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小亭，飛雪。

原慕白一襲白衣勝雪，他手指迅速的琴上撥動，好似在懲罰麻木自己一般瘋狂。

一旁鬼無看見主子如此，雖心生擔心，但也不好說甚麽。

隨著曲落，琴弦斷裂，斷裂的琴弦將他的手指劃傷，血珠滑落。

他看了一眼受傷的手指，想起在谷中，他受傷時，甯婍姮驚慌將他手指含住，告訴他，這樣能止血。

他張嘴，將手指含住，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化開。

鬼無遞上手帕，他擦拭了一下手指，“宮中一切如何？”

“相爺，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只是這樣一來，百裏奚豈不是會更為戒備？”

原慕白冷冷道：“越是戒備，越是會百密一疏。越是沒有提防，往往反而更難下手。我就是要他知道，還有人有陰謀，讓他時刻防著，可我什麽都不做。”他說著，指尖在琴幾上劃過，眼底寒意浮現，語氣也淡淡的，“殺了他，必須要致命一擊，讓他永遠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這是百裏奚教會他的，凡事都要斬草除根，做的幹凈。以免讓他跟他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可……婍姮小姐她不會有事嗎？”鬼無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原慕白頓時冷光掃向他，“鬼無，我不知你何時也如此關心起她的死活。”

鬼無埋頭，恭敬道：“鬼無不敢。”他知曉，相爺比誰都關心婍姮小姐。

原慕白冷著臉，“要成就大事，必須要夠狠。要得到皇權，更要狠。只有踩著人的屍體，這路才能堆出來！”

他手握成拳，被琴弦割傷的手指再次滲出血珠，他幾乎是壓抑著自己內心顫音，“若她今日死在養心殿，那也是她的命！”

躊躇片刻，鬼無還是說了，“相爺不是說，婍姮小姐是最鋒銳的武器？”

“沒錯，她是最鋒銳的武器。所以我相信她今天會躲過去，躲不過去，在百裏奚心中也埋下了種子。”原慕白說著，看向朝亭子走來的女子。

女子婀娜多姿，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猶如水蛇。五官神似甯婍姮，但與之不同的是，女子是嫵媚性感。

她來到亭中，嬌滴滴的與原慕白請安，“小女子蘇蘇見過相爺大人。”

鬼無與甯婍姮相處時日較長，也喜歡甯婍姮的性子，看著眼前的蘇蘇，就心生不喜。矯揉造作，看那雙眼睛，就知曉城府極深。

原慕白一把摟過她，“今日先生教你的可都學會了？”

“相爺讓蘇蘇學的，蘇蘇當然都好好學著。”蘇蘇說著，就要往原慕白身上蹭，原慕白不著痕跡的躲開，“挺好，我一會要入宮一趟，你在畫舫等我。”

“蘇蘇知曉了。”

蘇蘇起身，出了亭子。

原慕白淡淡道：“她城府很深，手段也夠狠。”

“可屬下認為，甯小主更為在乎相爺。”

鬼無的話引得原慕白一瞪，鬼無不敢再多言。

原慕白心如刀割，他怎麽不知曉甯婍姮對他的心思。這也正是他送她入宮的原因，但他必須要考慮到整個計劃。一旦計劃有變，他必須要下狠手。

如果她能贏了這場戰爭，便好。

若不能……

他要有備用的人。

毒，暗器有毒，他知曉的。

那是劇毒，他也知曉的。

因為，那是他親手換上的毒藥，他也沒有解藥。

他讓她為百裏奚去死，他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為之動容，哪怕這個人是帝王！

他站起身，“準備準備，該去宮裏看結果了。”

…

被吩咐到禦膳房準備消夜的香雲和香玲隨著侍衛回來，見養心殿外橫七豎八的屍體，唯獨不見甯婍姮。

她們兩個心一下到了喉嚨，方才聽見動靜，出來看是城門那著火了，隨後侍衛不讓她們亂走，她們只好在禦膳房等著。

給百裏奚行禮後，香玲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小主呢？”

百裏奚挑了她們一眼，“你們回去素悅軒，把你們小主貼身衣物和日常所用拿來養心殿。”

香玲和香雲看百裏奚冷厲的視線，也不敢多問，兩人連忙素悅軒。

收到消息匆匆入宮的舒牧，看到城門的狼藉，心系百裏奚，直奔往養心殿。

到了養心殿外，見百裏奚負手而立，面容透著徹骨寒意，讓這大雪天更為冷了幾分。

飄落在地上的積雪，被血染紅，禁軍在清理屍體和血跡。

“皇上，臣來遲了。”

百裏奚看向他，“起身吧，事發突然，朕也所料未及。”

舒牧起身後，見百裏奚臉上有血跡，他擔心道：“皇上，你的臉？”

“甯婕妤的血。”百裏奚說著，想到甯婍姮奄奄一息的模樣，黑眸殺意乍現。

“甯小主她？”舒牧沒敢問完。

“她為救朕，受傷了，現在後殿治療。”

