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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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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過後沒幾天就是元旦,又是一個爽歪歪的假期。要說以前,祁敬之對休假也沒那麽重的執念,頂多就是想在早上的時候多睡一會。

自從宋逸從公司辭職之後,他就開始在意節假日了。不在同一個公司,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一方面他在工作上比以前努力上進了不少,另一方面他又時時刻刻盼著下班放假,想著回家跟宋逸膩歪。

連許小天都看出來他的不對勁,說他從宋部長走了之後整個人就跟變了似的。本來話就少,宋逸一走,基本就變啞巴了,完全不搭理人,一天到晚連個笑面孔也沒了,只是埋頭工作。

其實說得誇張點,祁敬之真覺得,自己的生活裏要是沒有宋逸,就是灰色的,隨手一筆就能直接劃到人生的最後,平淡且無趣。

要不是宋逸家裏還有個張姨時不時出沒,他恨不得直接就跟他睡同一個屋子了。這不,一逮著 假期他就立刻跑宋逸家去了。

祁敬之拿備用鑰匙打開了宋逸家的門,“張姨,忙著呢?”

正在拖地的張姨轉過了身,“喲小祁來了啊?”

“家裏怎麽沒人啊?宋逸呢?”

“好像是有事出去了吧。”張姨說,“他接了個電話,說他朋友找他出去看房子。”

“看房子?”

“啊對,我聽著好像是那房子之前著火了,要重蓋,喊小宋過去給看看,幫著設計設計。”

“這樣啊……”祁敬之挫了挫後槽牙,手指捏得“哢哢”響,又問:“宋惟呢?”

“他在屋裏睡著呢,小孩兒今天有點貪睡,平時早起了。”

“我去看看他。”

“好嘞,去吧。”

祁敬之打開了宋惟的房門,宋惟正裹著被子面朝裏睡著,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哥哥……”宋惟突然翻了個身。

“寶貝兒你醒著啊?”祁敬之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我以為你還睡著呢。”

宋惟看起來沒什麽精神,臉色有些蒼白,祁敬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擔心地問:“寶貝兒,你 是不是不舒服?”

“哥哥,我起不來床……”宋惟的聲音懶懶的,有氣無力。

祁敬之笑了笑,“都說你是豬頭了,小懶豬。”他把宋惟抱進了懷裏,“別一直躺著,到時候 該躺壞了,我帶你去洗臉。”

宋惟趴在祁敬之的肩膀上,懶懶地“嗯”了一聲。

張姨看到祁敬之抱著宋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問:“醒了啊?”

“啊,”祁敬之笑著拍了拍宋惟的屁股,“小懶豬不肯起。”

張姨笑了兩聲,對祁敬之說:“小祁今兒在這吃飯吧,我做了好多菜,小宋不在,我倆也吃不了。”

“行,謝謝張姨。”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麽。”

宋逸憑著之前模模糊糊的記憶,好不容易才找到上次被任寒帶去的那個木屋。車剛在院子外停下來,就看到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肩上扛著木頭,看樣子應該是木匠工人,來搭房子的。

任寒站在院子裏指揮著,宋逸朝他走了過去,問:“這就搭起來了?”

任寒轉過了頭,驚訝道:“你居然還能找到這裏?!我還怕你迷路了,都準備去接你了。”

“你這地方是真難找,我繞了好幾圈,差點沒繞樹林裏去。”宋逸看了一眼進進出出的建築工,問任寒:“你這就開始蓋了?”

“哪兒啊,這些是運木材的,我還沒想好要蓋成什麽樣,這不是讓你過來幫我設計設計麽。”

“跟之前一樣不就好了,還特地把我叫過來,你一個設計師讓我一個做銷售的來設計房子,想什麽呢?那天著火是不是把你腦子熏壞了?”

“滾你丫的。”任寒踹了他一腳,轉頭朝屋後走去,“我去後邊看看。”

祁耀正蹲在地上計算綠檀的數量,旁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

任寒在祁耀旁邊蹲了下來,摸了摸草坪上的木頭,說:“這個木頭好看。”

祁耀沒說話,繼續數地上的綠檀。

任寒拿起一塊綠檀聞了聞,說:“還挺香,小孩兒,”他轉頭看著祁耀,“到時候地板就拿這個木頭做。”

小孩兒?

祁耀拿著鉛筆的手頓了一下,淡淡地回了一句:“這是綠檀,不適合用來做地板。”

“怎麽就不能做了?多好看。”任寒不以為意。

祁耀手裏的動作沒停,頭也不擡地回答:“綠檀價格比較貴,而且油性太大,水分難揮發,容易變形,用來做工藝品比較合適。”

“這樣啊……”任寒敲了敲手裏的木頭。

鼻間傳來淡淡的煙味,祁耀轉過了頭,果不其然看到對方嘴裏叼了根煙。

他皺了皺眉,開口提醒:“這裏這麽多木頭,你還是把煙掐掉比較好。”說著他往旁邊移了一步,拉開了與任寒的距離。

盡管祁耀沒有表現得很明顯,任寒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閃過的一絲嫌棄。他瞇了瞇眼睛,勾起了嘴角。

任寒吸了口煙,輕啟薄唇:“小孩兒……”

祁耀條件反射地轉過頭,任寒壞笑了一下,突然對著他的臉噴了一口煙。

“咳咳……咳咳咳……”迎面而來的白煙嗆得祁耀瞇起了眼睛,他低著頭咳嗽了幾聲,腳底一個沒站穩,向後滑了一下。

任寒見狀趕忙伸出手,想拉他一把,卻被輕巧地躲開了。

祁耀手撐著地,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你沒事吧?我不是……”

任寒剛想說“我不是故意的”,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故意的,便改了口:“我逗你玩兒呢。”他伸過手去,想把祁耀拉起來,結果祁耀的手往後縮了一下,又躲開了。

什麽毛病?

