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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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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的檀香氣息縈繞在鼻尖兒, 福成跪在光滑如鏡的青玉石地板上,面向著偏殿的大門。

殿內雖看不到時辰, 但算著也兩柱香有餘了,那堅硬似鐵的冰涼地面兒將她髕骨硌得生疼, 仿佛就要戳穿皮肉!

這些年, 大齊皇室在首輔的挾制下的確早已顏面盡失。可身為堂堂公主, 給臣子下跪這還是頭一遭。

謝正卿逼她嫁給杜晗昱的計策業已完敗, 他今晚大發雷霆一劍處死了杜晗昱,接下來又會如何對她?她是公主,他大約不會殺她,但他仍不會讓她好過。

便是逃了眼前的劫難, 日後他也定會再指第二個杜晗昱、第三個杜晗昱來羞辱她!

與其驕矜的顧著公主體面,最後卻要像狗一樣的活著……倒不如提前放下身段兒, 將最大的誠意拿出。

偏殿大門從外面打開,謝正卿看到跪在正央的福成,臉上閃過一瞬的錯訛。

這些皇族再廢物, 依舊還是大齊的門面,便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孽, 他也還是會留著他們。而她明知這些,還這般卑躬屈膝搖尾乞憐,所圖為何?

“福成公主, 你這是在做什麽?”示意宮人將殿門關上後,謝正卿才上前幾步冷冷問道。

“謝大人,福成自知犯了大過, 想求大人原諒……”福成嚶嚶垂泣,言行舉止全然不若大齊公主,反倒似一個卑微惹人憐的柔弱女子。

面對福成的椎心飲泣,謝正卿知道這裏面沒有幾分真心,身為一國公主耍這些蠢笨的心機……這戲,做的過了。

“公主先請起。”說著,謝正卿自顧自的走至榻椅坐下,擡眸審視著怯怯站起身的福成。

“公主所為何事不妨直言。”

他只說請起,卻未說請坐,福成便只得突兀的立於大殿,與坐在榻椅上的謝正卿對話。

“謝大人,錦衣衛今晚帶走了毓秀宮的所有宮婢。”她聲色顫顫。

謝正卿倨傲的擡了擡下巴,沈聲道:“審完無罪便會放回。”

福成此來也未想狡辯,深知她們在詔獄的重刑之下必會招供。與其等著謝正卿來質問,倒不如坦然承認,也免那她們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那大人就是不準備將她們放回了?”她淒聲問道。

“呵,”隨著聲幹笑,謝正卿明白她這是不想抵抗了。只奚落道:“這麽說,公主是承認她們皆有罪了?”

福成垂眸吸了口冷氣,極有儀式感的下了個決心,既而坦誠道:“謝大人有意將福成指給杜祭酒的二公子,可那杜晗昱非但是庶出,還是個外室所生。大人指這麽個上不得臺面的人給福成做駙馬,您真的這麽討厭福成嗎?”

見謝正卿只轉著手上的扳指,無意回答,她便繼續道:“毓秀宮的宮婢,皆是自福成九歲便常年跟隨在側的,她們只不過是替福成委屈,才想出了這麽個下下策。但她們也僅僅是想讓大人收回成命,並不知會鬧出人命……”

言至此,福成公主抽噎了幾聲,楚楚可憐,倒似個一心為下人求寬恕的好主子。

可謝正卿卻故意現出一臉的不解:“公主穿著如此不檢點的來我這兒又哭又跪,就是為了替幾個下人求情?”

方才哭啼半晌臉未紅,這會兒卻被謝正卿的一句話羞的霞飛雙頰。她咬了咬下唇,腆顏往坐榻之處走去,在快至謝正卿腳邊時覆又跪了下來。

只是這回膝蓋剛一點地,便就勢蜷腿坐在地上,使勁仰著臉淒淒哀哀的向上凝著謝正卿。

語氣溫柔繾綣:“如今大人手握玉璽與重權,說是權傾天下也不為過。只是福成知道,大人有著鯤鵬之志,要做的不只是一個挾天子令諸侯的權臣。”

聽了這幾句,謝正卿不由得笑笑。她倒是大膽,敢把這些人盡皆知卻無人敢當著他面兒說的話全說了出來。

更莫說她還是個朱家人。

“福成公主,你到底想說什麽?”他突然帶著幾分好奇的垂頭看她,眸色淩厲。

福成抿了抿嘴,仰面盯著他的眼,心底既有怵意,又有渴望:“大人想要做這天下真正的主子,可是又不想被後世詬病,大人可曾想過,其實想要奪得江山並不一定非要見血。”

“那要什麽?”謝正卿眸中迷離,語氣玩味,又似夾著幾許奚弄。

福成明知,神情卻依舊懇切:“大人若是娶了福成成為大齊的駙馬,自此入贅朱家,便將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室!未來咱們的孩兒便可過繼給皇兄與皇嫂,授太子之位予他,大齊的天下最終便要交到他的手中……”

福成嘴角掛笑,這個展望實在太過美好。她仰慕謝正卿已非一朝一夕,奈何她縱有收服全天下男子的本事,卻就是沒本事得他垂青。如今以皇權誘之,若得,一來得償所願,二來解了皇兄之困。

聽她說完,謝正卿徐徐後仰靠向椅背,臉上的顏色一如他的城府般,她看不透,也辨不清。她只知此時或許應再添把火……

一把欲·火。

福成大著膽子扯住他寬大的袖底,順勢起身,往他頸間攀附而去。口中細語呢喃:“憑大人的英明必是早已看透福成的癡念,緣何這般狠心,一直將福成推向那些臭男人的身邊?”

