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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早晨從中午開始(二十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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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國政要,身邊有幾個死士替身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寧予辰畢竟是軍方的人, 對這方面接觸的少,韓振聲又是他哥哥, 因此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一時半會卻也真的是很難想到這一點。

韓振聲笑道:“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寧予辰道:“從小到大,你像過好人嗎?”

韓振聲笑著說:“那是你警惕性太強,在別人眼中,我可確實是個好人。”

這句話在這種情況下來說,更像是一個諷刺,寧予辰道:“警惕性強?比不上你, 這話更像是在罵我了。不過我和莫遠從模擬太空場出來的時候,你一下子就抱住了我, 倒是讓人印象深刻。大哥啊,你就沒有想想, 我那時候沒把衣服換下來, 上面還沾著太空艦上的隔離塗料呢。我是衣領上有特制藥物所以沒事,可你蹭到了身上, 怎麽沒有中毒啊?”

韓振聲臉色微變,很快又笑了:“這件事的確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沒想到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察覺不對,那你怎麽昨晚還幫我?”

寧予辰嗓子有點發澀, 這時候還真的是自責又悔恨,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臉上的表情卻很冷:“我雖然覺得不對, 但是卻沒想那麽多,當時只想著以後再問你。”

韓振聲一楞之後哈哈大笑:“這都能不多想,就因為我是你哥哥?老三,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麽天真的想法。”

寧予辰也跟著他笑笑,淡淡道:“現在沒了也不晚,起碼我之前那幾年把你當好哥哥,咱倆都過得挺不錯的。”

韓振聲道:“如果你願意,以後當然還可以這樣。我本來也不是想對付你,只要你配合我,就連莫遠那邊,也都不是問題。”

寧予辰笑了,將病床上的人往裏邊推了推,吊兒郎當地插著褲袋在床沿上坐下,又擡腳將床邊的一張椅子踢了過去,揚了揚下巴:“既然要談,不如坐下來談。大哥腰上有傷,雖然你想殺我,可我看你站著這麽辛苦,還是也不忍心啊。”

韓振聲笑了笑:“這你可就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要你死的意思,昨天的事只不過是想讓借機你和莫遠受點小傷,有個由頭請你們來醫院坐坐,順便問幾個問題。沒想到咱們帝國的上將果然厲害,我還是失手了。不過你今天來了倒也好,也免得下回再跑一趟,要不然怪累的。”

寧予辰慢悠悠地道:“大哥對我真好。從小爸媽不喜歡我,韓悅更是恨我恨的咬牙切齒,就你把我當弟弟一樣看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處。”

韓振聲道:“看看你,還把自己說的可憐巴巴的。三弟,實話跟你說,我可從小就羨慕你。說到底,只有你是寧家的長子嫡孫,身份非同尋常,我們不過是一堆錦繡中的幾匹布料,你則是錦上添的那朵牡丹花。”

寧予辰懶洋洋地聽著,雖然穿戴的肅穆,但眉目面容倒真的確是鮮妍如花。韓振聲本來是比喻他的身份不同常人,但隨口說完那句話,自己倒先看著他怔了怔。恍惚之中,寧予辰的聲音已經響起:“別瞎扯淡,你是看上了寧家的什麽東西,自己弄不到手,要靠我來?”

韓振聲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突然沒有了賣關子的心情:“不是,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你去下星系執行的那個毀掉特別實驗基地的任務?”

寧予辰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要不是這個任務,他和莫遠也不會那麽快就被授予了上將軍銜。畢竟戰爭年代的晉升方式,要比平時靈活多了。

韓振聲道:“我要當時他們制作出來的藥劑配方。”

寧予辰一下子擡起頭來盯著韓振聲,他這個時候本來身處劣勢,但是從見到韓振聲以來一直是談笑自若,直到這個時候臉色一厲,才有了幾分鐵面劍眉的軍官架勢。

他道:“你居然惦記那個?”

