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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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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 汪語蝶臉上一怔。

原本蘇妁一夜不歸之事她並未多想,但如今隱隱意識到蘇家有見不得光的東西。不然, 怎會出來兩套說辭?

但她還是決定不打草驚蛇,只隨意“噢”了聲。

待收拾的差不多後, 那小丫鬟去外間的櫃子裏抱被褥, 汪語蝶便趁機將下山前藏在身上的一只碧玉鐲子塞在了床頭。

須臾, 小丫鬟抱回被子來鋪, 正認真抻被子時,忽聽到“啪噠”一聲清脆的聲響。

丫鬟連忙去看是什麽掉在地上了,一看是個碧玉鐲子,已碎成了無數塊兒。

“這……這是什麽時候放在這兒的?”剛才收拾床時她明明清理的很幹凈, 床上何物件兒也沒有啊!

汪語蝶不說話,只紅著一雙鳳眼過去緩緩蹲下, 將東西一點一點拾起,同時那淚珠子一顆一顆吧嗒吧嗒的落下。

小丫鬟頓時意識到闖了禍,連忙賠禮道:“對不住汪小姐, 是我一時粗心,回來時沒再檢查一遍, 要不……”

邊說著,她也蹲下拾。只拾了兩塊兒碎玉,她便手抖了起來, 原本想說的那句‘我賠你一只’也咽了回去。

手心兒裏捧著的這碎玉,晶瑩剔透,通體碧翠, 一看便知是上品。

她賠不起。

汪語蝶這才喃喃說起:“這玉,是我與亡夫大婚之時,肖皇後所賜的。你一個不留神兒,就這麽葬送了……”

一聽這話,原本蹲著的小丫鬟更是嚇的癱坐在了地上!她聽說過皇上所賜的東西若是摔壞了,便是大不敬之罪,最高可判斬刑。那皇後所賜的呢?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定也是莫大的罪過!而且汪語蝶那句‘葬送’指的是鐲子還是她?

“汪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小丫鬟哭著跪在地上求饒。

汪語蝶捧著那些碎玉起身,冷眼睥睨跪於地上的小丫鬟,“你是郎溪縣跟過來的舊人吧?”

小丫鬟不知汪語蝶為何問起這個,只點點頭,“是,奴婢在蘇府伺候了有十年了。”

隨著一聲滿意的笑,汪語蝶伸手將小丫鬟拉起,嘴裏道著:“那就好說。”

小丫鬟懵懂的起身,一臉仿徨,心中一絲僥幸便是汪小姐念著她是蘇家的舊人,故而放她一馬將這事掩下來。

汪語蝶在床上坐下來,一雙鳳眼淩厲的盯在小丫鬟臉上,“既然你是舊人,該是知道蘇家不少的事,那咱們便作個買賣。”

“買賣?”丫鬟忐忑的擡起眼皮兒看著汪語蝶。

“對,買賣。你把你知道的蘇府見不得光的事都告訴我,我便幫你瞞下對皇後娘娘的不敬之罪。”

“沒……我們蘇府沒有見不得光的事……”

“那蘇妁去哪兒了?”

“去謝員外……”

“行了,我看你是這輩子伺候夠了人,想去牢裏嘗嘗被人伺候的滋味兒。”說著,汪語蝶起身拿著那些碎玉佯作出門的樣子。

“別!”小丫鬟一把扯住汪語蝶的袖底,“求汪小姐高擡貴手饒了奴婢,奴婢知道的全都告訴您……”

……

半個時辰後,蘇府的大門被從裏面突然打開,汪語蝶瘋了一樣的跑出去!高呼著:“有刺客!有刺客!”

她知道蘇府周邊全是埋伏於暗處的錦衣衛,這些人她看不見,但卻可以引得出。

果不其然,經她這一大喊,立馬有十幾個黑影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雖為利於藏身未著飛魚服,但看身手便知這些人是錦衣衛。

其中一個應是頭目的,躍至汪語蝶身前,“刺客在哪兒!”

他們一直密切盯著蘇府,未見任何可疑人進入,怎會突然來的刺客?

汪語蝶驀地斂起面上佯裝的驚慌,從容的盯著那人問道:“大人,不知你們奉命守在此處是為了保護蘇家小姐呢,還是看住蘇家小姐?”

“當然是保護蘇家小姐!”那頭目面上帶著幾分不悅,他對於刺客以外的問題並無興趣。如今看來竟是被這女人耍弄了,蘇家並無刺客闖入。

頭目揮了下手,所有錦衣衛立馬隱進了黑影中,那頭目也轉身一躍消失於無形。

汪語蝶未料到錦衣衛是如此冷漠,連賣兩句關子的機會都不給她!頓時慌了神兒,沖著天空大喊:“大人,謝首輔派你們在此保護是因為看重蘇家姑娘!而你們只盯著刺客,卻連蘇家姑娘早已與人私奔出了城尚且不知!不知到時謝首輔會不會問你們的罪?”

