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不再用本宮，而是用“我”，甯婍姮秀眉微蹙看著她，她知曉麗妃接近她，也許是為了某些目的，但此刻她的坦誠可見。

她不過應付兩人的話，卻被兩人真誠相待。這樣甯婍姮越發心裏不安，她害怕有朝一日，這會成為一種羈絆，讓她無法下手，甚至會威脅到自己。

天人交戰好一會，她才輕聲道：“謝謝。”

“客氣甚麽，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林琳瑯說著端起茶杯，“今兒個咱們就以茶代酒幹了這杯。”

見林琳瑯岔開話題，甯婍姮也伸手端起茶杯。

這時麗妃看到甯婍姮手上包紮的紗布，她關心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林琳瑯聽麗妃的話，也看向甯婍姮的手。

甯婍姮很淡然道：“不小心在園子裏跌了，抓到藤子傷了手。”

林琳瑯隨即道：“你才痊愈沒多久，怎麽也不小心些。”

甯婍姮抿了抿唇，“我沒事。”

麗妃見甯婍姮不想談及受傷一事，她端起茶杯道：“咱們先喝了這杯茶。”

喝下茶，麗妃先道：“喝完這杯茶，咱們三個就是好朋友了，往後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說。”

甯婍姮道：“謝娘娘厚愛。”

麗妃一聽這就不高興了，“咱們都喝過拜拜把子茶了，你還叫我娘娘，我都不用尊稱了，要去叫我麗華好了。秀麗的麗。華麗的話。”

麗妃說著眼睛骨碌碌的，如此一來她又與令其很親近了一步，那香貴妃的事又進了一步。皇上倘若決定是甯婍姮了，這後宮中，該留下的人也不多了，她總算是不負太後所托了。

麗妃和林琳瑯一樣，都是自來熟那種。甯婍姮最招架不住的就是這種和像溫憐兒那樣可憐楚楚眼巴巴的。

雖然不是很願意，可她還是跟著林琳瑯一起叫了聲“麗華”。

麗妃這才開心起來，“許久未聽見有人這樣叫我了，真懷念以前在宮外的日子。”

麗妃說到宮外的日子，甯婍姮也不由得想起那時在宮外，縱使有任務在身，可她還是自由身。不像如今入了深宮，身不由己，她的身子已經交付了出去，為了任務。

林琳瑯也陷入了對往昔的回憶，甚至不經意的流露出悲傷之色。

麗妃這才察覺到她這句話，讓甯婍姮和林琳瑯都陷入了沈思，不想氣氛變得凝重。她又道：“宮外的日子雖好，可那也都過去了，這不在這裏還認識了你們，這也是好日子。”

林琳瑯回過神，笑道，“這倒也是，人生有得必有失。”

麗妃連連點頭，“是啊，不論過去如何，未來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麗妃這句話讓甯婍姮又不由得深思起來，過去不重要嗎？可沒有過去又如何有未來？

見甯婍姮不知還在想什麽，林琳瑯問道：“婍姮，你在想什麽？”

甯婍姮這才回過神，“我只是在想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或是將來，都是我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聽完，林琳瑯伸手探了探甯婍姮的額頭，像是自言自語道：“沒有發燒，怎麽盡說些認真的話起來了，叫我好生意外。”

甯婍姮被她的話，逗得露出笑意，“難不成，我平日裏說的話都不認真？”

“倒也不是。”林琳瑯搖搖頭，“你平日裏的認真像是不食人煙火似得，冷冷清清，好像沒有甚麽事是能讓你牽腸掛肚的。你突然如此接地氣的認真起來，我自然有些不習慣。”

麗妃聽了林琳瑯的話也笑了，“我倒是覺得婍姮平日裏都很認真，萬一哪日能見她開玩笑，那才真是好玩。”

這話讓林琳瑯也笑了，她連連點頭，“你說的對，那時候婍姮能與人開玩笑，這才是最大的玩笑。”

甯婍姮眉梢上揚，不否認也不回答。或許吧，她的性子為她掩去了不少沒有必要的事。

曾幾何時，她也如她們一樣愛笑，直白。

國破山河在，輾轉漂浮那麽多年，她已經忘記了家是何意。從公子救了她那一刻起，有公子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麗妃抿了口茶，“這可不一定，指不定咱們婍姮懷上公主還是皇子，性子也就變了。”

這意有所指的話，甯婍姮深究麗妃神色，不見半點冷嘲熱諷，似乎很是歡迎新生命的到來。

林琳瑯聞言，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那麽一會。好在麗妃和甯婍姮沒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她很快就露出笑容，對她們笑道：“這倒也是，人家都說當了娘親，就會變得溫柔似水。”

