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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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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路之遙關門的聲音回響在酒店房間裏。

祁鏡澍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 腦子也陷入了混沌中。

他費勁地看了一眼站在床前似乎仍沒有反應過來的漂亮少年,只是道:“你不用理她,走吧。”

沈忱聞言笑了聲, “這可不行啊, 好歹我也拿錢了。”

他道:“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麽嗎?”

沈忱已經恢覆了理智, 對於目前的狀況連猜帶蒙摸出來了個大概。

“等酒勁和藥勁過了我就沒事了, 你放心。”祁鏡澍話音沙啞, “麻煩你幫我將空調開到最低溫,準備幾瓶水,和濕毛巾就好。”

沈忱依言照做, 甚至體貼地給前臺打了個電話準備了一盆冰水。

將東西放到了床頭櫃上。

祁鏡澍勉強起身, 摸了下冰塊,被刺激得稍微恢覆了點知覺。

他用濕毛巾擦了下臉,感覺到室內溫度驟降,涼意壓下了他身上的浮躁感。

祁鏡澍道:“我很好多了,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沈忱打量了他一眼, 聳了下肩膀, 笑了下,“那就再見?”

祁鏡澍看了他的背影, 垂眸,“稍微等下。”

沈忱完全不驚訝, 轉頭看著他。

祁鏡澍扯了下嘴角,並沒有笑出來,似乎只是活動了下面部肌肉一樣, “遙遙說的買了你的一夜是什麽意思。”

沈忱露出了個笑,眉頭聚攏,好看的黑眸彎了下。

明明是一個十分燦爛卻乖巧的笑, 但祁鏡澍卻看出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沈忱仍在笑,話音很輕,“啊,這是我和她的事,並不方便說。”

祁鏡澍表情平靜,黑眸卻似乎聚集著一個小型漩渦般令人看不透。

幾秒後,所有起伏風浪都從他眼中消失,他點頭,不再說什麽。

沈忱打開門出去了。

祁鏡澍拿過一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有半躺在床上,感受著過低的室溫。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感覺到身體的力量在逐漸恢覆,腦內的思緒卻仍有些混混沌沌。

勁兒過去了。

祁鏡澍再次拿起濕毛巾擦了擦臉。

一旁放置的水盆上聚攏著點點水珠,透明晶瑩的冰塊在水中搖搖晃晃,折射出點點室內的燈光,明亮剔透卻又冒著寒氣。

祁鏡澍伸手過去,一把握住冰塊。

刺骨的涼意使得他身子下意識顫抖了下,握冰的手一陣陣痛麻。

祁鏡澍沒有松手,感受著這種刺痛。

他迫切需要清醒。

他迫切需要從混沌的狀態中脫離。

******

周三,路之遙握著紙袋進了祁鏡澍的辦公室。

路之遙的辦公室在祁鏡澍辦公室內右側的裏間。

她拆開紙袋,昨日進賬了一筆巨款的她心情愉快,特意早起買了份早餐。

路之遙吃到一半,聽見了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

她叼著面包就跑出裏間,開門,靠著門邊看著祁鏡澍。

祁鏡澍面色比平日更蒼白,眼下有些青黑,整個人顯得有些精神不濟。

路之遙一邊吃著面包,眉飛色舞地擠著過分誇張的腔調,“有時是在身體過度勞累之後,感覺身體被掏空

——”

祁鏡澍黑眸盯住路之遙。

路之遙迅速噤聲咬住面包。

他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今天的日程計劃。”

“下午三點有一個產品部的會議,會前的報表材料發到你郵箱了,五點有一個和城雲科技總經理的預約,六點左右有一個影視部的去年的年報發表會。”

路之遙報菜名似的報了一遍,又沒忍住走上前,手撐在他辦公桌上嚼著面包。她褐眸裏閃爍著惡意的光芒,話音帶著調侃,“昨天感覺怎麽樣啊,我可是一分錢都沒多要,進價多少出貨價多少,真正的不賺差價!”

祁鏡澍的手動了下,從一邊抽出了張紙巾。

他湊近了些,擦了擦她臉上的面包屑,話音低低,“什麽也發生。”

祁鏡澍將紙巾扔到一邊的紙簍裏,“你該回去工作了。”

“行行行知道啦 。”路之遙毫無察覺不對,將剩下的面包塞回紙袋,嘟囔道:“也是,你這樣的人怎麽會……”

後面的話含糊不清。

祁鏡澍看著自己的手指,白皙纖長的手指有些脫皮,微微發皺——握冰留下了的。

他問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呢?”

