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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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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阮原以為被人高價從閣裏贖身,過的是悠心舒坦的日子,哪成想買她的是個姑娘,每日裏要她循規蹈矩練習走路,說話儀態,不止如此,她還要自己看書練字。

她從小就沒讀過書,看著書上的字就惡心嘔吐,哪裏還能堅持下去。

沈紅音用巾帕擦去指間的油,輕飄飄的轉身,“別忘了,你母親和弟弟都要仰仗你來吃飯,你連這點苦頭都受不了,日後的榮華又怎能擔得住?”

她好容易尋到一張酷似顧妝妝的臉,自然做了萬全準備,總不會由著她不聽指揮,信馬由韁。

聞言,陳阮果真憤憤的一擰帕子,再不敢與她爭執。母親與弟弟一早被沈紅音藏了起來,只道好吃好喝伺候著,實則是為了拿捏自己,她沒法子,起身眉眼一勾,嬌柔道,“沈小姐,妾這就回房練字去!”

珠簾唰啦一聲,陳阮豐臀細腰,扭出了房門。

沈紅音拈著蘭花指,對鏡學著陳阮勾人的模樣,彎眉瞇眼,嘟唇,末了,回頭翹了翹後臀,難怪男人都愛逛花樓,這嬌滴滴勾魂的作態,連她一介姑娘看了都挪不開眼去。

她與杜月娥獻計,要想宋延年同意娶她過門,必先找人分去顧妝妝的寵愛,等他冷落了顧妝妝,沒有從前那般上心,再讓人給宋延年吹吹枕邊風,到時沈紅音入宋家便也容易許多。

陳阮的樣貌與顧妝妝有五分像,打眼一看,活脫脫上了濃妝的顧妝妝,只可惜舉止低俗,談吐下作,費了好些時日調/教,明日便是杜月娥的生辰,也該帶去給她瞧瞧。

宮中設宴,宴席以篆香熏染,沈水香為主調,降真香為輔調,沈水香的香氣在降真香的催化下,至純至和。

宋延年將盞中茶水喝完,起身給曾賓一個眼色,拂手往殿外走去。

兩國使者宴上醉飲,喝到酩酊,楚帝拍手喚來舞姬,裊裊彌漫中,香薰繚繞,雕梁畫棟,紙醉金迷。

禁宮守衛森嚴,因著上回走過一次,宋延年此番還算順暢,他攀著高墻,如貓一般躬身俯視,矯捷的身形嗖的一下躍到檐上,兩只手緊緊扒著瓦片,他屏住呼吸,腰傷未愈,行動間撕扯著結痂。

殿內的守衛撤去一半,他縱跳落地,利索的滾到廊柱後,順勢繞至博古架旁,藏身於重重書冊間。密密麻麻的古籍史冊布局跟上回相差無幾,他翻撿了就近的幾本,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原處。

堂中的書案與原先有些不同,案上物件擺放位置似少有變動,他凝神細想,將手探向烏金木筆筒中,桶底有一圓形突出,輕旋,只聽哢噠一聲。

博古架後的月牙影壁慢慢打開,他回頭望了眼殿外的守衛,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光影投下,殿外看不清博古架後的情形。

狹窄的密室內,三面都是書架,架子上擺放著年歲久遠的古籍,正中間是一個圓形案臺,臺面上放著一把小型連弩。

宋延年扯下黑巾,環顧連弩周遭機關,不禁暗暗感嘆,楚帝果真昏庸萎靡,如此良器竟放在此處供養,若是在軍中廣泛煉制,推展使用,戰鬥力必然大大提高。

小型連弩與尋常所見的弩/箭不同,極易適合近身攻擊。

他卸掉一旁的機關,輕而易舉取出弩/箭,細細觀摩半晌,將其細節銘記於心後趕忙放回原處。

沒多時,他便找到了南楚在長江沿線的軍隊布防圖,宋延年眉間大喜,仔細看了一遍,謹慎的藏於胸前,此乃最為關鍵的攻楚圖略,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將早已備好的假圖放回架上,以免被發現,楚帝會調整布防。

北魏西伐之後,若想一鼓作氣攻下楚國,一則可越長江南下,二則可從西夏借道繞遠,拿到了布防圖,不管從戰備還是物資,都極大的縮短攻楚時間。

宋延年沿原路返回,遠遠望見殿內曾賓警惕的掃視過來,兩人對眼後,便繼續坐下吃酒。

宋府因杜月娥的生辰,臨至今日依舊忙的團團轉。

沈紅音便是這個時候進門的。

她今日穿的更加素凈,雪白的長裙,隨風微微飄拂,迎著日光,裙面金蓮若隱若現。青絲綰成髻,只插了一枚重瓣蓮花翡翠簪子,她捏著錦帕,入門便笑。

“妝妝,我來與你討酒喝。”

顧妝妝有些微怔,起身納悶,“沈姐姐說的什麽話,我倒有些不明了。”

沈紅音瞟了眼畫眉,顧妝妝見她神秘兮兮的朝自己招了招手,便跟著走上前,迷迷瞪瞪看著她。

“去歲大公子從真臘國和扶南國購進一批降真香,城中達官貴人很是喜愛,原先宮廷供奉是陸家的,就在今日,落到你們宋家頭上來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說我該不該討一杯酒來湊個熱鬧。”

