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吳嬤嬤參見小主，小主萬福金安。”

“起身吧。”甯婍姮說著，看向小棟子，小棟子連忙解釋，“小主，這是提司殿那派來的嬤嬤。”

提司殿派來的？甯婍姮打量著吳嬤嬤，吳嬤嬤畢恭畢敬的，她問道：“提司殿派嬤嬤你來做甚？”

吳嬤嬤回道：“回小主，是松公公派老奴過來幫小主再檢查一下屋子。”

甯婍姮聽到松公公三字，是那日在提司殿救了她的小松子。她心中有疑慮，又打量了小棟子一眼，然後才對吳嬤嬤道：“那就勞煩嬤嬤了。”

吳嬤嬤在屋內轉悠了幾圈，對甯婍姮道：“小主平日裏可常去園子？”

“算不上是頻繁。”

“那老奴也要去看看。”

吳嬤嬤如此主動的提出要求，甯婍姮覺得她也許是公子派來的人。想著，心就猛地一揪。

她道：“正好我也要去園子逛逛，一道去。”

言罷，又對小棟子道：“小棟子，去內膳房瞧瞧香雲忙甚麽，去了甚久，還不見回來。”

“諾。”

小棟子不疑，轉身就往外去。

甯婍姮慢慢往園子去，吳嬤嬤畢恭畢敬跟在後頭。

到了園子，吳嬤嬤不見有動作。

甯婍姮挑了四周圍一眼，無人在此。

她冷聲道：“有何話就說吧。”

“甯小主。”吳嬤嬤到了甯婍姮跟前，態度再沒之前的恭敬，眼神銳利的與甯婍姮對視，“樓公子讓老奴提醒小主一句，莫要忘了小主入宮所為何事。”

早知公子找她不為何事，甯婍姮臉色還是微微變了，冷冷的語調也多了一絲顫音，“我當然明白。”

“那小主要加把勁，得到皇上寵幸才是。”

甯婍姮沈默不語，她腦海中浮現那抹儒雅身姿，這是他親口交代的嗎？

“小主，莫要怪老奴多事。樓公子對小主寄以厚望，小主不會讓他失望吧？皇上再厲害也是男人，小主想要得到皇上寵幸，就看小主願意主動與否。”

吳嬤嬤的話像是無形的巨雷，不斷的敲擊在甯婍姮的耳畔。她不是不知，只要她主動，百裏奚或許不會拒絕。

她眸色微冷，“嬤嬤想多了，皇上需要怎樣的我，我比嬤嬤清楚。若我與其他人一樣，只想將他拉入溫暖錦被中共赴巫山，他又怎會連續召我去養心殿。有些事，急不得，水到渠成。讓公子放心，婍姮知曉何時該主動，何時該按兵不動。”

“小主，話雖如此說，該辦的事還是要辦了。小主未經人事，想必也未受訓。想要得到皇上長久的寵幸，沒有一點點功夫，只靠著聰明是不行的，這樣無法留住皇上的心。”

甯婍姮心中一陣煩躁，“我明白了，我知該怎麽做。”

“小主明白那是極好，老奴告退了。”

吳嬤嬤說完，也不等甯婍姮說話，就離開了。

甯婍姮只感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盡，臉色慘白，一手扶著桂花樹，眸中哀色漸漸浮現。她早已做好準備獻出自己，可公子的耳提面命，還是讓她受傷了。

他為何不信她，她願意把命都給他，難道還在乎這副身軀屬於誰？

她不是不勾引百裏奚，只是時機未到。

…

醉醫仙因忘了囑咐甯婍姮一件事，又折道回來素悅軒，不見甯婍姮在廳子裏，小棟子正好端著點心回來，說甯婍姮到園子散步去了。

他又往園子去，只見伊人站在桂花樹下，一手扶著樹幹，寒風凜凜，吹散了她兩鬢垂下的發絲。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他一時間失神，低喃叫道：“小主？”

聞聲，甯婍姮一驚，來不及隱去眸中哀色與水光。

側頭望去那瞬間，與醉醫仙視線碰撞開。

醉醫仙一怔，她眸中那抹失措的哀色撞入他的心底，那瑩瑩水光像是無形利刃，往他身上紮。

他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態。

那時少年的他，驚慌失措。

此時的他，卻想上前輕挽她手。

眼前的她與他魂牽夢繞的女子重合，然後化作了一人。

斷崖邊上，那黑衣飄玦的女子，手執玉笛，吹奏著天下最哀傷的樂曲。

若不是時常在兄長房中偷瞥到她，他定以為是何方仙子眷戀紅塵，私自下凡。

甯婍姮也怔了一會，隨後迅速隱去了眸中哀色，淡淡道：“大人怎麽回來了？”

醉醫仙仍是失神著，甯婍姮眉頭一皺，“大人？”

醉醫仙這才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收回視線，輕笑道：“這不是忘了有件事交代，又折道回來。小主似乎有些觸景傷情？”