問這話的時候,路之遙剛握住裏間辦公室的門把手,她姿態隨意地擰著門進去。

她的語氣輕松極了。

路之遙道:“木訥,面癱,認真,做事滴水不漏,哦,還有——”

路之遙轉頭看著祁鏡澍,笑了笑,褐眸裏帶了點意味深長。

“忠誠。”

祁鏡澍的手痙攣了下,蜷縮成拳頭,仿佛回到了昨日那種握冰的狀態裏,身體微微顫抖。

這次,冰冷到刺痛麻木的地方不是手。

路之遙對他的反應毫無所覺,甚至又補充道:“雖然你忠於路家,而不是我。”

祁鏡澍黑眸毫無波瀾,如同一灘死水,話音很淡,“僅僅因為我阻止了你那幼稚且拙劣的計劃?”

路之遙的笑意消失得一幹二凈,她十分認真地道:“是。”

那是她十四歲那年,咬著筆頭,一筆一劃地寫下來的計劃。

“哢嚓——”

辦公室的門被合上。

祁鏡澍垂著眸。

******

五點一刻,城雲科技的總經理來到了祁鏡澍的辦公室。

俗話說得好:大會說小事,大事開小會。重要的決策往往是兩三個人決定的,路之遙將城雲科技的總經理帶到辦公室就準備下班了。

晚上影視部的年報發布會祁鏡澍自有身邊的人,也用不上路之遙。

路之遙給兩人倒好茶,就對著祁鏡澍點點頭回到裏間辦公室收拾東西了。

她將包包斜跨在肩膀上,從裏間辦公室的另一側門出去了。

路之遙剛打卡下班,就看見之前做自己身邊的小馮面色難看地坐在大廈樓旁邊的餐廳露天座椅上坐著,手邊的果汁一口未動。

她蹙眉,走過去敲了下桌子,“小馮,你怎麽了?”

小馮恍神好久,搖搖頭,“沒事,心情不太好。”

路之遙覺得她狀況實在有些令人擔憂,坐在她對面,“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啊?”

小馮仍是搖搖頭,眼淚接著下來了。

路之遙心一驚,連忙找紙巾給她。

小馮卻握住她的手,“我沒事的,你陪我在這裏坐一下就好,真的。”

路之遙抿了下嘴巴,拍了下她的肩膀。

好久,小馮才啜泣道:“其實真的不是什麽大事,真的。”

小馮繼續道:“我之前一直想去策劃部,李主管說會幫我留意,因為他平常很照顧我,我一直也很相信他。策劃部之前有一個項目,策劃部主管說我可以試試參加,如果不錯就可以過去。我寫了好久,交的前一年還通宵了。”

路之遙幾乎可以猜想到事情的發展。

她的策劃案,怕是給別人做嫁衣了。

果然,小馮抽抽噎噎地道:“我交給李主管了,結果今天我才知道,那個策劃案掛的根本不是我的名字。”

路之遙面色覆雜地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又道:“這樣吧,要不然我們去放松一下?雖然你比我大,但是輪玩我才是行家,我們去玩玩?”

小馮晃著腦袋搖頭,只是在流淚。

最終,兩人各退一步,一起在附近吃了頓飯。

吃完飯,小馮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她揉了下紅紅的眼睛,“謝謝你啦,我好很多了。”

路之遙搖頭,“沒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看著小馮上了車回家後,路之遙看了眼時間。

五點四十。

她心裏仍有些不悅,決定回趟辦公室,問問看祁鏡澍知不知道策劃部和李成龍到底什麽情況。

路之遙剛下電梯,便看見祁鏡澍和城雲科技的總經理正迎面總來。

兩人聊著什麽,面色卻並不算十分愉快。

生意談崩了?

路之遙想著覺得有些尷尬,一閃身躲到了電梯間拐角的洗手間門口。

兩人越走越近,話音也愈發清晰了起來。

“這次的合作確實十分充滿危險性,但是您也知道,一旦他們進入科技市場,我們現在的局面只會更差 。”

“我十分清楚,但這也太冒進了,不過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我為這份冒進籌劃近兩年了,這是遲早的事情。”

“唉,還是你這種年輕人有闖勁兒啊,路家你也敢染指啊。”

“叮——”

電梯門打開,他們的聲音被突然塞進一個閉塞空間,消失得突然。

路家。

他們要聯合起來對付路家?