舒牧明白，這定不是受傷那般簡單了。

沒一會，原慕白也趕到了。

看著地上屍體清理差不多，百裏奚也無事，原慕白總算是安下心。

但唯獨不見甯婍姮，他心底掠過一抹刺痛。

百裏奚也不回殿內，就站在殿外。

淩宴和舒牧的人把事情調查清楚，舞娘和樂師的刺客是跟著風家主事帶來的樂團混入宮中，黑衣人是前些日子從安溪大牢逃出去的姜國戰俘，他們在城門放火，阻止禁軍救駕。

而負責看官城門今夜值班的侍衛已經自盡，負責樂團的督查處負責人和宮內管事也被殺人滅口。

聽完淩宴的匯報，百裏奚道：“他們的黑手已經伸到了朕的皇宮當中，這宮裏頭，多少人懷揣著二心，想對付朕。”

平平的語調，卻蘊含著不可忽視的怒意。

舒牧道：“皇上，臣建議徹查後宮，徹查所有侍衛。”

“查！全給朕查！”

淩宴道：“皇上，臣認為這裏肯定有人與外頭裏應外合。今夜行刺，特地選在風家主事風澈來京時，絕非偶然。”

原慕白附和道：“臣也如此認為。”

百裏奚看著他們三人，“即日起，朕給你們權利徹查宮裏宮外的可疑人物，朕要一個切確的答案！”

“遵旨。”

承乾宮。

莊敬太後正要歇下，前頭捎來消息，有人行刺皇上。

她急的起身更衣，匆匆趕往養心殿。

轎子在養心殿外停下，莊敬太後急忙下轎，榮嬤嬤擔心道：“太後，您慢些。”

百裏奚見莊敬太後來了，眉頭皺了皺，這會兒還驚動了莊敬太後。

淩宴他們見莊敬太後來了，連忙退到一旁。

莊敬太後看了一眼在清理的屍體和血跡，她疾步走向百裏奚，“皇上，你沒事吧？”

百裏奚道：“朕沒事，太後怎麽來了。”

“發生如此大事，哀家能不來嗎？”

百裏奚與淩宴他們道：“天亮之前，朕要結果。還有百裏廷，是該治罪了！”

三人明白百裏奚的意思，淩宴留下指揮禁軍，舒牧與原慕白先到大牢審人。

百裏奚與莊敬太後入了殿內，莊敬太後等不及的問道：“是不是那幫老家夥動的手！”

“是與不是，朕還未找到證據，但八九不離十是他們。既然他們要給朕點警告，朕也要回敬回去！”

“皇上，千萬要當心。那幫老家夥，逼急了，甚麽都能做的出來。”莊敬太後說著，松了一口氣，“好在你沒事，不然哀家可……”

“太後，相信朕。朕不會讓自己有事，當時那情況，如果甯婍姮不出手，幽魅也不會讓朕有事。只是朕……”百裏奚頓了頓，神色覆雜，“朕沒想到她會豁出性命救朕。”

“你是說甯婍姮救了你？”莊敬太後微微一楞。

“她為朕擋下暗器，受傷中毒，醉醫仙正在給她醫治。”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即使百裏奚沒有太多情緒的言語，莊敬太後還是聽出了他的害怕和擔心。

她輕拍他的手臂，“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她如此善心，不會有甚麽事的。”

“太後……”百裏奚欲言又止，他甚至往後殿的勇氣都沒有，生怕聽到醉醫仙對他說，人沒救了。

莊敬太後了解百裏奚，“走吧，哀家一道與你去後殿看她。這會兒，她更需你在身邊。”

話落，外頭榮嬤嬤聲音傳來，說是如意太後來了。

莊敬太後道：“瞧，把如意太後也給驚動來了。”

如意太後匆匆入殿內，一看便知是匆忙而來，未仔細梳妝，看到百裏奚沒事，她泛紅的眼眶才止住淚花，“皇上，你沒事就好。”

“讓太後您擔心了，是朕疏忽了，朕該讓人給你捎話，不用折騰過來。”

如意太後聞言，罵道：“說得甚麽混話，出了這等大事，哀家能在宮中呆著？”

莊敬太後看如意太後又要哭出來，她與百裏奚道：“如意太後也是關心你，下回可不能這般說話。”

百裏奚道：“是朕不好，朕不該如此說。”

如意太後也不是不懂事之人，明白百裏奚此刻定是為了刺客一事煩憂，她說道：“看到你沒事，哀家也放心了。”

莊敬太後道：“皇上沒事，也是甯婕妤救駕有功。”

“甯婕妤？”如意太後眼底一抹異色一閃而逝。

“是啊，這會兒還在後殿，也不知如何了。”莊敬太後說著，也不由得擔心起來。好不容易，皇上才對一名女子如此上心。

她也好不容易，能有一名欣賞的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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