也難怪寧予辰談之色變,當年收到秘密情報說下星系制造出了這種東西之後,毀滅它就被國家列為一級重點任務,只因為這種藥劑十分危險,或者說,它已經可以稱作是“細菌”這種有生命的東西。

這種細菌一旦註射進入人體之後,就會吸收人體的精神力,並且會迅速吞噬腦組織,使宿主失去自我意識,只會麻木地按照別人的指令行事,直到最終所有的精神力被汲取幹凈,科研人員就可以用特殊的儀器將其從人體中分離出來,轉化成另一種可以強化力量的藥物。

其實說白了,就是能夠操縱別人,進而把對方的精神力奪為己用。這種藥物一旦流傳開來,可想而知有多麽的可怕。寧予辰不知道韓振聲知道多少,然而看他的樣子,竟然是勢在必得。

韓振聲道:“你那麽驚訝幹什麽,這東西難道就是我一個人想要嗎?實話告訴你,其實很早以前,在時空旅行被開發出來之後,咱們帝國內部就已經有人在研究了,只不過因為材料不全,到底還是讓下星系捷足先登。江家做了那麽多年的實驗為的是什麽?他們也只不過是沒有研制出來而已。告訴你,好東西人人都想搶,然而親自去過那個實驗基地的只有你和莫遠兩個人,今天你應該慶幸問這個問題的是你哥哥,要是換了別人,還指不定要怎麽對付你們呢。”

寧予辰漫不經心地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哦,那謝謝。”

韓振聲道:“你也不用跟我這麽陰陽怪氣的。你恐怕還不知道,就連當初寧叔叔每天泡在實驗室裏,研究的也是這個領域,他甚至已經制作出來了一種名叫‘宿命’的藥水,就在穿越局裏,只不過你工作的日子短,沒有見到過而已。”

當然,這種不安全的東西,以寧予辰的身份,也沒人敢給他用。

寧予辰淡淡點頭:“處心積慮,老謀深算。你以權謀私這一套做的很順手啊。”

韓振聲道:“不管我用了什麽手段,目的達成才是真的。”

寧予辰聽的也差不多了,忽然展顏一笑:“所以你算計莫遠,無非是想讓他有個把柄落在你手中,這樣就可以借機要挾了?”

韓振聲道:“可惜我沒想到他骨頭那麽硬,不愧是……”

他說到一半,屋子裏忽然有一個聲音“滴”地響了起來,韓振聲一楞,寧予辰已經笑了:“呦,還安了信號檢測器呢?”

韓振聲突然明白了怎麽回事,終於色變,從凳子上站起來,擡腿就向寧予辰踹了過去,寧予辰側身躲開,韓振聲又回手拎起身後的椅子砸向他,寧予辰用胳膊一擋,椅子砸在他的手臂上,發出一聲悶響,又摔到地下。兄弟二人飛快地過了幾招,門外的警衛聽見打鬥聲都沖了進來,舉槍將寧予辰圍在中間。

寧予辰笑吟吟地道:“我既然敢一個人手無寸鐵地走進這裏,就什麽都想好了,你也不用整這麽多的人來嚇唬我,反正事情都這樣了,大哥要魚死網破嗎?”

他邊說邊擡起手來,鮮血順著手腕滴滴答答地流下,把一塊袖子都浸濕了。

韓振聲恍然大悟:“你把通訊芯片藏在了肉裏?”

他忽然什麽都明白了,寧予辰剛才說的什麽輕信了他都是扯淡,他一直都在防著自己:“你敢一個人進來,壓根就沒有半分探病的意思,你就是想好了要算計我。從我嘴裏把你要聽的話都錄下來!”

寧予辰笑道:“大哥,你是虛情,我是假意,這非常公平,把什麽都說穿可就沒意思了。”

他邊說邊在眾人的註視下,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來,手臂上是一道裂開的傷口,皮肉翻卷,看起來十分可怕。

韓振聲此時已經知道,他剛才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活動手腕,其實就是悄悄扒開傷口,啟動芯片進行錄音。難為寧予辰一直神態自若,加上軍裝用的布料顏色深又厚實,他一開始居然都沒看出來。

寧予辰從傷口中取出來一個小小的芯片,慢吞吞解釋道:“我知道你在這裏裝了屏蔽器,不過這是軍用傳輸芯片,錄完音之後直接根據設定好的路徑傳送,這種級別的屏蔽根本不起作用。所以即使現在發現了,也已經晚了。”

子彈上膛的聲音,有人將槍口對準了寧予辰的太陽穴。

寧予辰滿不在乎地看了哪個方向一眼,瞄準他的人不由警惕地後退一步,寧予辰無所謂地轉過頭來,把玩著手裏的芯片,笑著問:“大哥,開槍打死我的後果你想過嗎?你真的敢?”

