入危險。

雖說晚上她與這三人達成了這筆買賣,但她深知這種安全氛圍也僅能維持至明日。待明日張小哥一醒,她便要如約帶刀疤臉他們上山取金子。而一但金子取出來,刀疤臉未必會放過她。

畢竟蘇妁許付的那額外一百兩金子,他們出於陷阱顧慮未必敢去戊京拿。加之因著出賣雇主,必遭追殺。故而蘇妁篤信他們明日得到那一百六十兩金子後,會放棄後許的一百兩,而選擇拿下她繼續施行他們的計劃。

如此,他們非但沒有背叛雇主的後顧之憂,更是憑白兩頭得利。

雖說天亮時,張小哥業已醒來,她有了幫手。可若以二敵三,何況她還是個如此弱勢的幫手,她們毫無勝算。張小哥走南闖北攢下的那點兒三腳貓功夫,對付壞三兒和白胡子這種人還行,可刀疤臉這種強敵,怕是三兩下就將張小哥拿住了。

故而只要她今夜除掉刀疤臉,後續便是她們占據上峰。

正在此時,裏屋的鼾聲戛然而止!蘇妁與壞三兒相視一眼,知道藥效已起,刀疤臉怕是這會兒業已咽氣了。

“走!”壞三兒使了個慫恿的眼色,蘇妁顫顫巍巍的跟著他起身,隨他進了那屋。

“餵,醒醒!”

“哥們兒,到你值夜了!”

一連用力推喚了刀疤臉兩下,他都未有任何反應,壞三兒知道他的確是咽氣兒了。便回頭沖躲在角落的蘇妁點點頭。

見她許久不過來,壞三兒急道:“快過來擡啊!”

蘇妁往前邁了一小步,還是不敢,最後又跑出屋外將那擔床架進來,往屋當中一扔,說道:“你先把他……滾到這上面來……我再與你擡……”

見蘇妁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壞三兒也不指望她了,麻溜的去推那大塊頭。連盡全力推了三次,才終將那巨大的身軀推下床!

好在蘇妁將擔床放的是個地方,正好接準了滾落的刀疤臉,壞三兒又上手將他胳膊腿腳的攏了攏,這才擡起一頭的兩只竹竿兒,朝蘇妁急道:“快點兒!等我師傅發現就不好交待了!”

蘇妁將眼一閉,緊咬著下唇,緩緩蹲下身子……

“蘇姑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蘇妁睜眼看去,竟是張小哥醒了!頓時如久泊於水的人終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般,蘇妁激動的跑過去,邊哭著邊將他昏迷後的事情經過簡單說了遍。

張小哥跑的地方多,也算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了,當即二話不說就上前扛起擔床,沖壞三兒小聲命道:“快!”

壞三兒見終於來了個得力搭手,立馬扛起竹竿兒來就上路。

蘇妁提著一盞油燈,借著昏黃的光亮在前面引路,張小哥與壞三兒則吃力的擡著那擔床跟在她身後不遠處。

饒是有兩人一鬼三個男人陪著,可一聽到遠處的狼嚎,蘇妁還是不住的打激靈。若不是手裏提著燈,她真想狠狠掐自己兩把!

邊著流淚,蘇妁邊想起謝正卿往日對她所做的種種。雖不盡是溫柔的一面,可她知道他即便是發狠時,亦是出於心中的‘保護’。

在床懷王府時,他當眾以劍雨處置了那兩名以亂石取代花瓣暗害她的舞姬,在親眼見識了那血肉橫飛的一幕後,她由心畏懼起他的狠厲。可他,卻是為了保護她。

他害死怡嬪,害死杜晗昱,害死翠蓉,害死汪語蝶……皆是出於‘保護’。

就如今次,她做出這等殺人的籌算,不也正是為了保護?

