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奚應道：“完了。”

如意太後甚是不解，莊敬太後也瞧了一眼，同是不解。

如海將百裏奚寫下的字給眾人一看，這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筆一字，何意？

甯婍姮眸光落在那赫然的“一”字上，百裏奚道：“甯寶林與朕說過，一花一葉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朕覺得這‘一’字與甯寶林實為相配。”

甯婍姮福了福身，“臣妾謝皇上賜字。”她不過一番言語，他竟還記得，也不知是好是壞。

這下，其他人才明白了，原來是兩人之間的私話。

作詩到這就結束，莊敬太後看天色不早了，讓各宮都散去。

與莊敬太後和如意太後告退，妃嬪們陸續往外走。

林琳瑯跟上了甯婍姮，“婍姮。”

甯婍姮側頭看了她一眼，並未應聲。她只要想到百裏奚和林琳瑯，她就煩躁如何處理她與林琳瑯關系。也許能做的只有疏遠，不再親近。

她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那些片刻間的情誼都不屬於她，也不是她所能擁有的。

林琳瑯見甯婍姮反應冷淡，似是不想搭理她，她問道：“婍姮你怎麽了？”

“我沒事，只是累了，要回去歇著。”甯婍姮淡淡說著，無形間加快了腳步，撇下林琳瑯。

林琳瑯想不明白，難道她是在腦她與皇上親近？可也不像是。

她又追了上去，“婍姮。”

香玲也不知為何甯婍姮今兒個為甚這般怪異，竟然不想理會琳貴人，見甯婍姮面帶倦色，她只當她是真累了。

甯婍姮皺了皺眉，林琳瑯怎麽就甩不開，若是做得太明白，香玲也會有所懷疑。她放慢了腳步，看著追上來的林琳瑯，“我確是累了，喝了酒也有些胸悶不舒服。”

林琳瑯聞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那你快些回去。”她又囑咐了香玲，“記得找醉醫仙來給你家小主瞧瞧。”

見她笑的燦爛，甯婍姮只覺刺目，她註定承不起她的真心。

她移開視線，“嗯，你也早些回去歇著，明兒個有空來素悅軒，咱們一道出去走走。”對林琳瑯的問題，看來她還是不能操之過急，慢慢一點一點淡下才是。

“好，我明兒個找你去。”

香玲聽了甯婍姮的話，小主真不是怪異，之前是累了才會那般吧。

上了轎子，甯婍姮一手撐著隱枕，閉目養神。

暖春塢內，只剩百裏奚和莊敬太後。

如海和桂嬤嬤和榮嬤嬤也都退到外頭候著，莊敬太後緩緩道：“這甯寶林是可塑之才，確實不錯。”

“太後難得誇讚一人。”

莊敬太後看著百裏奚，“哀家知皇上你對她感覺不一般，只是糾結於心中想法。有時，可放膽一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害之人，便快刀斬亂麻。倘若皇上屆時無法狠下心，哀家再來做這個狠心人。”

百裏奚問莊敬太後，“太後，若朕心交付與她呢？”

他此刻眸光閃爍不定，他不知為何會突然問出口。或許是她那句詩，或許是莊敬太後對她的認同。

莊敬太後認真道：“皇上，可記得哀家六年前對你說得那句話？”

“朕不敢忘。”

“心心相印，執手天下，哀家若能看到你與她如此，哀家這一生所受的苦，也算是值得了。你往前如何牽制後宮，哀家不管，只望你來日莫要做那負心人。不要讓你的孩子，哀家的孫子，遭受當年與你一樣處境。”

莊敬太後想到往事，仍是有些激動。

百裏奚忙安撫，“太後對朕說的每一句，朕都銘記於心。”

莊敬太後點點頭，稍稍平穩下心緒後，才道：“當然，這是好的發展。不排除造化弄人，那時就要看皇上你的心能否奪下她的心，若她心不在你，就得看皇上你的野心能否壓得住你的情心。為帝王者，當斷則斷！”

“謝太後提點，朕明白了。”

“哀家與皇上你說這個，你該明白，不僅是甯寶林。後宮這一大幫子人，皇上你如何解決？如今邊關安定，整頓朝堂與後宮，後宮與皇室宗親那幫老流氓一個道理，不動便是不動，一動便是抽了支柱，四方傾塌。”

“太後放心，朕已有主意。”

“哀家知道你有主意，哀家是問你香貴妃的事。皇上，莫要執著於過去，也別怪哀家刺你，晴宮那位死了這麽多年，也該放下了。”

“太後。”百裏奚皺眉。

莊敬太後知曉自個孩子性子，她也只好作罷，“算了，那是皇上你的心尖寶兒，動不得。後宮如何分配，哀家不想絮叨太多。至於皇後那，該清的就清了，癡情變毒蛇的例子可不少。皇上你最不提防她，她弄起什麽小動作，你都未必知曉。”