韓振聲突然笑了笑:“把槍放下,都出去。”他又向寧予辰道:“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動你。”

寧予辰輕蔑地笑了笑,手上用勁,將芯片掰成了兩截,跟著他當著韓振聲的面,竟然直接把那兩截芯片生吞了下去。

韓振聲道:“三弟,你真行。有勇有謀,還敢拼命,一般人都鬥不過你,真是白瞎了你這好模樣。哎,這麽一來,我不能殺你,可也不敢放你,要不是你自己把弱點擺在我眼前,都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了。”

他說著撥通了電話,沖著另一頭道:“到哪了?好,上來吧。”

他故意賣關子,不但話沒說清楚,連打電話的時候語意都不明不白,然而寧予辰本來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只片刻就反應過來韓振聲是什麽意思,心中暗自嘆息一聲。

他和莫遠做了這麽長時間的戲,瞞的連莫建坤都不能確定他們的關系。偏偏就在頭一天,寧予辰為了幫韓振聲遮掩,故意同莫遠親熱,幫助他逃跑,這麽一來,韓振聲當然也看出了兩個人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現在鄭煒和他都不在軍部,以韓振聲的本事,想把莫遠弄出來,實在不算什麽難事。

寧予辰這回一個人來醫院,原本就是要玩命,可這樣一來,看樣子不但要搭上他自己,還要搭上莫遠。

他本來就是個外柔內剛遇強則強的脾氣,心中急怒到了極點,反而更加不想在韓振聲面前示弱,原本想要笑兩聲,結果剛剛彎起唇角,胸口忽然一痛,一口血竟然咳了出來。

韓振聲脫口道:“三弟!”

寧予辰擡眼看他,韓振聲頓了頓,又笑道:“還真是怒極攻心了,氣性怎麽這麽大?”

寧予辰咳嗽兩聲抹了抹唇角,跟著又用鞋子在地上一蹭,抹去血跡,不在意地道:“一口血而已,命都要沒了,這也無所謂。”

韓振聲聽了這句話,慢慢走到寧予辰的身邊,撫了撫他的肩膀:“我說過我是真的舍不得動你,可你就是不信。”

他說完這句話,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韓振聲還沒來得及說聲“進來”,那門已經被人“砰”一下推開,韓悅和莫遠走了進來。

韓振聲有些不悅:“你怎麽總是這麽冒失?”

韓悅笑著說:“大哥,我辛辛苦苦給你辦事,你就不要再挑三揀四了吧。”

他們倆說的是什麽寧予辰都沒有聽進去,從莫遠一進來,他的眼神就落在了對方身上,眼裏全是不能置信。

莫遠的衣服還算整齊,可臉色卻蒼白的嚇人。兩個人不過分開了幾個小時的功夫,他身上就多了好幾處的傷痕,雙手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臉上和脖子上的似乎是擦傷,連帶著膝蓋上也磨破了幾處。而他走路的時候看著稍微有些跛,看來別處肯定還有什麽不輕的傷勢,以至於走都走不穩。

寧予辰只覺得渾身發冷,手指緊緊地攥著,幾乎要把指骨都攥碎了,動了動嘴唇,也沒有說出話來,倒是莫遠安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韓振聲卻也十分驚訝:“莫上將,你這是……怎麽弄的?”

他並不是在演戲,這回的傷倒還真的是莫遠自己搞出來的。

寧予辰和鄭煒走後不久,便有人來到審訊室,說是接到文件,要把莫遠移送到其他地方,當時莫遠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軍部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地盤,但出了這裏,很多事可就難說了。並且現在他的罪名還沒有正式成立,根本就沒有道理被移交。

他手上帶著手銬,雖然心裏明白,但也不好反抗,於是一聲不吭地跟著押送他的兩個人出門,一路上七拐八拐,也沒有遇見人,一直出了辦公區,又穿過旁邊的庫房。

別人不敢說,如果寧予辰知道他被移交的消息,說什麽也是要過來的。而且論理以他的級別,這件事也肯定不可能不向他匯報。莫遠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確定了事情不對,腳步越來越慢。

他身後的一個叼著煙的中年男子一腳就踹了過來:“磨磨蹭蹭地幹什麽!”