此刻,她與張小哥二人定能擺脫掉壞三兒逃命。可她不能,她得繼續將這出戲演下去。因為她知道,眼下謝正卿定已落入這個以她為餌的圈套之中。

終於走到那片山玉米地,蘇妁停下來在地裏開始翻弄。張小哥與壞三兒也將擔床放下,幫著她翻地。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三人便從地裏翻找出那袋金錠子,然後仔細揣進刀疤臉的懷裏,又將他從高處推落!

刀疤臉沿著來時的路滾落,頭和四肢不時的磕碰在石頭與樹幹上。待跌落數十丈之後,終是停在了一堆碎石中間。

蘇妁三人也沿著這條路下山,在看到刀疤臉後,蘇妁嚇的駐下了步子,壞三兒卻急著上前去確認傷勢真不真切,足不足以騙過他師傅。

其中這一路皆為粗礪的碎石子鋪就,便是不碰在大石頭上也足以挫磨的面目全非,眼見刀疤臉已渾身是血,壞三兒放心的笑笑。

“得嘞!這傷可夠逼真的。任我師傅是火眼金睛,這回也不得不相信這貨是自己摔死的!”

趁壞三兒上前驗證成果之機,蘇妁悄聲與張小哥道了幾句心中盤算。張小哥了然一切後,點頭表示願盡全力配合。

於公,他們張家雖只是小小驛使,卻也是世代吃的官家飯,既然扯進了這場設計當朝首輔的局裏,他總得心向正義。

於私,蘇妁這姑娘一見便討人心喜,他打心底裏願意助她一臂之力。更何況她剛剛又救了他,若不然他極有可能被人利用完就殺之滅口。

既取得了張小哥的全心配合,蘇妁便與他又隨著壞三兒回了驛站,然後各自回屋睡覺,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

天亮之際,他們三人均裝嗜睡,直至聽到白胡子在院子大呼大叫,三人才迷迷糊糊的出屋。

“出何事了師傅?”壞三兒伸著個懶腰,懶洋洋的問道。

白胡子沒顧上答他,而是急著想去蘇妁的屋裏看看人還在否。先前他起床便見院子裏無人值守,又見刀疤臉的房門敞開著,人卻不知去了哪裏,頓覺出了亂子。

不等白胡子推門兒,便見那木門兒從裏面被拽開了,蘇妁打著哈欠一臉倦容的倚在門框上,懵懵懂懂的看著他。

見蘇妁還在,白胡子安了心,這才給徒弟抱怨道:“刀疤臉那貨又不知跑去哪兒了!”

壞三兒一聽立馬謹慎起來,“師傅,昨晚咱們可是說好今日一早就上山取金子的!那貨愛財如命,怎麽可能這關鍵時候沒了蹤影?”

白胡子也覺納悶,蘇妁則適時插言道:“遭了,昨晚我埋金子時就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該不會是藏匿地點被他偷看了去?”

白胡子立馬看向壞三兒,壞三兒也心憂的瞪眼:“昨晚他說我倆一人守一條道兒,讓我別跟著他!難不成他又暗自折了回去,想獨吞那金子?”

“立馬上山去看!”說罷,白胡子就急匆匆的拽著蘇妁往外去。

蘇妁倒也乖巧,被小老頭兒拽著胳膊一路上了山,主動交待那藏金子地方,然後四人一同去了那一小片兒玉米地裏。

“遭了,昨晚我就是埋在這兒的!”指著地上那被挖的很深的一個洞,蘇妁說道。

白胡子氣的牙根兒都磨出了動靜,憤憤的瞪著那個洞,好半天消不下氣兒。正在這時,壞三兒又從一旁喊道:“師傅,您看這!”

原來是壞三兒在另一條道上拾到了一把短刀,白胡子接過來一看,正是刀疤臉傍身之物。他愈發覺得這事兒蹊蹺,一雙老眼渾濁中透著幾分睿智,往那條與他來時不同的下山道路看去。

最後決定道:“從這條路下去!”

四人沿著白胡子指的那條路下山,路上白胡子也仔細觀察著痕跡,發現原本均勻鋪灑的碎石子,竟有集體滑坡跡象。越往下走,那現象越加明顯,直至聽到壞三兒一聲驚叫。

“啊——你們快看!”

