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若心去了廚房不久，廚房裏又走出一個人，那個人解下和他身材並不相稱的圍裙，走向南飛雁：“南姑娘。”

“百裏飛絮，原來你在廚房啊！”南飛雁眨眨眼：“說真的，我還以為珍珠島風景獨好，你們兩個不願意回來了呢。”

百裏飛絮瞧一眼酒娘，對南飛雁道：“我們……確有此打算。”

“誒？”

百裏飛絮又道：“珍珠島，畢竟是吳兄弟的故鄉，無論如何也得征得吳兄弟的同意。況且……南姑娘救在下性命，在下總得報答了姑娘。”

南飛雁越聽越不明白：“你等等……我怎麽救你性命了……”

百裏飛絮答：“南姑娘贈與的藥丸救了在下性命。”

百裏飛絮在一旁提醒，南飛雁歪著頭也陷入了沈思——是了，當時他們和大塊頭打架，酒娘和百裏飛絮留下來掩護，百裏飛絮受傷，不能同行，便和酒娘一同暫時藏身。便是那時候，她把軒轅寧給她的救命藥丸給了酒娘。

南飛雁搞清來龍去脈，豪爽地笑著：“你得去謝謝軒轅寧啊！那好東西，是他給我的。”

百裏飛絮點頭：“一定會的。”

此時，百草婆婆歡喜地從廚房探出了頭，道：“百裏！飯菜好了，快進來端菜！”

“來了！”百裏飛絮回應著百草婆婆，之後，對南飛雁酒娘點頭致歉：“先失陪了。”

百裏飛絮離開，酒娘轉身，又抱住了南飛雁：“飛雁，謝謝你。你是也救了我。”

“酒娘，怎麽了這是？”

“沒什麽！”酒娘松開南飛雁，擰擰她的臉頰：“雲宅那兩個大男人是怎麽照顧你的？肉肉都褪了。”

“額……這也不能怪他們吧！我這些日子以來折騰的……二百斤都能瘦成二十斤！”南飛雁仰頭哀嘆：“算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兒了。”

酒娘看著南飛雁的臉，南飛雁的臉蒼白又清瘦，倒是精神十分飽滿。酒娘伸出一只手，拍拍南飛雁的臉頰：“倒不像沒事兒的樣子。照你的性子，真沒事也不會留在這百草堂啊！”

南飛雁拍拍自己另一邊臉頰，無奈道：“能別拆臺嗎？”

酒娘失笑：“好了好了！飯菜就要上桌，先吃飯！我們還給你帶了很多點心，晚點兒給你拿過來。”

南飛雁眼睛一亮：“知我者，酒娘也！”

據百草婆婆說，她這小屋子已經許久不曾這麽熱鬧過了。今這夫妻倆皆是開心的很，竟都沒有開口吵架。

吃過飯之後，九毒先生便將餘若心拉去了他的院子裏，給她看他不知從哪裏新弄過來的劇毒藥草。而百裏飛絮則留下來和百草婆婆討教廚藝。清閑的酒娘和南飛雁，便將一堆吃食帶到了南飛雁常去的溪水邊上，吃吃喝喝吹吹風。

說到底，酒娘胃口不大，帶來的食物都是南飛雁一人在尋著吃。照她的意思，是要把昏迷時落下的食物通通補上，酒娘帶的這些，到底，還不夠她塞牙縫兒呢！

酒娘聽到南飛雁這說法，也只是淡淡一笑：“雲樓，還真不容易。”

南飛雁正吃得歡暢，酒娘說什麽，她沒怎麽聽清。南飛雁問：“什麽不容易？”

酒娘：“我是說，你的肚子不容易。你還在養傷，莫要吃得太多，給身體更多負擔……”

“你說什麽呢酒娘！身體不好才得多吃嘛！吃得多長得壯啊！”

“行，你說的都對。”

一包玫瑰餅已經見了底，南飛雁顛顛去溪邊捧了兩捧水喝，拍拍臉頰，又顛顛回來坐到酒娘旁邊。她手伸向龍須酥的時候停下來。“酒娘，城裏情況怎麽樣了？”

“百花蟠龍，能搬的人家都搬得差不多。未曾搬走的人家，十之八九是軍人家屬，等著內戰結束後，男子回家。其它的……便是城中棺材紙錢鋪。”酒娘仰天長嘆：“邊境百姓才來此不久，如今連此原居民都要搬遷……當真是作孽。”

南飛雁聽罷，也沒了胃口，道：“上了戰場，十不存一……棺材鋪子也不知道忙不忙得過來。”

酒娘忍俊不禁：“你這麽說軒轅寧知道嗎？”

南飛雁聳肩：“你以為我想這麽說啊？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下得去手嗎？”

“最可憐不過為他人野心私利去拼命的軍人。”酒娘道：“‘最光榮地犧牲是英雄的宿命’也不知這話出自誰之口？這些英勇的軍人，這一戰，又該……如何評說呢？”

南飛雁道：“我在這裏什麽都不能做啊……”