莊敬太後提到皇後，百裏奚這才舒展開眉頭，他與莊敬太後保證道：“皇後確實不該留，待事情平定，朕一定會把該清的都清了。”

“對了，舒牧婚事，選日子了？”

“已讓司禮監準備。”

“嗯，那便好。不早了，回吧，哀家也要去歇著了。”

百裏奚離開後，榮嬤嬤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麗妃。

莊敬太後見到麗妃，“怎麽還不回宮？”

麗妃湊上去，挽住莊敬太後的手，“這不是想仙女太後了。”

莊敬太後笑的和藹溫柔，“就你嘴巴子抹蜜。”

“太後和皇上商量完了？”

“你又偷聽了？”

麗妃直喊冤，“才沒有，不信問榮嬤嬤。”

榮嬤嬤笑道：“麗妃娘娘確實沒有偷聽。”

“太後，您瞧瞧，是不是沒有。”

“瞧你還給嘚瑟上了。”莊敬太後拉著麗妃的手坐下，“往後宮裏可不平靜了，你要多幫襯幫襯皇上。他一人太辛苦，應付朝堂，還要應付後宮。後宮一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角兒，你自個也要留心些。”

麗妃立馬正了神色，“太後不說，我也會幫忙的。皇上的事，就是我的事。”

“還有一事，你不可讓皇上知道。”莊敬太後說著，讓麗妃湊近了些，她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麗妃瞪大了眼睛，“太後，你要我讓甯寶林把香貴妃給……”

她未說完，便讓莊敬太後給捂了嘴巴，“讓你保密，你還巴不得天下人都知曉了？”

麗妃點點頭，莊敬太後這才松開手，“按照哀家說的做，有事哀家在這裏扛著。”

“皇上萬一砍我腦袋呢？”麗妃摸了摸脖子。

“他敢！哀家不死，誰敢動你。”

“好了好了，別說死不死，我可期盼著你長命百歲，我做就是。”麗妃答應的是爽快，可這事做起來就難了。甯寶林那清冷寡淡的性子，能做出這事？

素悅軒。

甯婍姮回到素悅軒，香玲真跑去找了醉醫仙。

沒多久，醉醫仙就來了。

一見甯婍姮，便打趣道：“小主好氣色，面色紅潤如桃花。”

“我身上這麽股酒味，大人可是味覺不行了？”

“小主還能懟臣，說明小主身子倍兒好。”醉醫仙說著，給甯婍姮把脈，故作那江湖術士搖頭晃腦，“小主氣血不虛，性子冷淡，不愛言語。”

“大人今兒個吃酒撐了？”

“當然沒有。”醉醫仙收回手，直勾勾盯著甯婍姮，盯得甯婍姮不自在，“大人失禮了。”

“身子是沒毛病，但心裏有病。小主這是心裏事兒積壓太多，又不愛言語。小主可聽說過，積郁成疾。”

醉醫仙這浪裏浪氣的語調，甯婍姮實在難以將他當做正常大夫看待，她淡淡道：“若真如此，世上啞巴都積郁成疾了。”

“小主，你怎就不聽臣說得。臣可是很認真的，小主心事太多，是該找個人分擔分擔，否則悶出病。”說著，他往前一靠，沖著甯婍姮眨了眨眼，“小主跟前就有個合適人選。”

“與你說？那我寧可積郁成疾。”

醉醫仙一臉受傷，“小主，你這話就傷人了。臣哪點不好了？你說，臣改了就是。”

“嗯，渾身都不好，應當回去娘胎重造一遍。”

香玲正好聽到這句，“噗哧”笑出聲，“醉醫仙大人這招數到小主這就不管用了。”

“那不是我招數不好，是你們小主滴水不進。”

“所以要勞煩大人多多用心了，常言道，水滴石穿，況且人心還只是肉長的。”

“香玲你這小丫頭，甚麽時候也學會埋汰人了。隨你們小主都不學好，凈是學些氣死人的話。”

這時，香雲走了進來，朝醉醫仙瞅了瞅，“大人要氣死了？奴婢雖不懂醫術，還是能看出大人中氣十足，面色紅潤，不像是將死之人。”

“呀呀呀！真是氣煞我也！”醉醫仙真是被這兩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打敗，每每他來素悅軒都是受挫。可他就是賤骨頭，越挫越愛來。

“大人近日在學唱大戲？”

“以後可以給咱們來一段了。”香玲附和著。

他們三人鬧得換了，甯婍姮心頭沒那麽壓抑，眼底微微露出笑意，她道：“你們再埋汰大人，他一會氣急了，往池子裏一跳，可就了不得了。”

“你們……你們！”醉醫仙指著掩面而笑的香玲和香雲，又氣呼呼的瞪了甯婍姮一眼，“臣下次再來素悅軒，臣就是臣奶奶她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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