他試探性的問話，甯婍姮回道：“只是突然想起死去的兄長與爹娘，所以有些感傷。”

甯婍姮提到兄長，醉醫仙才想起，多年不見兄長了。他也知這思念之情叫人傷心，便沒懷疑甯婍姮的話真實與否。反倒是愈發的憐惜她，在她清冷之下，埋藏著的是萬千情緒，只是她習慣了一個人獨自舔傷口。

“小主想開些，逝者已逝。”

“嗯。”

醉醫仙又道：“臣想起一事，特地回來告知小主。”

“何事？”

“這宮中道理，小主必定懂得不比臣少。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主不爭，不代表無人將小主視為眼中釘。小主還是要防患於未然，小心些。”

“大人特地返回，定不是說如此淺的東西吧？”

“小主果然是個聰明人。”醉醫仙頓了頓，“臣知曉小主想弄清楚到底誰是巫蠱幕後黑手，可皇上未必喜歡小主卷入其中。再者，臣認為巫蠱之禍，未必是針對小主。小主還是謹慎些，莫要落人口實。”

甯婍姮當然知曉百裏奚不喜歡她參與此事，她本是想暗中旁敲側擊，沒想到讓醉醫仙看明白了。他絕非表面那般浪蕩不羈，許多事情他看得明白。只是他沒有站在百裏奚那，而是先來告訴她，說明她這個賭註下對了。

她道：“此話怎樣？”

“目前臣掌握的情況來看，小主並非是最佳人選。”

醉醫仙又在賣關子，甯婍姮猜想，他是不想在告訴百裏奚之前告訴她。他能有心告訴她這些，她也不多問。

“我明白了，我不會做甚麽，謝大人提醒。”

“那就不叨擾小主，小主想開些。”

“大人慢走。”

看著醉醫仙匆匆而去的背影，甯婍姮神色才漸漸放松下來，淡淡的嘆了口氣。幸好她早已習慣了如何最快隱藏自己的心思和情緒，否則她不確定醉醫仙能否看出什麽。

她位居深宮，寸步難行，公子他又知曉嗎？

嘴角綻放一抹輕嘲笑容，她自始至終還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

…

晚膳時分，養心殿的小太監來了，讓甯婍姮晚上去侍寢。

所謂侍寢，不過是陪著百裏奚。

甯婍姮想起早些時候吳嬤嬤的話，她心頭又是煩躁。

可冷靜下來，她有她的計劃，公子一定會明白。她不會讓公子失望的，她會用行動證明自己對他的忠心。

沐浴更衣出來，轎子已在後邊候著。

到了養心殿，如海迎了上來，“小主，皇上還在東暖閣商議政事，小主可到書房稍等。”

“謝公公提醒。”

甯婍姮撇了一眼東暖閣門口，隱約聽到裏頭百裏奚與舒牧聲音，不知公子可在裏頭？

她頓了一下，差點情不自禁往那頭走去。

好在及時緩過來，硬是轉身往書房而去。

禦案上擺放著幾本兵書，還壓著一張地圖，她無需多看，就知那是中原大陸的地圖。

她在書架上找了本治國書籍，坐下來翻閱。

此書乃是南朝丞相所寫，裏頭治國變法之道，讓南朝從一個小國迅速成長成大國。

本來只是想隨手翻閱一下，可漸漸的被裏頭所記載事件吸引，不知不覺就看得入神，連百裏奚何時站在門邊看著她，她都未察覺。

百裏奚忙完政事，便過來書房，見甯婍姮一手拄著臉頰，一手翻閱茶幾上的書籍，很是專註。

他倒是有些吃味起她手中書籍，她看書時的用心，反倒比看他是更為專註。

他眸中含笑，邁步朝她而去。

甯婍姮聽到窸窣腳步聲，當下反應過來，也知曉是百裏奚來了。

她佯作不知，待他走近了，她才擡頭看去，然後連忙站起身，“不知皇上來了。”

“你看得如此入神，朕倒是有些不開心了，一本書比朕還要吸引你註意。”

“皇上……”

甯婍姮正要福身，百裏奚抓住她的手，“朕說過，你與朕之間，無需如此多禮。”

他緊握她的手，像是無形中抓住她的心，讓她動彈不得。

甯婍姮不敢與他那如炬的視線相交，只好低著頭，垂著眸，表現的謙卑，不去看他。

百裏奚一瞬也不瞬的望著甯婍姮，她低頭垂眸，甚至謙卑，清冷不失。他隱約能感到她與他之間一些距離，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逼她與他視線相對。

甯婍姮只覺她的心此刻像是被剖開似得，毫無遮掩的曝光在他的視線中。

瞬間，他的鼻息輕撲在她的臉上，純陽剛的男人氣息撩入她鼻中，將她整個人環抱。

眼看他的唇就要欺上她的唇，匆匆腳步聲傳來，如海正好撞見了兩人如此親密，連忙低下頭，“皇上，汐月宮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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