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敬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砸玻璃的聲音，張建強一夥人進門後拎著鐵棍對店裏的桌椅板凳一頓亂砸，坐著吃早點的顧客受到了驚嚇，站起來亂哄哄地就往門外擠。

“你大爺的！”祁敬之罵了一聲，轉身朝張建強走去。

宋逸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別動手，直接報警。”他捂著眼睛提醒，聲音很輕很輕。

祁敬之咬著牙看了一眼張建強，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呀！？”老板娘從廚房跑了出來，帶著哭腔的聲音罵到：“張建強你是不是瘋了啊！？”她撲過去想要攔住砸店的壯漢，卻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張建強用鐵棍在桌子上掃了一下，一桌子的鍋碗瓢盆掉落在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他拿鐵棍指著坐在地上的沈玉珍，“沈玉珍，我告訴你，今天我來不為別的，就為上次我進去那事來找你算賬來了，濤子的事老子以後有的是時間跟你耗，”他向身後的人揮了揮手，“給我往死裏砸！”

沈玉珍坐在地上氣得渾身直發抖，眼睜睜地看著張建強在店裏撒潑耍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好在今天濤子去康覆中心了，不然她無法想象今天的情況會亂成什麽樣。

宋逸捂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傷口的血越流越多，祁敬之急得抽了大半包的紙巾，不停地擦著宋逸被血染紅的手，他現在根本不敢拿開宋逸的手，他害怕，害怕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店外圍了不少路人，大部分都在門口看戲，也有膽子大的，見狀幾個人結伴進來幫忙攔著。

耳邊還不斷傳來砸東西摔東西的聲音，但是祁敬之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理會了，他的眼裏、腦子裏全是宋逸，滿臉血的宋逸。

“我們去醫院，宋逸，走，我，我帶你去醫院。”祁敬之一手捂住宋逸的傷口，一手兜著他的胳膊想扶他站起來。

他的聲音有點飄，手也抖得厲害，拽了好幾下都沒把宋逸拽起來，宋逸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輕輕地捏了兩下，說：“別擔心。”

宋逸手撐著桌子想自己站起來，擡眼就看到張建強拿著一張椅子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張建強邊走邊舉起了手裏的木板凳，宋逸眼看著椅子朝他們砸了過來，眼疾手快地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祁敬之。

椅子落了下來，宋逸後退了幾步，卻因為動作慢了一拍沒能及時避開，椅子還是飛快地砸了下來，他屈著腿伸出手擋了一下，手臂被凳腳狠狠地砸了一下，他悶哼了一聲，整個人失重向後倒去。

祁敬之回過神來的時候，宋逸已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弓著身子捂著自己的眼睛，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炸了。

腦子炸了。

心也炸了。

祁敬之轉過身，紅著一雙眼睛死盯著張建強，他拎起了剛才砸著宋逸的那張木板凳，看著眼前的人一字一頓道：“你，找，死。”

說完他就拎著椅子朝張建強掄了過去，宋逸趴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褲腳，右眼已經被血糊得看不清原來的樣子，“祁敬之……”他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你他媽……別動手……”

祁敬之哪裏還聽得到他說話，已經氣瘋了，把張建強一腳踹倒在地後，拿著椅子就往他頭上掄，不管不顧地死掄。

木板凳不怎麽結實，砸了幾下後就裂了，但是張建強的頭上已經被砸出了不少的血，祁敬之還是不解氣，把砸壞的板凳扔到了一邊，隨手就拿起了地上的鐵棍，眼看著這一棍就要朝著張建強的腦袋砸下去了，宋逸撐著最後那點意識，使出渾身力氣抓住了祁敬之的手，一把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宋逸屈著一條腿跪在地上，揪著祁敬之的衣服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兩個人臉對著臉，祁敬之的眼睛還是紅的，眼神空洞地看著他，鼻尖上都是汗珠。

宋逸輕輕地掐住了他的下巴，“快帶我去醫院啊笨蛋……”

祁敬之回過了神，一把抱住了倒在他身上的宋逸。

宋逸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視線很不正常，能見的視野小了一圈兒。

他翻了翻眼皮。

還是小一圈兒。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張姨在一邊聽到床上的動靜，趕忙走了過去，“小宋？”

宋逸睜開了眼睛。

“哎喲我的老天爺啊，你可算是醒了！快把我嚇死了！”

“張姨……”

宋逸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嗓子都是劈的。

“哎喲你這嗓子啞的，我給你倒點水。”張姨轉身倒了杯水，扶著宋逸坐了起來，把水杯遞到了他嘴邊，“來，喝點兒。”

宋逸喝了口水，問：“張姨，祁敬之呢？”

“你說小祁啊，他被警察帶走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啊，他把我叫來的，哎喲我來的時候他身上都是血，差點把我嚇死了，他本來還在這呢，剛來了幾個警察就把他帶走了。到底怎麽了啊，還有你，手傷了，眼睛還破了，好在沒事，你是沒看著剛才小祁的臉，警察拉他走他都不走，差點都要動手了，聽到你眼睛沒出問題他才肯走的……”

“我的眼睛……沒事？”宋逸摸了摸蒙在右眼上的紗布。

“是啊，就差那麽一點點，大夫說差點就把眼球給劃破了，好在只是割傷了眼皮，我真是要被你們嚇死，跟我兒子一樣，都不讓人省心，”張姨一邊碎碎念，一邊拿了個蘋果削了起來，“就是你這臉，這以後不都得破相了嗎……哎，多俊的一張臉啊……”

宋逸笑了笑，靠在床上沒說話。

“你跟小祁是遇著什麽事了？”張姨把蘋果遞給了宋逸，“他這，怎麽被警察帶走了啊？犯錯誤了？”

“沒有，張姨，他就是去被問個話兒。”

“這樣啊，沒事就好。”

張姨在醫院呆了很久，前前後後地照顧宋逸，忙個不停，不管宋逸怎麽勸她就是不願意回家，直到天色變暗，宋逸好不容易軟磨硬泡了一番，口水都快說幹了，她才肯離開醫院。

宋逸雖然嘴上說祁敬之不會出什麽事，讓張姨放寬心，其實心裏比誰都要著急。

他一直都不怎麽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什麽事都憋著擱在心底，即使心裏急得都撓墻了，表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吃了晚飯，宋逸靠在床上，面色平靜地看著窗外逐漸變暗的天空。

天邊有一顆很亮的星星，亮得天還沒黑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宋逸盯著那顆星星看了很久。

他摸了摸眼睛上的紗布，然後掀開了身上的被子，坐在床邊彎腰找自己的鞋子。

“幹嘛呢你？”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宋逸轉過了身，看到祁敬之拿著個保溫桶站在門口。

他拿著鞋子楞在了原地。

祁敬之走了過來，“上哪兒去？上廁所？”

“你……”

“我什麽？”

“我還沒去撈你，你怎麽出來了……”

祁敬之噗嗤一聲笑了，“就你這樣還想去撈我？想什麽呢你？”他把宋逸推回了床上，“瞎跑什麽，趕緊躺著。”

“你怎麽……”

“我媽找人去撈我了，”祁敬之打開了保溫杯，“再說我本來也沒什麽錯，張姨說你精神不錯，看來沒騙我，確實不錯，都能出去撈我了。”

祁敬之說這話的語氣挺輕松，可是聽起來卻沒什麽溫度。

宋逸看得出來，還氣著呢。

嘴巴都是撇著的。

“張嘴。”祁敬之舀了一勺粥遞到了宋逸嘴邊。

宋逸楞了楞，張開了嘴。

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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