“你？”酒娘好笑地看著南飛雁：“就你這小個頭……還想上陣殺敵不成？”

“嘖……想都不讓想了還？”南飛雁癟癟嘴，嘆了口氣：“可你說的沒錯，我也不會殺人吶。可是……我就這樣幹坐著？”

“餘淑兒整頓兵馬還需幾日，你呀，就趁現在，好好偷個閑不好麽？”

“欸……好吧，你說的才都對。”

回去之後，南飛雁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在城裏他們都在為蒼穹拼命做些什麽，自己能為他們做些什麽呢？

想來想去，她決定先回城也許到了城裏會有些頭緒。可百草婆婆卻沒允許，餘若心和酒娘也讓她在這裏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

南飛雁在小屋又待了兩日，酒娘還有百裏飛絮也要離開了，酒娘與他們同路一同回城。南飛雁便借此機會抱住了酒娘的大腿，怎麽著也不撒手，想要一起回城。如此執著地纏了半個時辰，酒娘終於松了口。

酒娘：“百花城非回不可？”

南飛雁：“非回不可！”

酒娘：“理由？”

南飛雁：“也沒什麽理由。”

酒娘：“你可知……依你的狀況……稍稍點事兒，我們就得將你往棺材鋪送了？”

“哪有這麽嚇人吶！”南飛雁道：“好嘛！我回去之後，吃飯細嚼慢咽，走路弱柳扶風，說話輕聲細語，最重要的，我絕不跟人動手，這樣可以嗎？”

“行了行了……”酒娘掰開南飛雁的雙手：“再與你耗下去，怕是今是別想起程。”

“哈！酒娘你答應了？”

“嗯，答應了。”

“哈哈！太好了！酒娘你真是大好人！”

“莫高興太早！”酒娘道：“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否則……我若要你回來乖乖養傷，即便十年五載，你也必須聽話。”

“成交！”

南飛雁此番死纏著要回城，確實是有了想法。

具體怎麽做……她還得去將腦子裏的線條好生整理整理。

她們四人於醫館分手，酒娘與百裏飛絮重回清樓，南飛雁自然是回雲宅。臨走之前，酒娘取出一件白鬥篷罩在南飛雁肩上，手一掀，帽子扣住了南飛雁的腦袋。

南飛雁回去雲宅，宅子裏大門緊閉，南飛雁敲了半天無人應答，翻著院墻也就進去了。熟門熟路地回到臥房放下行禮，又悠閑地去廚房尋點吃食。廚房的門倒是沒有關上，南飛雁進去看了下桌子竈臺，見沒有吃的，便將竈口的小凳踢到了櫥櫃下頭搭臺打開那大大的櫥櫃。

櫥櫃裏除了些碗碟，最角落還放著一碗煎餃。

南飛雁歡喜地去拿那煎餃，手伸得長長的，脖子也伸得長長的，可總差那麽一點點才能夠到。南飛雁挪開碗碟打算往裏爬……

“什麽人。”

“砰”櫃門打到了南飛雁的頭，帽子忽地就被摘下，脖子一涼，吳平常的鋼爪便招呼了過來。

“我我我！是我！是我南飛雁啊！”南飛雁舉著雙手慢慢轉過來。

“你……”吳平常楞了一會兒，收起鋼爪，道：“你……你做什麽？”

南飛雁指指櫥櫃裏頭：“拿餃子啊！放在這麽裏面，我都夠不到。”南飛雁跳下小凳，把位置讓出來，道：“你來試試。”

吳平常就這麽看著南飛雁，半晌，走到櫥櫃前，打開南飛雁隔壁的櫃門，手一伸，將那滿碗餃子給取了出來，遞給南飛雁：“你是不是傻？”

“人家一時忘了嘛……”把餃子接過來，挑一個咬一口。看吳平常依舊一臉嫌棄，便將話頭兒給帶偏：“雲樓不在麽？”

吳平常拿回餃子：“就不能先熱一熱？”

南飛雁重新搶過來：“讓人家先吃一兩個會死啊？”

“你……”

“問你話呢吳平常。”

吳平常也不想和她再爭，道：“店裏生意清淡，他在處理事情。近日和天辰花滿樓染坊商量新的樣式花色。”

南飛雁道：“我來的這一路城裏都沒有多少人了，這生意能好嗎？”

吳平常：“你能說句有用的嗎？”

“能啊！誰說我不能？”

吳平常一挑眉毛，等著南飛雁的下文。

南飛雁嘖嘖嘴，道：“吃飽再說。”

吳平常：“……”

接著吳平常就被南飛雁推出了廚房。

南飛雁跟吳平常兩個人成功會合後不到半個時辰，雲樓也回來了。他路過老梧桐，吳平常正坐在新打的秋千上雕著木頭。

吳平常擡了頭，道：“進去歇會兒，飯菜馬上便好。”

“嗯。”疲倦的雲樓，聽罷點頭，沿著石板路走向屋子。忽然，他停了下來，回頭，問：“你……說什麽？”

