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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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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跟布魯恢覆對身體的控制時, 已經站在了安娜家的院子裏,他們現在身無長物, 渾身上下再怎麽翻, 也只能找到一個裝了豆子的布袋。

兩人都註意到,院子裏堆著不少幹草垛, 還支著晾曬衣服的桿子, 從桿子上晾曬的衣服來看, 這個家庭中應該還有一位成年男性。

布魯刻意落後了同伴一步, 轉過身, 往出口走去——他想到院子外頭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 卻莫名撞在了一處無形的屏障之上。

——在進入劇情地點後,二人的活動範圍就受到了影片的限制。

帶著木頭面具的安娜雙手交疊在身前:“我可以幫忙煮袋子裏的豆子, 等吃飽喝足後, 你們就能在稻草堆裏好好睡上一覺。”

阿喀琉斯&布魯:“……”

原來安娜所謂的招待只是幫忙烹飪,不過考慮到影片裏展示出的生活水平, 兩位玩家也只能對此表示滿意。

阿喀琉斯觀察著面前的NPC,剛剛說話的時候,有股奇怪的味道從安娜臉上的面具上飄了過來,這張面具看起來非常骯臟, 下半部分仿佛染著黑色的汙漬。

安娜推開了大門,示意兩位玩家跟上。

阿喀琉斯小心翼翼地坐在客廳裏的餐桌前, 雖說這部片子屬於情感類, 但在經歷了一個同樣屬於情感類的下午茶後, 他對未來的劇情發展沒什麽信心。

更雪上加霜的是, 他已經發現,在旅人E的身上,壓根就沒有包裹欄這種東西的存在——畢竟是副本中的小副本,想也知道,拍攝者不會給影片裏只會在女主角家停留一晚的過路人配備什麽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直播間。

“女主人去煮豆子了。”

“周圍家具不多,但挺幹凈的。”

“你們說女主人幹嘛戴個面具在臉上,難道是有皮膚病不能見光?”

“或許是個人愛好也說不定。”

“[截圖].jpg,[截圖].jpg——我把視頻放慢了,發現有一滴液體從面具下方滴落,放大看,應該是血跡。”

“所以安娜臉上有血,只是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因為某種原因沾上了別人的血。”

“就不能是小動物的血嗎?”

“理智上有可能,但感情上,我不相信[主角進行時]在游戲副本上的設計偏向會那麽溫和無害。”

“……你說得對。”

副本中。

微妙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阿喀琉斯目光在櫃子上的相框上一掃而過,註意到裏面的人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女人緊緊依偎在丈夫的肩膀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很甜蜜的合照——如果相框上的玻璃不是碎裂的話。

“櫃子還有餐桌上都有凹下去的印子……這裏的家具似乎都有被撞過的痕跡。”

布魯拍了下同伴,示意他看一眼墻壁上的掛鐘

這只掛鐘鐘面雪白,外側是黑色的,邊框十分光滑,此時此刻,時針分鐘秒針正重合在一起,指向“XII”的位置。

——XII是羅馬數字裏的12。

他們到現在連劇本安排的晚飯都沒吃進嘴,布魯非常確定,此刻就算是晚上,肯定也還沒到午夜,更別提他盯了半天,鐘面上的秒針都沒有走動一格。

如果不是為了顯示當前時間,那又是為了什麽?

阿喀琉斯疑惑:“莫非是壞了?”

兩人還打算討論些什麽,但話未出口,就在系統的阻止下,同時選擇了閉嘴——剛剛安娜已經端著一盆豆糊從廚房內走出,他們無法繼續保持超游狀態。

“咚。”

豆糊被放在桌子上,因為盛得太滿,邊沿略灑了一點出來。

阿喀琉斯的目光在女主人安娜的手指上略略停留。

目中所見是十分粗糙的一雙手,手心手側手背上都布滿了老繭,踆裂的表皮有血絲不斷滲透出來,對方應該經常上藥,部分皮膚已經被藥草的汁液染成了黃色和黑色。

安娜放了個木勺在豆糊盆裏,但沒拿碗,並示意兩位客人可以動嘴。

影片裏的科技水平落後,生活資源也不豐富,好在虛擬世界裏沒有傳染病的風險,習慣了星際生活的兩人也只能入鄉隨俗,打算合用一根勺來分享這盆晚餐,按照劇本的安排往下走流程……

——前提是安娜的面具沒有突然掉落。

“duang!”