莫遠微微側身輕松避開,淡然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奸/細?不會是下星系的人吧?”

兩個人都被問楞了,片刻之後,另外一個瘦高個才道:“莫將軍,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他倒比第一個人客氣一些,莫遠側頭,淡淡道:“既然不是奸/細,怎麽敢對我這種態度?我到底有沒有罪現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怕我放出來收拾你們?”

他到底有沒有罪,恐怕連他自己都不心知肚明,奈何這張冷臉忽悠人的時候太具有迷惑性,莫遠這句語意不詳的話頓時把兩個人都說的一臉懵逼,叼著煙的男子真有點害怕,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剛才……”

瘦高個連忙道:“莫將軍,他這人就是個急脾氣,您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就是拿到文件負責送您換個地方,別的實在是不知道。請莫將軍原諒。”

莫遠哼了一聲,目光在第一個人身上一掃,默然不語。

那個人靈光一閃,總算機靈了一回:“莫將軍,您要不然抽根煙放松下吧。休息一會,慢點不怕的。”

他殷勤地拿出一根煙遞過去,莫遠愛答不理地接過,那個人又拿出打火機要為他點煙。

莫遠卻向後避開,臉上微微露出了些許厭惡之色。

瘦高個頓時想了起來,據說這位上將有些潔癖,不喜歡別人靠近自己。於是連忙搶過同伴的打火機遞了過去,陪著笑臉:“您自己點吧。”

莫遠看著他,作勢伸手去接那打火機。他的手上銬著手銬,動作看起來很是不方便,因此有些緩慢。

瘦高個看他磨磨蹭蹭的,就有些懈怠,然而打火機還沒有接到手裏,莫遠突然雙手舉起,直接將手上的鐐銬向他頭上砸過去。他的臂力非同小可,頓時把對方砸得頭破血流,一頭砸倒在地。

剛才還抽煙那個男子大驚失色,連忙一邊拔槍一邊道:“快——”

一句話剛喊出第一個字,他也跟著被莫遠飛起一腳正中胸口,手/槍飛出,莫遠緊接著沖上前去,按住他的腦袋往身後的墻壁上一磕,頓時又撂倒了一個。

他幹凈利落地解決了兩個人,過程僅用了幾秒鐘。然而畢竟帶著手銬行動不便,最後那人喊的那一個字還是驚動了周圍的人,奔跑的腳步聲以及喊叫聲紛紛傳來。

這時候已經離軍部的院門非常近了,莫遠彎下腰,飛快地撿起地上的打火機和兩把□□,閃身躲在門口,他的動作熟稔靈活,將一把槍插在靴筒裏之後,迅速把另一把槍拆開。

幸好這兩個人所使用的都是那種老式的手/槍,而並非更加先進一些的激光遠程槍,莫遠取出彈匣放在地上,跟著就向外沖。

“什麽人?站住!”

追過來的有敵人也有親信,可是他在這裏停留一刻,就有一刻是拘押待審的身份,只要無法洗刷冤屈,就得任人宰割。因此莫遠並沒有表明身份,也免得連累自己的部下背上一個幫助逃犯的罪名,只是借著樹木和建築的掩護躲開身後的子彈,就地一滾,翻出大門。

現在這種形勢,絕對不能再被抓回去!

一枚射向脖頸的子彈被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還是在肩膀上擦出了一道血痕。莫遠額頭冒出冷汗,也顧不得擦一把,找好角度將自己手裏的打火機狠狠扔了出去。

他訓練有素,不但槍法素來精妙,扔東西時的角度也是準確無比,“啪”地一聲輕響,打火機恰好砸在剛才拆出來的子彈上面,瞬間轟然炸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這自制的小規模□□又引發了不遠處運輸報廢武器小卡車的燃燒,莫遠身後的墻壁塌了半截,劈頭蓋臉地砸下。巨響幾乎把在場眾人的鼓膜都要震碎了,濃密的煙霧嗆得人無法呼吸,這恰好阻擋了身後追逐者的腳步。莫遠掙紮著爬起來,疾步沖出了院子。

