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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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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席間的汪語蝶一直心神不定, 時不時惴惴的望一眼側門。籌算著過會兒蘇妁回來,她要如何表現的毫不知情。

反正蘇妁離開的這陣子屋裏總共來了兩波下人, 也不時有其它的夫人小姐往櫃子處去取放東西。既然自己已將那物交托出去了,如今身上並無臟物, 蘇妁總不能無憑無據的懷疑自家姐妹吧。

如意算盤打好了, 可就在汪語蝶又一次擡眸望向門口時, 卻怔住了。

進來的那個丫鬟是她們汪府的, 可這敏感時候避嫌尚不及,怎的竟自己往這地兒跑!若是此事真鬧大了,必定會將所有往來之人打入幫兇之列,這個沒腦子的丫鬟不是純心連累她麽!

她眼中冒著慍火怒瞪著那個小丫鬟, 可那丫鬟還是鎮定的徑直往她這處走來,毫無動搖的意思。汪語蝶氣的心中暗罵。

待丫鬟越走越近了, 汪語蝶才驚駭的發現那丫鬟袖間竟藏著個方正的盒子般的東西。雲袖輕薄,雖能將所藏之物穩穩罩住,卻邊角突顯。

一個莫名的念頭湧上心來, 汪語蝶擡頭瞪著那丫鬟的眼,可她偏不與她對視, 只往那小櫃子走去。汪語蝶親眼見她將櫃門打開,借著門扇的遮擋飛快自袖中取出那物,放了回去。

自己費勁心機偷走的錦盒竟就這麽被送回來了, 爹爹這是何意?汪語蝶正想跟在那丫鬟身後出去問問清楚,轉頭卻驀地見蘇妁回來了,她便只好安穩的坐在原處, 未敢有異動。

蘇妁則心事重重的抱著那件玄色披風徑直往小櫃子處去了,路過汪語蝶時也視若無睹的沒半分表情。她此時滿腦子想的皆是那冊書,還有今晚逼她去芷荷亭碰面之人。

能隨意在杜府走動的,自然杜晗昱嫌疑最大。可若是他,有什麽話大可直接在偏院兒與她講。反正偏院兒獨立,下人嫌礙事遣去後院兒便是,何必深更半夜的與她去湖邊?

更重要的是她與杜晗昱這才第一回見,她來杜府後並無半點異動,縱他是個天才也不可能猜出她為偷書而來啊!

罷了,想一圈兒仍是沒半點兒頭緒。蘇妁將披風掛起,轉身前還特意看了眼自己那個錦盒,一切安妥。

這才回席位坐下來,暫將煩惱揮至一邊,沖身旁的汪語蝶笑笑:“姐姐放心吧,我給你取來了。”

汪語蝶回笑再三,面上感激,心中卻忐忑不已。

就在此時,正堂傳來司禮監太監拖著長腔的尖細聲音:“禮部尚書張茂張大人,向皇上進獻壽禮~松鶴長春玉如意一對兒!”

先是汪語蝶一驚,“這麽快就開始獻壽禮了。”微微側頭斜覷一眼蘇妁,面聖的是蘇妁,可她卻比人家還緊張。

蘇妁倒未覺害怕,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怕面個聖麽。何況如今她也是個從五品通政司左參議府裏的千金,不比過去村生泊長與平頭百姓無甚異,多少總要拿出些官家小姐的氣度。

說起來,爹升遷至今還從未睹過聖顏,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那麽聖上與諸位大人對蘇家的第一印象,將會因她而生。此次獻壽禮的是她一人,可代表的並非是她自己,而是爹的顏面!整個蘇府的顏面!

未幾,杜府的管家便著人來這邊請,蘇妁恭謹的雙手端著那錦盒隨下人去往正堂。

“通政司左參議蘇明堂之女,蘇妁進獻壽禮~龍鳳呈祥和田玉盤一只!”

