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靜沈著臉看了宋逸幾秒，還是決定最後再確認一下，“小之是在跟你談戀愛嗎？他說自己喜歡男人，那個男人……是不是你？”

宋逸默然地看著曹靜，點了點頭，回答道：“是。”

“你……”曹靜抓住了手邊的抱枕，氣得胸口微微起伏。雖然早就猜到了結果，但是親耳聽到 宋逸承認，一時間心理上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你們這是在胡鬧！”曹靜用力地拍了拍沙發，聲音帶著顫音，“我本來還很欣慰，小之能交 到你這麽個長得一表人才又有能力的朋友，沒想到你們……”曹靜悔恨地搖了搖頭，“我早該想到的，上次打電話是你接的時候我就應該猜到的，如果早點阻止的話，就不會發展成這樣了。”

“不會。”宋逸開口了，“如果上次您就發現了，並不會影響這件事的結果，只會讓您更早知道真相。”

“宋逸！”曹靜一臉慍怒地看著面前的人，“我本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這種話你怎麽說得出口？”

“我自認為我說的這話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曹靜被宋逸氣得說不出話，拿起茶杯喝了好幾口茶降火。她放下了杯子，冷著臉說：“我知道你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我就直說了，我不管你和小之到底是誰帶著誰胡鬧，你們倆的事，怎麽著都不行，我要求你跟小之分手，聽清楚，不是希望，是要求。”

“我不覺得您有要求我做什麽事的權利。”

“你什麽意思？”曹靜瞪著宋逸。

“意思是我不會跟祁敬之分手。”

“你簡直不可理喻！”曹靜站了起來，生氣地指著宋逸，“你知不知道你倆繼續這樣下去，只會遇到越來越多麻煩，你知不知道你們將來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語，你以為你們能撐得住？就小之那個從沒過過苦日子的性子，你以為他能堅持下去嗎？我讓你們倆分手，對小之、對你都好，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您對苦日子的定義是什麽？您憑什麽斷言祁敬之堅持不下去？您真的了解您的兒子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曹靜來不及反應，她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宋逸站了起來，跟曹靜面對面站著，緩緩地開口：“祁敬之是個成年人，他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判斷，包括跟我交往這件事。您說他從來沒過過苦日子，您對苦日子的定義是否太自我了。在您眼裏，是不是只要錦衣玉食、衣食無憂，那就不是苦日子了？他從小經歷的那些孤獨時光難道就不是苦日子了？”

“他為什麽跟您關系不好，性子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獨？您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嗎？從小他需要您關心的時候，您又在哪裏？”

“現在他的人生不需要您了，您卻出來插一腳，打著“為他好”的名義，盡做一些讓他反感的事，您要真心疼您兒子，當初又幹嘛去了呢？”

宋逸的聲音低緩，臉上沒什麽表情，說的話跟扇巴掌似的狠狠地落在曹靜的臉上，控訴著她多年來對祁敬之的忽視和冷落。

祁敬之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卻從不曾跟宋逸談過小時候的事情，他只知道祁敬之從小是在奶奶家長大的，上高中的時候才搬到現在的小區。有些事，不用當事人說出來，相處的久了，自然就能感覺得到。

其實從最初相遇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任性、性子獨，卻又那麽純粹，跟個沒經歷過世事的小孩兒似的。

曹靜真跟被扇了幾巴掌似的，臉漲得通紅，被宋逸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顯是被戳到痛處了。

一直靜坐著的劉越突然放下了手裏的報紙，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問：道“你叫宋逸是吧？”

“是。”宋逸看著劉越。

“宋逸，不管怎樣，曹靜都是祁敬之的母親，按理說，是你的長輩，你說話應該有些分寸。”劉越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威懾力，盯著宋逸的眼神也透著淩厲之氣。

“我不覺得我說的話有什麽有失分寸的地方，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宋逸迎上劉越的目光，“還有，我要說的是，跟不跟祁敬之分手，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們沒有權利來要求我該怎麽做，同理，祁敬之也是，他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決定。”

劉越笑著喝了口茶，“你不去當辯手的真是屈才了。”

“謝謝誇獎。”宋逸淡淡一笑。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巨大又急促的敲門聲，劉清晚從樓上跑了下來，“我去開門。”