他本來就已經被用疲勞戰術審問了很久,這時身上又是血又是土,頭嗡嗡作響,體力急劇透支,一邊咳嗽一邊維持著鎮定,正思索下一步應該往哪裏去,突然聽見一陣鳴笛,轉過頭只見一輛小轎車朝著自己飛馳而來,看架勢倒像是想活活撞死他。

莫遠從靴筒中把手/槍拔了出來,單手一頓便已將子彈上膛,然而那車卻一下子在他面前停下了。

車門打開,一個女人的聲音道:“上車。”

莫遠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韓悅,意外之餘瞪大了眼睛,頓了頓才道:“不。”

韓悅二話不說,揚手把一樣東西扔到了他的腳下,又重覆了一遍:“上車。”

莫遠先用槍指住了她,這才謹慎地低頭看去,發現那地上的東西竟然是寧予辰的肩章。

心裏某個地方倏地一軟,莫遠立刻將那枚肩章撿起來緊緊攥在手裏,有心多問卻也沒有時間了,稍微一頓,上了車。

他一坐上副駕駛,韓悅立刻直接將車開了出去,莫遠先不問去哪裏,默默地用自己衣服裏面將肩章擦幹凈,裝進了胸前的兜裏。

韓悅餘光瞥見了他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你倒真是為了我弟弟神魂顛倒,一遇到跟他有關的事,命都可以不要。”

莫遠沒理她。韓悅把車子開的飛快,一路上顛簸不停,他本來就有傷在身上,這時候更加覺得頭暈,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

韓悅騰出一只手搗鼓了一陣,將一根鐵絲扔到莫遠身上:“喏。”

莫遠睜開眼睛,看到鐵絲便拿了起來,將其彎曲成一個鉤子的形狀,在自己手上鼓搗了一會,解開手銬。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終於道:“你打什麽主意?”

韓悅笑道:“好兒子,我不能白當你這一回後媽,當然是來救你。”

莫遠沈吟片刻,忽然道:“莫建坤真的受傷了?”

韓悅笑吟吟地道:“你猜?”

她笑起來的樣子從側面看,竟然和寧予辰真的有幾分相似,莫遠吸口氣:“我猜你是要帶我去見莫建坤。”

韓悅道:“你放心,他到底是你親爹,沒那麽可怕。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既然還有心情見你,就肯定還是要留著你。”

莫遠不得不承認她這句話很有道理,然而他最關註的卻不是這個,又思索了片刻,才盡量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問道:“他呢?”

韓悅道:“他?他當然是去他哥哥那裏了。”

莫遠倏地轉頭:“什麽?”

這是他自從上車以來頭一次正視韓悅,韓悅一邊開著車,一邊似乎是對於他的失態非常滿意,輕輕笑了一聲:“看來你的確已經知道我大哥有問題了,一聽寧予辰去找他,瞧這臉色都變了。”

關於韓振聲遇刺這件事,別人所聽到的經過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心裏最清楚的當然還要數莫遠自己——那天向他開槍的人身形分明和韓振聲一模一樣。當時他躲過子彈之後追上去,就那麽湊巧碰上對方從書刊亭後面跑出來沖向自己,莫遠朝他開槍的時候,原本只是打算射擊小腿,那個人卻自己將胸口湊了上來。

這些事在那個時候發生的太快,根本沒有時間給人去細想,然而事後莫遠則回憶了無數次細節,雖然他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韓振聲有替身的事情,想不通他為什麽要豁出命來陷害自己,不過卻可以肯定這個人絕對有問題。可惜當時在審訊室裏人多眼雜,他也只找到機會隱隱約約地暗示了寧予辰那麽一句。

他不知道寧予辰怎麽會去見韓振聲,心裏擔憂,對韓悅的嘲笑置若罔聞,只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韓悅把車開得飛快,透窗而入的風將她頰側的發絲吹的揚起來,在嗚嗚的風聲裏,她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想怎麽樣,其實跟你也沒有多大關系,這樣吧,告訴你一個秘密,知道我為什麽從小就討厭寧予辰嗎?”

莫遠十分厭惡她到了這個時候還東拉西扯,然而韓悅好不容易有點松口的意思,怕她一怒之下又不講了,因此也只好順著她問道:“為什麽?”