雙手恭敬的端著那扁方的木制錦盒,蘇妁挪著小碎步子盈盈往廣宴堂北面的玉臺走去。微垂著頭,只看得到前方三尺內的地面,完全不知兩旁的眾大臣在以怎樣的目光看自己。

她如此微低著頭,倒使得兩旁本就矮於她的在座賓客看得愈加真切。眾人直心道,這株風嬌水媚的琪花瑤草,插在小小祭酒府裏,委實是屈埋了。

杜晗昱雖官職低微,卻因著此次乃是自家承宴,故而也獲得了與眾大人同席的機會。他看著蘇妁從眼前走過,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柳亸花嬌態,讓他有些……憎惡。

美則美矣,可那股子狐媚勁兒卻總覺難登大雅之堂!就好似這裏眾人看著她的眼神,皆帶著覬覦,而非敬重。

他自己便是外室所出,母親雖美卻是一生受盡指摘,毫無尊嚴,連帶著他這個兒子都至今進不了杜氏宗譜。遠不如杜夫人的雍容端莊,讓人心生敬服。

若是能再次投胎,他真想換一個娘!可是娘換不了,媳婦他卻是想要娶個閑雅純淑的。至少看上去是。

可如今,環顧一圈兒席間眾人那死死黏在蘇妁身上的目光……哎!杜晗昱心中暗嘆一聲,端起桌前的龍泉青瓷杯,仰頭一飲而盡!

而蘇妁則細步姍姍,環佩叮當的繼續往前走去,腰枝輕擺,軟煙羅的袖襕隨之微微起伏,不時露出一小截白膩的肌膚。

呈現古人口中的‘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之妙境。

走至玉臺前三丈之處,蘇妁跪地,垂首深埋,將雙手所捧之物高高舉過頭頂。很快便有司禮監的太監將錦盒接了過去,呈至皇上眼前。

朱譽晏信手打開那個木盒的蓋子,眼尾唇邊淡出絲了然的笑。早前他還想不通謝首輔這麽費心思的拉攏一個七品縣令。可眼下見到蘇明堂的女兒,還有她所進獻的壽禮,他便明了一切了。

這玉盤乃是之前西域於田國獻給謝正卿的壽禮,怕是那日珍寶庫堆禮如山,連謝正卿自己都記不得了。可朱譽晏卻替他記著!

龍鳳呈祥乃是禦用之物,掩在臺面兒下私相授受便也罷了,以國禮相贈,便等同當眾打了朱譽晏的臉。

如今蘇妁卻借花獻佛……

不過這等姣花軟玉,放到哪朝哪代都是足以惑亂君心的主兒,謝首輔為之動念倒也無甚稱奇的。

朱譽晏伸手將玉盤取出,以掌托著與身邊的皇後仔細端摩。而謝首輔只時不時的瞥一眼跪於簾幕之外的蘇妁,唇角噙著抹融融的笑。

錦盒裏的物件兒他無甚好奇的。當初盯梢蘇府的錦衣衛來稟,說蘇明堂日日在坊間遍尋名貴珍玩。可民間哪有上得了臺面兒的珍寶?便是偶爾有,他也買不起。

謝正卿聽聞後便著人去珍寶庫挑了件適宜的物件兒,主動上趕著低價兜售。蘇明堂如獲至寶,才算是了了這心事。

“大膽!”朱譽晏突然大喝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將視線投了過去。

蘇妁驚駭又疑惑的擡頭看向簾幕後面,卻看不真切。只心道怪不得人人皆說伴君如伴虎,怎的一個東西不合眼就動怒了?何況那玉盤如此精致。

卻見朱譽晏從榻椅中忿然起身,單手持著那玉盤大聲質問:“你是想諷刺朕有眼無珠?!”

大堂內的眾人,包括蘇妁皆一臉駭然。隔著簾幕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聽著聖上這話,隱隱猜度著是那玉盤出了差錯。

可簾幕內的謝正卿卻是一眼就看出了因由,那玉盤之上的蟠龍……沒了眼睛!