她撩著帕子扇風,臉上出了汗,蓋不住她由衷的喜悅。

顧妝妝渾然不解,她聽宋延年說過此事,原以為早就定下來了,聽沈紅音的口氣,倒像是今日才下的諭旨。

“夫君還在宮中沒有回府,沈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沈紅音眉飛目舞,難掩忻忻得意之情,“其實也怪我著急,方一得了消息,便火急火燎來到你這,不過宮中有些便利。”

沈家與宮中內官關系維系密切,得到這種小道消息,也不足為怪。

“沈姐姐倒比我這個正經夫人還要高興。”畫眉抽了兩支芍藥遞給顧妝妝,她剪掉多餘的葉子,輕擡睫毛,又嫣然笑道,“沈姐姐不該與我討酒和喝,應等到夫君回來,你親自與他道賀才是。”

白嫩的脖頸沁出汗珠,她就著巾帕擦了一下,又聽沈紅音笑吟吟的說道,“大公子今夜怕是回不來。”

聞言,顧妝妝修剪花枝的手一頓,擡頭疑惑的問道,“沈姐姐緣何對夫君的行程如此關註,倒讓我自愧不如。”

沈紅音鼻間輕輕嗤了一聲,也不在意,只是上前撿起桌上的芍藥,湊到唇邊嗅了嗅,心情大好。

“妝妝,你別誤會,我也是順道聽說,宮中辦宴,留了大公子等人夙夜慶祝。我沒別的意思,你若是多想,當真冤枉我了。”

殷紅的唇啟開,她直直的盯著顧妝妝,頗有欲蓋彌彰,昭威耀武的架勢。

“難為沈姐姐特意過來一趟,想必你也不稀罕我的清酒,大約一會兒還要去婆母那邊請安,我便不留你了。”

顧妝妝勾著手指,挑起芍藥未開的花瓣,語氣輕快。

沈紅音盈盈一退,“倒真讓你猜著了,夫人邀我過來,也不知何事,那我先去了。”

畫眉哼唧著一跺腳,啐道,“沈家小姐分明過來炫耀,真當我們看不出。”

顧妝妝捏了捏太陽穴,愁眉苦臉地將芍藥撒到桌上,“我倒不怕她炫耀,只是每每她從婆母那裏前腳離開,後腳我就得過去受訓。這個沈姐姐,真是總愛與我過不去。”

臨安城的好男兒那般多,偏偏喜歡宋延年。

她揉著小腹,一陣陣的陰冷就像掛了一塊冰坨子,墜的難受,畫眉見狀,忙去取了熱乎乎的姜汁糖水,抱著遞到顧妝妝手心。

往常月信準時,這回卻足足拖了半月,第一日便折騰的她虛弱難忍,顧妝妝一股腦的喝完,又起身想往房內走,前腳剛跨過門檻,便聽身後林嬤嬤急急喊她。

“少夫人,夫人請你過去。”

天都要黑了,顧妝妝摸著額頭,後脊涼颼颼的就像被人灌了一桶涼水,她將手縮進袖中,蹙眉可憐兮兮的問,“林嬤嬤,婆母喚我?”

翌日才是杜月娥的生辰,備好的禮品尚在房中,這是喚她過去作甚?

林嬤嬤在前頭領路,顧妝妝咬著唇,悶聲悶氣的跟著,小腹和後腰委實難受,她摩挲著腰身,快速的擦熱後,愈發覺得雙腳踩在冰窟裏,四肢都是冷的,小腹便疼的寒漬漬的像是浸了水一般。

杜月娥從始至終都揣著慈顏善色,找了個替她積福的由頭,便又將顧妝妝打發去了佛堂,不抄女則,改抄《法華經》了。

臨走又補了句,讓林嬤嬤跟著過去侍奉,為表誠心,要跪著抄,誠心深厚,杜月娥的福報越綿延。顧妝妝如何也尋不到反駁的借口,便怏怏的應下,抱著兩本厚厚的《法華經》,與林嬤嬤一同去了佛堂。

這一刻,她是真真討厭沈紅音,也的的確確明白,若要活的舒坦,沈紅音一定不能入宋府大門。

抄到天色大亮,林嬤嬤坐在方椅,手拄著腦袋一晃一晃的閉著眼,香爐裏的灰燼啪嗒啪嗒的掉落,淡淡的檀香熏得顧妝妝兩眼迷離。

她揉了揉眼睛,整個人蜷著,血流愈發不暢,兩條腿像是沒有知覺一般,她用力掐了一下,扶著地面爬起來。

麻疼如同一股電流從腳底竄到牙齒,刺激著她的大腦,顧妝妝一瘸一拐的跳到柱子旁,拍了拍林嬤嬤的肩膀,那人猛地驚醒,見她小臉煞白,嘴唇發烏,又下意識的瞥向蒲團處的謄抄本。

“少夫人抄完了?”

顧妝妝憋悶,搖頭“林嬤嬤,容我回去換一身衣裳。”

“可..”林嬤嬤猶疑著,顧妝妝又道,“我來月信,裙角有些汙臟。”

開門的一剎,明晃晃的太陽刺的她雙目生疼,顧妝妝閉了閉眼,扶著門框一點點挪出去,她走的緩慢,就像是形容枯槁的老人,兩手覆在小腹處,弓著腰,姿態全無。

方出了佛堂院門,膝蓋一軟,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個白影快步竄了過去,兩手穿過腋下將她往上一扶,急急叫道,“妝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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