“福成若為良玉,此生便只為大人完璧,若大人不憐惜,福成寧求玉碎,也不要瓦全……”

見謝正卿並不回應,福成便自行在他腿上翻了個身,仰面朝上只凝著他。媚笑著緩緩伸手將濃密遮擋於胸前的長發撩至兩旁,露出月白通透的輕羅紗衣。

謝正卿眼雖未向下瞥,但只憑餘光也知她內裏連肚兜也未穿,那薄而輕的絲衣就親貼在肌膚上。籠紗之下擁雪成峰,兩點櫻紅欲遮還羞。

她雙手攀上謝正卿的脖頸,借著那力腆著朱唇往上迎去,卻被謝正卿一掌按過來!那掌心壓著她的整張臉退回了他的膝上,就在那手掌移開之際,福成帶著無比的怨念委屈看他,卻見他的目光往殿門外瞟去……

福成納悶的向外轉頭,心忖著皇極殿總不至有人敢不請自來。但當她躺著瞥見門口的兩人時,不禁面如死灰。

“皇兄,皇嫂……”

她的手頓時無力的松開了謝正卿的脖頸,繼而整個身子失去了支撐,從他的膝蓋上滾落至地。

這一摔,那原本就只系了兩條細帶的紗裙越發的松敞,福成飲泣吞聲的雙手抱在胸前!

德宗朱譽晏與皇後肖氏,看著眼前這一幕,除了暗暗咬緊牙根兒額側青筋暴露,別無一言。

須臾,朱譽晏猛得一轉頭拂袖離去!肖皇後也緊緊跟在其後。

偏殿內只餘謝正卿與福成公主二人。

福成雖覺無顏,卻也疑惑為何皇兄與皇嫂這麽巧在此時來到皇極殿?又為何皇極殿內這麽多宮殿他們卻偏偏來了此處?為何無一個下人前來通稟?

這不合規制。

“皇兄皇嫂何時來的?”福成顫顫巍巍的望著榻椅上端坐的謝正卿。

他冷眼睥睨,如同看只雜草螻蟻,言語輕佻:“大約在那句要為我生兒子繼承皇位。”

福成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灰白轉為緋紅,她張張嘴不知說什麽,只一個勁兒的微微顫抖。

他一直知道,所以才任由她放肆,讓她越發展現那些不知廉恥的媚態給別人看。

沈寂了片刻,她猛的擡起頭,怒瞪著謝正卿,咬著牙齒:“是你派人請皇兄皇嫂來的……”

謝正卿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弧度,言辭譏謔:“你們皆是朱家人,一家人有什麽不能坦然相對的。”

言罷,他起身繞過福成往殿門外走去。走至門口稍頓,回頭冷冷道:“告訴我她們所下為何藥,我便饒了她們不死。”

福城滿心沈浸在先前的醜事上,早已忘了那些下人的生死,如今被謝正卿一提,抽噎幾聲卻也覺得能救一邊是一邊,便帶著幾分不甘的如實回道:“是在波斯人那兒買來的一種媚藥,宮裏禦醫也沒有緩解的法子。若如願瀉了火,待藥勁兒發過去便無礙了。若瀉不了火,約莫要病上些日子才能漸好。”

謝正卿手握成拳暗暗發恨,卻也未再說什麽,轉頭出了偏殿大門。

宋吉此時正在外頭候著,先前依大人之命去乾清宮請皇上皇後過來的也是他,見大人出來,便趕緊湊上前等候吩咐。

謝正卿斜他一眼,帶著幾分厭棄的命道:“把她送回毓秀宮去。”

宋吉一聽這語氣,便明白這福成公主沒能討得大人歡心。想自己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什麽荒唐事兒沒見過?先前見福成公主那身打扮的一來,他就知她安的是哪門子心思。

堂堂一公主,竟然這種招兒數都使出來了也沒討到什麽好,哼~宋吉心裏暗暗譏笑一把,轉頭朝著小太監們沒好氣兒的吩咐下去:“帶走帶走帶走。”

接著轉身將浮塵往胳膊後一甩,躬著身子追上大人,亦步亦趨的緊緊跟著。

走了十數步,突然謝正卿腳下一頓,嘆了聲,命道:“吩咐下去,將芙蓉池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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