“拿下去,給蘇姑娘看看。”謝正卿瞥一眼隨侍在旁的宋吉,小聲吩咐道。

“是。”宋吉恭順的應了聲,移步聖駕前,雙手接過朱譽晏手中的那個玉盤。接著掀開簾幕,送到蘇妁眼前。

宋吉與蘇姑娘對視時的那個眼神,怕是比方才對聖上時還要恭敬上兩分。自打上回因為詆毀蘇姑娘被首輔大人砸了筆洗,他便心裏隱約明白了。

這姑娘言語舉止間得小心尊著,可不敢沖撞了。

因著聖上先前的那句‘有眼無珠’的提點,蘇妁便直接去看那龍眼,果然不見了。她頓時臉青唇白,嚇出了一頭冷汗!

簾幕內那個狠厲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個小小的五品參議,竟敢在千秋壽誕之日動這種心思羞辱於朕!來人!”

隨著聖上的一聲喝令,立馬有十數禁衛沖進堂內!身披金甲,腰配寶劍,赫然成排,虎虎生威!

這時席間眾臣無不面色惶恐!雖說這是位傀儡皇帝,可他畢竟還是皇帝,除了謝首輔誰敢惹他動怒?

當然,席間面色最為難堪的還屬杜家父子。

而一旁的汪萼汪大人,卻鎮定的端起桌前的一只酒杯,神色閑適的啜了一小口。

藏?藏了頂多是讓蘇妁獻不成這回壽禮,雖失禮些卻也不會得到什麽教訓。可把眼珠兒鑿掉,卻足以令蘇家付出血的代價!蘇明堂妄圖與敵對結親,心存倒戈,必然是要受些懲罰的。

雖說女眷那邊隔著屏風,卻也只是遮擋下身影,卻擋不下這邊兒的動靜。正堂出了事,汪語蝶聽的是清清楚楚,她早便猜到丫鬟將那錦盒再放回之際,已做了手腳。

她在桌案下絞著帕子,側頭看一眼屏風,視線雖穿不過去,心卻能想象到蘇妁這會兒已嚇成了什麽樣子。最終她目線落在了小櫃旁掛著的那件玄色披風上……

鳳眸淡噙水霧,含情凝睇。她只是怕蘇家與杜家聯姻,想要幫著父親破壞掉這樁親事,可是打死她也沒想過要害蘇妁被治罪!如今卻又該如何收場?

正堂內,蘇妁前半身皆伏在地上,想要開口求饒。可就在嘴剛張開之際,卻聽到簾幕後一個低沈的聲音壓過了自己:“蘇姑娘,你送這尊無眼蟠龍,可是有何典故或是講法?”

這聲音不是聖上,那便是與聖上同坐玉臺之上的謝首輔?可這聲音她卻完全不覺陌生。這人的意思不似詰責,倒似在提點她此事認不得也求不得,反倒應以言語圓之。

蘇妁幡然醒悟!立馬直起身子,沈著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小女向聖上獻此壽禮,確有典故。還請皇上勿要動怒,先聽小女將此物來歷稟明。”

簾幕後的人聞之淡笑,既而輕喝一聲:“今日千秋壽誕,凡持刀劍入堂者,每人杖責二十!”

當初楊靖被處死時,禁軍首領便被謝首輔換過了,可如今禁衛卻還敢唯皇上之言馬首是瞻!看來有必要再敲打下了。

待錦衣衛上前將那十數禁衛拖出去後,原本怒目而立的朱譽晏也眸色惶惶,悵然坐回榻椅裏。

謝正卿動不得,謝正卿看上的人亦動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杜公子對女主的看法,不知寶貝們是否可以理解呢?他喜歡她的嬌媚,想要得到,卻因為自己出身陰影,覺得這種長相過媚的女人娶回家做正室會被人嘲笑,只適合圈養。

另外關於之前在蘇妁房裏,謝首輔說話她未認出來的事,評論區解釋了無數遍,但越來越多的寶貝問,所以在此正式解釋下哈:文中描述為他在她耳畔,噴薄而出的那種聲音,其實就是氣音啦~人正常說話是聲音渾厚有力的,而只用氣音時除了暧昧,真的聽不出什麽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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