任寒皺了皺眉,掐掉了煙。

祁耀手撐著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草渣。

“祁耀?”宋逸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一臉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少年,“你怎麽在這?”

祁耀呆呆地看著宋逸,心裏也挺驚訝,但是臉上沒什麽表情,小聲地喊了聲:“宋逸……哥哥。”

“你認識這小孩兒啊?”任寒轉頭看著宋逸。

“嗯。”宋逸點了點頭,走到了祁耀面前,“你怎麽會在這?”

“我跟我爸過來送木材的。”

“送木材?”

“嗯,我家就在這不遠處。”祁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擡頭的時候餘光瞥到了宋逸手上的手鏈。那點淡藍太顯眼了,一眼就能註意到。

“我哥……”祁耀盯著宋逸手鏈上的藍色石頭,“他把那塊石頭送給你了啊……”

“嗯?”宋逸疑惑地看著他。

祁耀移開了目光,擡頭問宋逸:“我哥他怎麽樣了?胳膊好了吧?”

“好了,恢覆地挺好的。”

“那就好。”祁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眉毛擰了起來。他不自在地蹭了蹭手上的塵土,對宋逸說:“我去洗個手。”

“嗯。”

祁耀一走,任寒就轉頭問宋逸:“那小孩兒誰啊?”

“祁敬之的弟弟。”

“他弟?做木匠的嗎?”

“一個小孩兒做什麽木匠啊?”宋逸斜了他一眼,“你又抽煙了吧?一股味兒。你是不是想這房子還沒搭出來,就先一把火把它給點了啊?”

“不抽我嘴裏沒味兒,難受。”

“沒味兒去吃點屎。”

“操。”

“真的,別再跟這抽了,等哪天你真被燒死了,我來不及幫你訂棺材。”

“宋逸,我以前真沒發現你嘴能這麽欠。”

祁耀他爸見祁耀舉著兩只手從後院急匆匆跑了出來,停下手裏的活問道:“耀兒,你上哪兒去啊?”

“手臟了,我去洗個手。”祁耀回了一句就跑出了院子。

祁爸搖頭嘆了口氣,“這孩子……這臭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掉啊?”

宋逸家裏,祁敬之正抱著宋惟給他餵飯,他盛了一勺蒸蛋遞到宋惟嘴邊,“來,吃點這個。”

宋惟皺著一張小臉,搖了搖頭。

“你今天怎麽了,沒胃口嗎?這麽多你愛吃的呢,怎麽什麽都不想吃?”

宋惟轉頭摟住了祁敬之的脖子,悶著聲音委屈巴巴地說:“我吃不下……”

“他最近好像都沒什麽胃口,吃得特別少。”張姨說,“前兩天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都沒吃多少,就扒拉了幾口飯。”

“怎麽回事啊?”祁敬之摸了摸宋惟的腦袋,問道:“寶貝兒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身體不舒服要說出來知不知道?”

“哥哥,我有點想吐……”

“什麽?!”祁敬之松開宋惟,盯著他的臉仔細看了看,早上的時候就覺得他臉色不太好 ,小臉煞白。祁敬之抱著宋惟站了起來,“我們去醫院看看。”

“現在嗎?”張姨也站了起來,“我跟你們一塊去。”

“不用了,張姨,您留下看家吧。”

“你一個人能行嗎?”

“能行,我之前也跟宋逸帶小惟去過醫院,多少懂點。”

祁敬之把針織帽套在了宋惟的頭上,又給他圍了條圍巾,轉頭對張姨說:“張姨,這事兒……”他說得有些猶豫,“您先別告訴宋逸,我怕他擔心。”

張姨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嗯,那我走了。”

所有不想面對的痛苦,就跟想要的幸福一樣,全部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來臨,一切都由時間來操控,無非就是煎熬和堅持的不同結果。

該來的總是會來,生活也不可能永遠平靜下去。當祁敬之在醫院與醫生面對面談論宋惟的病情時,他才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了宋惟人生的不幸。

以前就算再心疼,自己到底是個局外人,一直都沒有真正參與到宋惟的人生中來。現在參與進來了,他才意識到,不光是宋惟,其實還有宋逸,他倆這麽多年來承受的痛苦,要比他想象中的多太多了。

他沈默地聽著醫生的話,面色凝重。

“這孩子得這病也好幾年了,一直沒有合適的腎|源,最近會沒胃口也是因為這病拖太久了,這病到後期是會出現這種癥狀的。”

“除了換腎,沒有其他能治好的辦法了嗎?”

“要徹底治好,只有換腎這一個辦法。況且一直靠做透析治療也不實際,做透析有多痛苦別人不知道我們醫生還不知道嗎,況且還是這麽個小娃娃,能一直這麽活蹦亂跳的已經很難得了。”醫生嘆了口氣,“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能真就不行了。”

醫生的話讓祁敬之的心猛地一緊,他攥緊了拳頭,語氣沈重地開口:“大夫,如果一直找不到腎|源,他這病還能堅持多久?”

醫生搖了搖頭,“這個沒有定數的,有的能堅持很久,有的可能一轉眼就不行了,最重要的還 是要盡快找到合適的腎|源。”

如果能這麽輕易就找到的話,宋惟應該早就擺脫痛苦了吧?

還有宋逸。

那個人到底在自己不了解情況的背後作了多少努力,他一點都不知道。

他總是習慣隱藏自己的困苦。

“不管怎樣,先在醫院住兩天觀察一下。”醫生站起來拍了拍祁敬之的肩膀,“你也別太擔心了,這麽多年都撐過來了,孩子沒那麽容易就倒下的。”

祁敬之心神不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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