韓悅冷嗤道:“在你心目中,他當然是天下第一好,沒有人能比得上的。可是沒辦法,誰讓是他爸害死了我爸爸呢?”

莫遠皺了皺眉,韓悅笑道:“我在家裏就是個最大的傻子,這件事要是連我都知道,那我媽和我哥也沒個不知道的。當初我媽和寧叔叔上戰場,最後誰也沒能活著回來,別人都說這是伉儷情深,殉情,我心裏卻明白,我媽肯定是打八百年前就想和他同歸於盡了,好不容易逮到這麽一次機會……”

莫遠道:“那你還叫他寧叔叔?”

韓悅恍惚了一下,而後輕笑:“叫了這麽多年,也習慣了。一個稱呼能代表什麽呢?原本就是無所謂的事。再說了,他不光害了我爸,要不是他,我媽也不會自己找死……媽媽臨走之前叮囑了我和我哥很多的話,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想活著回來了,我跟她說‘媽媽別走’,可她只是看了我一眼,還是掰開我的手……就那麽走了……那時候大哥也在旁邊看著,可是他什麽也沒說,我也弄不清他在想什麽。寧予辰站在二樓看著我們,可媽媽從頭到尾也沒看他一眼,後來他下了樓,我就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韓悅的口氣越說越是恍惚,莫遠一開始聽得怔住了,等韓悅說到後面,他心中一痛,怒火“騰”地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打斷韓悅:“胡說八道!”

韓悅冷笑道:“我胡說八道?你覺得寧叔叔當初對我和我哥很好是嗎?那是因為我們是我媽生的!我爸可和他是情敵的關系,他弄死我爸有什麽稀罕?如果有一天,寧予辰被別人上了,難道你就不想殺那個人?來,莫上將,想象一下……”

莫遠聽她說的不堪,立刻打斷了:“他是你弟弟,這些事都跟他沒關系,他從未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

韓悅道:“就算他是我弟弟,但父債子償這句話也沒問題吧?我哥忍了這麽多年,我就是沒他能裝,不過現在好了,誰也不用忍了,那些賬可得一筆一筆地算清楚。我不光要讓他身敗名裂,我還要他好好嘗嘗什麽叫求告無門,讓他感受一下我爸當年是怎麽一步步走上死路的……”

莫遠想到寧予辰現在落到了韓振聲手裏,心裏頓時一沈,轉身就狠狠給了韓悅一個耳光。他這一巴掌用的力氣極大,韓悅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半張臉一下子腫了起來,車子頓時失控。

莫遠扯開她踩下剎車,停住了車子之後把韓悅拽到了副駕駛座上,自己一言不發地倒車回頭,原路返回。

莫遠長這麽大以來還是頭一次動手打女人,這一巴掌打的沖動,甩出去之後心裏也有點後悔,然而想到韓悅的話,還是覺得怒火一陣陣上湧,辨明方向,開著車徑直向韓振聲所在的醫院駛去。

韓悅滿嘴都是血腥味,看見莫遠的行為驚訝的連生氣都忘了:“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你瘋了!你剛才那麽一跑,現在肯定已經是通/緝/犯的身份,你唯一的選擇就是聽你爸爸的安排,建坤已經把後面的事都布置好了,你不聽他的,現在回去韓振聲不會放過你!你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車子微微一滑,又走上正軌,莫遠單手推開撲上來想要搶奪方向盤的韓悅,從旁邊拿起自己剛剛摘下來的手銬,幾下就把她給拷住了。

一開始的驚怒過去,現在他也已經隱隱摸到了事情的關鍵,開始思考自己和寧予辰的退路:“給我安排退路?還是說我身上的那樣東西不光韓振聲想要,莫建坤也一樣想要吧?到底是什麽?”

韓悅沒說話,莫遠手一擡,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韓悅的胸口。

韓悅哼了一聲:“說就說,就是你們在下星系毀掉的配方。你還以為你能有什麽別的好東西值得人惦記不成。”

莫遠聽她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正在思量,忽然聽見韓悅的手機響了,他側頭瞥了一眼,直接從韓悅衣兜裏掏出手機打開一看,發現竟然是韓振聲發來的短信,詢問韓悅帶著自己走到了哪裏。

莫遠沒想到韓振聲也要見自己,合著這是莫建坤和韓振聲都要韓悅將自己帶走,韓悅選擇了莫建坤的一邊?