她們對孩子的喜歡，甯婍姮心卻是猶如被剪子一剪子一剪子的剪著，她不能表露出此刻的脆弱，只能用沈默回應。

林琳瑯和麗妃你一言我一語聊起來，見甯婍姮不說話，兩人才停下，林琳瑯問甯婍姮道：“婍姮，你不喜歡孩子嗎？”

“沒有不喜歡。”甯婍姮不想兩人的關註焦點在她身上，她適當的轉移了一下話題，“說起來，後宮也只有玲瓏公主。”玲瓏公主乃是百裏奚得力助手隆泰的女兒，隆泰護主而死，他的女兒被百裏奚收養。封為玲瓏公主，交由皇後負責。後來，玲瓏公主被靜妃推入湖中死了。百裏奚大怒，賜死靜妃，這都是這座後宮的前話了。

若沒點本事，哪能在這人吃人的地方存活下來。當初的靜妃，當初比鴻貴妃還要受寵的順妃，下場通通不過死。

要在女人的陰謀詭計中求生，還要在百裏奚的眼皮子底下求生，更是不易。也好在是百裏奚對後宮有留心，若是換做前朝，這深宮裏冤死的女人究竟有多少，只怕數都數不過來。

甯婍姮提及玲瓏公主，林琳瑯有些惋惜道：“我也聽過玲瓏公主的事，真是可憐了玲瓏公主。”

麗妃打量了四周圍一眼，才低聲道：“這玲瓏公主的事，咱們可就在這裏說，在這裏丟。對皇上和皇後來說，這是個永遠好不了的傷疤。皇上把玲瓏公主視如己出，誰知竟遭到靜妃毒手。”

林琳瑯配合的點點頭，“這些事，也就咱們私底下說，在皇上那，還是不能提及的。”

甯婍姮琢磨著，要不要趁此時問晴宮的事？她撇了麗妃一眼，她應當知曉的吧？肯不肯與她說，又是一回事了。

想罷，她說道：“有件事，我想問問。”

麗妃和林琳瑯不約而同的看著甯婍姮，等著下文，甯婍姮道：“我曾聽說過晴宮，可問及晴宮時，她們都不知。”

聞言，林琳瑯面色一滯，她完全沒想到甯婍姮又會問及這個。

麗妃一聽，神色也有些不對勁，她看著甯婍姮，她還以為皇上已經告訴甯婍姮關於晴宮的事了。看來，皇上應該是有他的打算。但是事到如今，也該告訴甯婍姮了。

她笑笑道：“婍姮，這個你還是親自去問皇上，我相信皇上他一定願意親口與你說。”

“應該是禁忌吧？否則也不會如此保密。”甯婍姮似無心的輕描淡寫態度，麗妃果真是知曉的。讓她親自去問百裏奚？若是百裏奚願意說，還需她親自去問嗎？

“這個，我也不好說。”麗妃有些為難，若是讓皇上知曉她給甯婍姮說了這事，皇上肯定會不開心。

甯婍姮仍是淡淡道：“沒事，你不用為難，我也不是非得想知曉，只是偶爾聽到人提了句。”

“你聽誰提及的？”麗妃倒是好奇了，宮裏頭哪個不知死活的人膽敢去戳皇上的逆鱗，當真是不想要命了嗎？再者，知曉晴宮存在的人不多，是誰到甯婍姮那搬弄是非？也不可能，若是膽敢在甯婍姮這裏拿晴宮來搬弄是非，那是自尋死路。

甯婍姮看了林琳瑯一眼，才道：“不久前在禦花園見著於昭儀娘娘，她賭氣嘀咕了句。”

“於昭儀？”麗妃眉頭微皺，於師師不可能知曉這事才是，一定是有知情人在那嘀咕出來了。

“她應當也是從別處知曉的。”甯婍姮看麗妃在思索著，一猜就猜到於師師肯定從他人那得知的。

麗妃對於師師可沒有甚麽好脾氣，“若是她也不奇怪了，到處打聽事情，這知曉了也管不住嘴，跟瘋了似得到處跟人結仇。”

“方才我還見著她，她到處串門子去。說來也是奇怪了，她往日可瞧不上黃充容這些，這會兒竟然親自去找黃充容。估計又不知在合計甚麽事，後宮裏頭也就她最不讓人省心。”

聽著麗妃的話，林琳瑯和甯婍姮都知曉，她對於師師真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不過她說的很對，於師師肯定又是不知在合計甚麽。

林琳瑯道：“說起來也是婍姮性子好，於昭儀可沒少找婍姮麻煩。”

“你可別說，上回我就瞅見了。換做是我，非得請她吃鞭子。仗著自己有個寶鳳玉如意，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甯婍姮聽著兩人說的，這也許是後宮平凡女子的一生會做的事之一，幾個關系好的，能坐著聊聊。

她不由得想到，倘若公子登上皇位，那林琳瑯和麗妃她們呢？她們的下場會如何？後宮這些妃嬪，難道都要賜死？

不，她不願意看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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