等了許久,汪語蝶不見有任何回應,遂灰了心重回蘇家。

而離地十數米高的一處枝椏上,那頭目轉頭命道:“去,將方才那話原樣稟上去。”

***

出戊京的官道上,一輛馬車踏著泥濘連夜趕路。

未行多遠,又是一陣兒雲游雨驟,馬車便在樹下稍作歇整,待雨稍小了些才又上了路。

此時道路正是坑坑窪窪,滑不可陟。就著淋漓楚雨,冷峭的風蕭蕭而起,風饕刺骨,衰颯蒼涼。

許是先前的那聲悶雷太過轟耳,輿廂內的姑娘漸漸蘇醒過來。陸鶴軒感覺到姑娘的細微動作,立馬輕手托著她的腦袋移開自己的肩膀,似是怕她醒來看到這姿勢不高興。

“嗯——”姑娘蛾眉微蹙,尚未睜開眼便本能的擡手去扶額頭,只覺得頭暈的厲害。

“蘇姑娘?”陸鶴軒小聲喚道。

蘇妁聞聲漸漸睜眼,輿廂內光線很暗,只一盞馬燈泛著微茫,還時不時的因車身顛簸而一明一暗的,仿佛隨時都能徹底熄滅。

她打眼兒看了看,見眼前除了陸鶴軒並無第二個人,這時突來的兩下劇烈顛簸才讓她恍然明白,她這是身處正在行駛著的馬車上。

“這……是去哪兒?”蘇妁雖開口說了話,卻聲音低啞,不附耳去聽都聽不清說的什麽。

陸鶴軒從木鉤上取下水囊,旋開塞子將口遞到蘇妁嘴邊兒:“蘇姑娘,你先飲些水潤潤喉嚨。”

一把奪過那水囊,蘇妁大飲了幾口。她確實是渴了,渴到嗓子像是冒煙兒了似的,但她還沒有虛弱到讓旁人來餵,何況是個男人。

放下水囊,蘇妁終是聲音清明了起來,覆又問了遍:“這是去哪兒?”

其實頭一句時陸鶴軒便聽到了,但他有些不敢去解釋,遂拖了這一拖。可眼下他也知總是要解釋清楚的,便幹脆也不繞彎子,徑直言道:“蘇姑娘,你與謝首輔之事已為蘇老爺所知,蘇老爺大怒,非但對你施行了家法,還欲去質問謝首輔。”

蘇妁恍然記起,她的確是挨了滕杖後才昏倒的。可那之後的事她便不記得了,聽陸鶴軒這樣說,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雙手抓上陸鶴軒的兩只胳膊:“那後來呢!我爹真的去找謝正卿了?”

她圓瞪著雙眼,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謝正卿是對她是疼惜有加,可對旁人就沒那麽溫和了,殺個人就跟碾死一只螻蟻般!她不敢想象爹若是去詰責謝正卿,會得來什麽後果。

隔著厚實的外衫,陸鶴軒都能感覺到蘇妁的指甲將他胳膊掐的生疼,他不怕疼,但他知道蘇妁是真的心憂家人。這一點,或許他可以拿來利用,說服她。

“蘇姑娘,蘇老爺並未失智做出沖動之事,只是他堅決不許你與謝首輔繼續這樣相處下去……”

蘇妁稍稍放下心來,至少沒在她不醒人世的期間出事便好。她松開陸鶴軒的胳膊,只一雙淩厲的黑眸盯著他的眼:“那我們現在到底是去何處?”

陸鶴軒垂眸頓了頓,蘇妁則趁機撩開車簾看向外面。

邪月高懸,岑寂闃然,只餘涷雨瀝瀝,如泣如訴。

“這到底是去哪!”蘇妁突然轉頭瞋目怒視著陸鶴軒。

“蘇姑娘,蘇老爺不許你再與謝首輔往來,也深知但凡你還留在京裏,便逃不出謝首輔的手掌心。小生實在不忍看蘇老爺這樣的清官,為阻撓當朝首輔而出事,便與蘇老爺約定,帶你遠走高飛,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你……你說什麽?我們離京了!”蘇妁深蹙著眉心,又撩起車簾看了看外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什麽,只看到前面馬燈打著地方,一條蛇行鬥折的蜿蜒小路蔓延至遠方,看不到盡頭。

“蘇姑娘,小生自知未經你準允,便將你帶離京城實非君子所為。但請你冷靜想想,若是繼續留在蘇家,接下來蘇家將面臨的是何局面?”

“謝首輔為何種人,姑娘最為清楚。但凡他有興趣之物,佛擋殺佛,魔擋斬魔!你是想蘇老爺為護蘇家眾人而忍氣吞聲,活活將自己氣死?還是想蘇老爺為護你而誓死抵抗,被謝首輔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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