那也不對,既然如此,她明明知道自己在乎寧予辰,為什麽還要嘴欠的說出寧予辰現在正在韓振聲那裏?這女人打的到底是什麽主意?

莫遠沈吟片刻,以韓悅的口吻給韓振聲回了幾個字,然後重新將手機扔給她,一邊開車一邊道:“看來韓振聲還不知道你這些小算計,你不擋我的路,現在我也沒心情跟你算這筆賬。”

韓悅雙手被銬著,似笑非笑地倚在靠背上,看著外面不斷倒退的風景,一言不發。

莫遠餘光掃到她的表情,只覺得心裏發寒。他從小跟寧予辰認識,韓家這兩個人也見得多了,可直到如今才發現他們都是暗藏心機,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這麽看來,寧予辰這個傻小子倒是最單純的,也不知道曾經是不是受到過很多委屈,他也從來沒和自己說過。

莫遠心裏發酸,也不敢再多想,只把車開得更加快了。

韓悅忽然道:“我大哥的心思,誰也猜不出來,寧予辰反正已經落到他手裏了,你這一去就是把兩個人全搭上。倒不如留在外面,等他死了還能給他收個屍。我雖然不待見你,但是你爸留著你還有用,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不可能分辨不出來。好好想想。”

她說話就沒中聽過,莫遠像沒聽見一樣,一聲不吭地開著車,心裏卻想,要真是那樣,我倒寧願和他死在一塊呢。

他和韓悅下車之後就解開了對方手上的手銬,兩個人見了韓振聲,誰也沒有提起剛才的那一番反覆,莫遠聽見韓振聲詢問自己,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意外”。

他接著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替身,露出了些許恍然之色:“原來如此。”

韓振聲道:“算計你一次真不容易,還賠上了我這個得力手下的一條命。怎麽樣,莫上將想必也知道我請你來是做什麽的了,要不要把那個配方說來聽聽?只要你說出來,不但洗脫罪名沒有問題,就連你和我弟弟之間的事,我也肯定雙手讚成。”

莫遠還沒有表態,寧予辰已經沈著臉道:“這都什麽時代了,還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就算是講,我爹媽這會骨頭渣子也差不多都爛幹凈了。莫遠,不告訴他。”

他這話說完,莫遠心裏一沈,倒是先想起了韓悅說的關於寧父害死韓振聲父親的事情,寧予辰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擔心地看了韓振聲一眼,生怕對方被寧予辰的話激怒,果然看見韓振聲唇邊微微露出冷笑,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莫遠想也不想,立刻大步走過去,打算保護寧予辰,卻沒想到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一腳踹在他小腹上,一時間寧予辰和莫遠都沒有反應過來,莫遠直接被踹了出去。

寧予辰失聲道:“莫遠!”

他站起身來就要跑過去,韓振聲走過來,和另外一個手下合夥將寧予辰按在了椅子上。

寧予辰掙了兩下沒有掙開,眼睜睜地看著莫遠被那個男人狠揍。原本這麽一個東西絕非莫遠的對手,可是他之前受的傷不輕,本來就是憑著一股勁和韓悅鬥智鬥勇,硬撐到了現在,別說還手了,連自保都有些困難。

寧予辰一腳踢翻凳子跳了起來,韓振聲將他攔腰抱住。跟著又跑過來兩名手下才重新制住寧予辰。混亂之中,寧予辰的餘光無意間掃過在旁邊看熱鬧的韓悅,只覺得她臉上的表情若悲若喜,朦朦朧朧間又有一種哀涼之意,看起來十分詭譎。

然而只是這匆匆一瞥,他也根本就顧不上這個女人。韓振聲的手冰冷而潮濕,接觸著他的皮膚,讓人說不出的厭惡,混亂之中,莫遠啞聲道:“小辰!”

寧予辰被幾個人合力重重按了回去,他不掙紮了,瞪大眼睛看著地上的莫遠。那個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故意把腳踩到莫遠臉上,冷笑道:“上將?呸!”

韓振聲道:“好了。”

那個男人收回腳,走到一邊。

莫遠面無表情,緩了一會,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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