“你終於來了。”劉清晚看著門外氣喘籲籲的人。

祁敬之“嗯”了一聲，繞過劉清晚快步走了進去，“宋逸！”他喊了一聲。

聽到祁敬之的聲音，客廳裏的三個人同時轉過了頭。

“小之……”曹靜望向祁敬之，面色如土。

祁敬之看了她一眼，繃著臉沒說話，朝宋逸走了過去，“咱們回家。”他拉住了宋逸的手。

“小之！”曹靜大聲叫住了他。

祁敬之轉過了身，面無表情地說：“還有事嗎？沒事我帶宋逸回家了。”

“你非要這樣嗎？”曹靜看著祁敬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的將來著想。”

“你做什麽了？”祁敬之的臉色依舊平靜，“讓宋逸跟我分手嗎？哦，對了，我好像還沒正式做介紹。”他把宋逸拉到了曹靜面前，介紹道：“這是我的男朋友，宋逸。”

說完他拉著宋逸走出了劉家大門。

曹靜氣得都站不穩了，只能冷眼目送著兩人的離開，她手捂著額頭扶住了沙發，劉越走過去扶住了她。

曹靜推開劉越的手，撐著沙發坐了下來，掏出手機給祁文濤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餵？”祁文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應該沒想到曹靜會突然給他打電話。

“曹靜？你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了？”

“你回來一趟吧。”曹靜撐著額頭，聲音很無力。

“回來？我回來幹什麽？出什麽事了？”

曹靜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你兒子都喜歡男人了你還不知道回來？”她氣急敗壞地沖電話喊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沒了聲音。

良久，祁文濤才語氣沈重地開口：“是……宋逸嗎？”

很奇怪。他從來沒想過祁敬之會喜歡上男人，但是曹靜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第一個從他腦子裏冒出來的人就是宋逸。

“你知道？！”曹靜難以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祁文濤說，“這是……真的？小之喜歡宋逸？”

“能是假的嗎？剛都當著我的面承認了，他就是想氣死我。”曹靜喝了口水，“你找個時間回來吧，我說不動你兒子。”

祁文濤沈默著沒說話。

“怎麽著？這麽大的事你都不能請個假回來？你兒子都跟男人在一起了，你還不知道回來管管他嗎？你想他以後的人生怎麽辦？跟個大男人過下半輩子嗎？”

“孩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祁文濤！”曹靜對著電話喊了一嗓子，“你在說什麽混賬話！你知不知道你兒子選擇的那條路有多難？你想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再難走也是他自己選擇的，小之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有他自己的判斷。”

祁文濤的話跟宋逸說的話如出一轍，無疑又踩中了曹靜的雷區，耳邊仿佛又縈繞著剛剛宋逸擲地有聲又字字誅心的言語。

“所以這事你是不打算管了？”

“我說了，這是孩子們自己的事。”

“祁文濤啊祁文濤，”曹靜站了起來，“你永遠都是這樣，永遠停在原地，以前不願意選擇更好的工作，現在連兒子都不願意管教了，你怎麽就那麽喜歡安於現狀，逃避現實呢？”

“你有資格來批評我嗎？”祁文濤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溫度，“你以為你這麽多年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了嗎？”

“你……”

“小之有他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你來插足。我很忙，沒空聽你廢話。掛了。”

曹靜氣憤地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劉越給她重新泡了杯茶，端到了她面前，“消消氣。”

“老劉……”曹靜接過了他手裏的茶，“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我不能讓小之走上那條路啊，我不是反對他喜歡宋逸，我只是擔心他未來會後悔、會受苦，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同性戀，我兒子就不可能是同性戀，只要我們能讓他和宋逸斷了，他以後還是能過上那種結婚生子的正常生活的。”

“那你得對癥下藥。”劉越重新拿起了報紙。

“什麽意思？”

劉越把最後那點新聞內容掃了一下，擡頭對曹靜說：“我看看這事我管不管得來。”

“我媽她沒對你說什麽過分的話吧？”祁敬之在車裏問宋逸。

宋逸搖了搖頭，“倒是我說的話挺過分的，她到底是長輩，我話說的有點重了，但是我忍不住。”

從小就不管自己的兒子，這麽個缺愛的小可憐，曹靜自個兒不心疼他還心疼呢。

“哈？”祁敬之笑了，“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

“快說啊，”祁敬之轉頭看他，滿臉興奮，“你嘴巴那麽厲害，我媽被你噎得夠嗆吧？”

宋逸點了點頭，“是夠嗆。”

“哈哈哈哈哈哈……”

祁敬之把宋逸帶回了醫院，然後帶著祁耀一塊回家了。

祁敬之剛走，宋逸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餵？哪位？”

“宋逸，是我，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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