長久的勞作讓面具上的布帶變松,安娜不經意的一個晃頭的動作,使得失去綁縛的木面具掉落下來,露出掩藏在後面的腫脹面容。

她的五官依稀能看出照片上的模樣,但高高腫起的臉頰發黑發紫,還有混著血液的黃色液體從傷口中不斷外溢。

“……”

目睹到安娜的真容,阿喀琉斯跟布魯的動作雙雙僵住,一動不動,就跟有人給這部片子按了暫停鍵似的。

“嚇到您了。”

安娜撫著自己的臉頰,語氣帶著真誠的歉意,她的動作很輕,似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本來便已傷痕累累的面頰,更加雪上加霜。

“是我丈夫傑克,他喜歡喝酒,生氣的時候掌握不準方向,所以總是會弄傷我的臉。”

安娜說話時,手腕上的布料滑下,露出下方青紫色的傷痕。

阿喀琉斯:“……”

布魯:“……”

對方話裏的重點有些怪怪的。

直播間。

“等等,這個NPC什麽意思?難道她丈夫不打到臉就可以了嗎?”

“研究過古代法律的人表示:不可以,雖然在很多情況下,家庭內部的暴力行為都不會得到有效追究。”

“也不知道系統是從哪個古老年代裏取的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情提要裏說,這似乎是一部,呃,愛情片?”

“……”

“我知道了!既然傑克總是毆打安娜,那他肯定不是男主,影片的主線必然是兩位旅人幫助女主人戰勝邪惡勢力,逃離農莊。”

“那跟愛情有什麽關系?”

“兩位旅人幫助女主人逃離農莊的時候,順便談個戀愛——這樣設計如何?”

“挺好的,而且旅人有兩位,一男主一男配——這在蘇文裏,屬於入門款的基本配置——雖然他們都對熱情的農莊女主人一見傾心,然而男配在影片結束前與邪惡傑克的對戰中,因為保護安娜不幸身亡,只剩男主跟安娜在鮮血與淚水中迎接新生。”

“……樓上幾位最近是不是瀏覽了很久的舊網?”

“咳,雖然舊網搜索效率比較慢,而且冗餘信息太多,不過也還挺有意思噠!”

就在直播間中熱烈討論的同時,副本中,暴露了真實容貌的安娜,原本平靜的目光仿佛是接觸到催化劑的化學物質,悄然產生了某種奇異的變化。

“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們的見識一定向經過的旅途那樣廣闊,我有一個問題,希望能得到解答——我的丈夫傑克,他到底到底愛不愛我?”

直播間內的彈幕消失了一秒,接著迅速開始了刷屏模式。

“不愛。”

“不愛。”

“不愛。”

“如果你的丈夫一邊揍你一邊說愛你的話,建議帶他去看看精神科大夫,或者就地埋了,等待自然分解也行。”

副本中。

阿喀琉斯跟布魯陷入沈默——他們出生在婚姻制度早已取消,整顆星球都未必能有三位數以上的活人的星際時代,對古代覆雜的感情問題缺乏了解。

但幸好兩人還有點基本的常識。

阿喀琉斯認真:“按照你的描述,傑克屬於典型的暴力份子,他毆打你是為了展示權威,宣洩情緒,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跟愛情沒有絲毫關系。”

布魯嚴肅:“你們這塊地方,有沒有負責治安的人員可以求助?”