白胡子忙隨壞三兒手指方向看去,看到亂石聚堆之處,一個男人臉貼地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看那身型與衣著,不必翻看也知就是刀疤臉。

蘇妁與張小哥也佯作驚駭的跟著起哄了兩聲,接著除蘇妁之外的三個人皆跑上前去翻查。很快,白胡子親自從刀疤臉的裏衣兜裏搜出那袋金錠子。

“師傅……這……這是怎麽回事兒啊?”壞三兒戰戰兢兢的問道。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白胡子厭棄的瞥他一眼,“你跟著師傅我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沒見過這種吃獨食兒的?”

“呸!”白胡子邊起身,邊往刀疤臉身上狠狠啐了一口:“這定是天意,老天爺在懲罰這種不講行規道義的下三濫!想一個人卷著錢財跑路,結果天黑路滑摔死了!活該!”

見師傅已然信了,壞三兒也不由得帶著幾分佩服的眼神看向蘇妁。

“過來!”白胡子扯了壞三袖子一把,小聲命道。

壞三兒立馬看向師傅,跟著他往一旁挪了挪,似是有意避開蘇妁張小哥他們。

接著白胡子便用只有壞三兒能聽到的聲量說道:“昨晚咱們還商量著今日拿了金子後再把他兩綁起來,依原計行事。但如今既然刀疤臉生了外心還給摔死了,單憑咱爺倆未必能抗過他們二人,咱們直接走吧!”

“師傅,您說怎麽著就怎麽著,徒兒全聽您的!”壞三兒墾切的表達了忠心,之後又趁白胡子不留神兒,偷偷瞄了眼蘇妁,沖她點點頭。

蘇妁一看便知白胡子這是決定遛了,一切如她所期待。

果然,四人一同下了山,回驛站便見白胡子與壞三兒紛紛回了自己房間,不多會兒二人就收拾好了行囊出來。

蘇妁與張小哥則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等著,白胡子原是想不打招呼的走,但見二人就堵在門口守著,便只得咂了咂嘴,上前雙手一拱,行了個江湖禮數:“姑娘,我們爺倆兒謝過你的慷慨解囊,咱們就此別過,也祝你回頭路走的順暢!”

說罷,白胡子便扭頭要走。

“等下!”蘇妁伸出一只手攔道。

白胡子和壞三兒一同皺起眉頭,納悶的看著蘇妁,白胡子奇道:“姑娘還有何事?”

蘇妁不疾不徐的平靜說道:“原本只能分一半兒的,眼下你們爺倆兒全得了,不得比之前更謝謝我?”

這是嫌他先前的話說的不夠誠懇?白胡子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大方的從錢袋子裏掏出一個金錠子,遞給蘇妁:“噢,也對,姑娘回程也是要花銷的,那……”

不等白胡子將話說完,蘇妁就一把推開他的手。見她不收金子,白胡子這下更加疑惑,邊將那金錠子小心的收回錢袋子裏,邊不解道:“那姑娘究竟是要我爺倆兒如何答謝?”

“我要你再送我一樣東西。”

***

日懸中天,數十匹馬兒齊奔於偏僻的官道之上,噠噠的馬蹄聲混作一團便如隱隱耾耾的雷鳴之勢!加之馬蹄急踏塵土飛揚,猶如山崩地裂扶搖過境。

駕馬之人皆著一水兒的玄衣,大白天的倒也不為隱身遁形,只圖待稍候殺戮之時能分清敵我。

打頭之人不只馭馬狂奔,還兼顧著觀察兩旁,已至關鍵之地,他急於尋找目標。

突然,左前方的破舊驛站房頂上可見一支高高的竹竿兒,竿頂掛著一件嫣粉色的女子衣裳,如個招搖明艷的旗幟般,迎風飛舞。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國慶快樂喲~國慶期間每日爆更萬字,仍分2章,每章5000字左右。

二更下面發國慶紅包!見者有份~

二更約在22點30。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