路之遙握住墻角,緩緩從拐角走出來。

她邁腿,走向辦公室。

新盈科科技,龐大巨富的商業家族,但是和路家比起來,它卻只能說是新貴。

因為路家早在民國時期以官鹽和股票發家,兩百年間,路家的足跡遍布所有可以撈錢的行業,財富和權力如同指數式裂變膨脹成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第一梯隊的象征。

近十幾年,路家一直紮根於房地產行業,在許多新興行業上投資參股卻並不深入。

原來最近是打算進入科技行業嗎?

路之遙面無表情地坐在祁鏡澍辦公室裏。

沒多長時間,辦公室門打開,祁鏡澍一眼看見她。

他有些疑惑:“你不是走了嗎?”

“對,然後突然想問你點事,就回來了。”路之遙看向祁鏡澍,開門見山,“你要對付路家?”

祁鏡澍面上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平覆了。

算了算時間差,大約是電梯間的話被她聽去了?

祁鏡澍松了松領帶,解開幾顆扣子,露出了纖長白皙的脖頸。

他走向座椅,“是。”

“哦,看來是我誤會了。”

路之遙頓了很久,看著祁鏡澍倒水的背影,“原來你也沒有那麽忠誠。”

原來祁鏡澍既不忠於她,也不忠於路家。

飲水機的水溢出了紙杯杯口。

祁鏡澍毫無所覺似的,任由冷水滿溢而出,打濕了他的手。

許久,他捏緊了杯子。

祁鏡澍轉頭看著路之遙,黑眸裏沒有任何波瀾,“我忠於你。”

路之遙語塞,好幾秒,她道:“沒有,你沒有,你以前忠於的就不是我,是路家。現在,連路家都不是。”

祁鏡澍笑了下,這次是真實的笑,這笑裏含著路之遙不曾見過的直白的尖銳和嘲諷。

他走近了些,一把按住路之遙的肩膀,膝蓋遏住路之遙的雙腿。

祁鏡澍濕潤冰冷的手摸上了路之遙,眸色愈發深沈。

他緩緩收緊力道,圈住她的脖頸。

祁鏡澍又笑了,他今天笑得大概比平時笑得頻率都高。

不同的是,他的笑像一個沒有感情無機質的扭曲的笑。

祁鏡澍道:“我有時候真想殺了你。”

祁鏡澍道:“但是我做不到。”

祁鏡澍冰冷的手不斷摩挲著她的臉,話音很低,“你把我當狗差遣,你把我的骨頭打碎,讓我成為你滿意的狗,最後你卻將我扔在一邊,僅僅因為我不能讓你冒險,你嫌棄我木訥,嫌棄我無趣,卻唯獨不能說我不忠誠。”

祁鏡澍的眼圈逐漸發紅,壓著話音,聲嘶力竭:“是你將我扔在路家,自己離開的。是你拿我當籌碼換你的自由的,你拋棄了我,是你!”

路之遙楞楞地看著祁鏡澍。

祁鏡澍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面上卻仍笑著,愈發顯得他歇斯底裏。

他的手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讓路之遙呼吸不過來。

她臉色微紅,口鼻並用地呼吸,嘴唇發幹。

祁鏡澍意識到她呼吸不順暢後,立刻松開了口,另一只手仍然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死死地按在他身下。

他眼裏積蓄了越來越多的淚水,笑著的嘴角微微顫抖。

祁鏡澍低頭,湊近了路之遙,平靜無波的黑眸裏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話音很低,很沈,帶著無法挽回的瘋狂。

“你知道嗎,被拋棄的忠犬,只會變成一只見誰都要咬上一口的瘋狗。”

祁鏡澍又笑了,笑得他嗓音粗糲極了。

他伸出拇指揩去自己滴落在她的臉上的淚水,動作溫柔極了。

祁鏡澍輕輕地道:“路家也好,昨天那個沈忱也好,我都不會放過,遙遙。”

這一聲遙遙繾綣溫柔得仿佛他們是抵死糾纏的情侶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祁鏡澍不是忠犬,是狂犬,沒想到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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