“……”

在理解了兩位旅人的話裏的含義後,安娜因為遭遇毆打而無法分辨出情緒的臉徹底僵硬,身體也隨之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失去站立的力氣。

兩位玩家十分緊張,他們在坦誠回覆女主人的問題時,也隨時提防著對方因為受到打擊而做出什麽過激舉動,但現在的情況比所預料的要安全得多——愛情觀被徹底顛覆的安娜縮到墻角裏,抱著膝蓋開始悲傷地哭泣,她其實是一個體格健壯的農婦,哪怕盡量減少自己的占地面積,依舊具有不可忽視的存在感。

阿喀琉斯跟布魯對視一眼,陷入沈思——按照支線任務的要求,他們必須在農莊裏住上一晚,等到第二天繼續趕路,那麽就算女主人選擇就地自閉,應該也不影響任務的進行?

布魯嘗試安慰安娜,結果農莊的女主人已經徹底進入了與外界隔絕的狀態,根本無法交流,他攤了攤手,重新坐回了飯桌邊。

兩人都沒有接著喝那碗豆糊。

按照正常流程,旅人需要在稻草堆上睡一晚,但阿喀琉斯還是覺得,在女主人沒有出聲驅趕的情況下,與同伴在客廳裏靜靜坐上一晚的選擇會更加安全。

“砰——”

就在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幾乎需要通過默背公式來打發漫漫長夜的時候,農莊的大門被用力踹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他亂糟糟的頭發上散發著油膩的光澤,臉上帶著常年飲酒的紅色,整個人就像是剛從酒桶裏撈出來的一般,氣味之濃烈,剛一進門就讓兩位玩家感覺到了窒息。

農婦的哭聲變低了。

“你們是誰?”

傑克踉踉蹌蹌地走進來,歪著頭,斜著眼睛打量著旅人D跟旅人E,眼裏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阿喀琉斯皺了皺眉,簡短道:“過路人。”

傑克咧開嘴,露出一口黃色的爛牙,邁開步子向玩家的方向快速走去:“這裏難得有外人過來。”

他的手掌裏抓著一個巨大的酒瓶,此刻忽然重重掄起,把酒瓶砸在了布魯的腦袋上。

“哐!”

碎裂的玻璃雨點般飛濺得到處都是,阿喀琉斯僅僅是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就感覺脖子一涼。

“滴答。”

鮮紅的液體從破碎的酒瓶上滴落下來,混入地上的酒液當中。

對方的動作太快,阿喀琉斯根本來不及抵抗,隨著眼前的畫面逐漸變紅,他慢慢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最後滑落成一個仰視的奇怪視角。

透過朦朧的血色,他看見傑克正在罵罵咧咧地翻著兩人的衣服。

“媽的,真是倒黴透頂!居然是兩個窮光蛋。”

傑克抽狠狠空踹了角落裏的安娜一腳,讓她趕緊起來收拾屋子,並為自己準備一些食物。

“……”

看著自己的結局CG,阿喀琉斯掛得非常不甘心。

血色越來越濃,直到在玩家的視野上形成一片不透光的黑幕,大約過了五六秒左右,黑幕褪去,阿喀琉斯跟布魯兩人發現自己又刷新到了開場時所在的田野當中。

[系統:

天色已晚,旅人D與旅人E決定找一個農莊借宿,他們在路經雞棚時,看見了帶著木頭面具的農婦安娜。

熱情的安娜欣然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她十分樂意招待旅人D與旅人E,並將兩位陌生人帶回了家中。]

“……”

“……”

阿喀琉斯默默看著游戲提示,感覺自己似乎摸清了一點電影的套路。

——為了跟傑克暴起殺人的神轉折平衡,玩家在打出暫時性的BE之後,還可以從頭來過。

緊跟著農婦的步伐,旅人E跟旅人D把原有的流程重新又走了一遍,直到進入農莊的範圍內,才再一次恢覆對身體的控制權。

此時此刻,黑色時鐘的時分秒針指向了“XI”的位置。

——XI是羅馬數字裏的11。

阿喀琉斯:“倒計時。”

布魯:“……倒計時。”

兩人幾乎是同時得出了相同的判斷。

一個正常工作的時鐘,三個指針不可能同時停留在十一的位置,再結合上上次來時看見的情景,一切就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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