吳平常擡起頭，不由得牽動唇角：“飛雁她回來了……她在廚房。”

南飛雁此時兩葷兩素已經出了鍋，還有骨頭湯仍然在砂鍋裏燉著。她想了想，又在碗裏敲了三個雞蛋。

南飛雁坐到長凳上哼著小曲兒，筷子快速打著雞蛋，看見雲樓站在門口，便打了聲招呼：“來的正好，幫我盯下煲湯的火候。”

“嗯。”雲樓過去瞧了瞧砂鍋裏的排骨，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桌上的四盤小菜也是色澤誘人。雲樓問：“你何時學會的這些？”

“嗯……你回去的時候，我進宮向青姨討教了兩招。”南飛雁打好雞蛋回到竈臺邊上，道：“今天你就歇著吧！就差雞蛋和排骨就可以開飯了。”

“飛雁。”

“嗯？”南飛雁給雞蛋調著味。

“過來。”

南飛雁放下碗，用圍裙擦擦手，走了過去，看著他。

雲樓揉揉她的頭發，走近一步，將她環入懷中。

雲樓的懷抱輕輕的，暖暖的，很是舒服，南飛雁伏在雲樓胸口，犯起了迷糊。“……怎麽了麽？”

“沒有。回來就好。”

吃過飯，南飛雁瞧著天氣清涼，便想出去走走，或者去看看許久不見的張大爺。雲樓陪她一路。而吳平常繼續雕磨著他的木頭，便留著在了宅子裏。

南飛雁披件鬥篷便出了門，走一走，看一看。仔細看起來也確如酒娘所說，城中耳聞戰事，百姓也遷得七七八八。還有人在大街上撒著紙錢，城裏的棺材鋪，又上了幾口楠木棺材。早已沒有往昔熱鬧，天空也是陰氣沈沈的，讓人不由煩悶。

從前客流不止的清樓，今也是門可羅雀，樓裏頭夥計都走得差不多。樓上酒娘娘也是清閑，還和路過的他們打招呼。

起了風，南飛雁覺著有些涼意，便帶上了兜帽。未過多久，他們便坐進了讓大爺的棚子。張大爺生意清冷，鍋裏的開水依舊熱氣騰騰。

“雲爺，飛雁丫頭，今兒怎麽有空一塊兒來了。”張大爺擦凈桌子，道：“吃過飯沒？給你們煮兩碗餛飩？”張大爺看著南飛雁：“唉……好姑娘，你可受苦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南飛雁道：“吃了東西，就出來走走。”

張大爺道：“看著天兒是要落大雨了。不如你們兩位就在我這兒棚子裏坐一坐，先把大雨避過去再說？”

南飛雁問雲樓：“你還有事要忙嗎？”

雲樓搖搖頭，轉而對張大爺道：“叨擾了。”

“嗨！雲爺不必客氣！在城裏最難熬的日子還多虧有雲爺接濟呢。”張大爺道：“從前都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有眼不識泰山胡亂造謠，實在是慚愧！”

雲樓想要說什麽，南飛雁搶白：“張大爺，您跟他說太多他會驕傲的！”

“不怕雲爺驕傲！你們且等一等新鮮的茶水馬上給你們上上來！”

“謝啦張大爺！”

“我還以為之前跟你說過呢！”南飛雁吐吐舌頭：“嗯……就是吳平常讓我進了宮，我出宮的時候偷了禦膳房所有的菜，全把它分給城裏的百姓了。以你和軒轅寧的名義。”

“也怪不得城中人都與我親近了幾分。”雲樓忍俊不禁：“可你偷了禦膳房所有的食材，青姨會讓你出宮？”

“當然不讓啦！她追了我好幾條街呢！”南飛雁一臉得意：“不過絲毫不慫，我南飛雁跑起來，天底下幾個人能追的上？更何況，我上頭有人，當今皇上都罩著我呢！”

“那……你當真是十分任性了！”

“我有哥哥，青姨沒有，這就是任性的理由！”

雲樓看著南飛雁得意的模樣，除了笑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

“茶水燙，你們慢慢喝！”

“多謝。”

“真香啊！謝謝張大爺！”

“甭客氣！”

在這悶濕的天氣喝熱茶暖暖脾胃，也是不錯的選擇。雲樓忽然想起來，伸手阻止了正要喝茶的南飛雁。“你如實說，你這個傷可痊愈了？此茶頗濃，可不利於傷勢。”

“好好的，幹嘛忽然說起這個。你看我像是個重傷的人嗎？”南飛雁仍是將碗中茶水呡了一口，放下茶碗，咂咂嘴，道：“不過這濃茶到底少喝點為妙。餘淑兒可差點折騰去我這條命啊。這傷怕也沒那麽容易痊愈。那……下不為例，也免得辜負了張大爺的一番好意嘛！”

雲樓無奈地搖搖頭，倒也不再阻止。“你啊……何時，多為自己考慮幾分。”

“現在就可以啊！”

雲樓問她：“嗯？”

“晚飯，我想多吃兩個雞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