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第二天一早醒來，就想要去找靳醫生，不管怎麽說，也要跟人家道個歉，再好好的謝謝人家，畢竟自己把他拖進了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裏。

吃完早飯，沈星辰就要出門……

“你又去哪？”林淵看沈星辰站在門口換鞋。

“出去溜達溜達。”

“溜達？”林淵心下疑惑，沈星辰這個連走路都想在鞋子底下裝個滾輪的人，怎麽突然想出去溜達，“我陪你去。”

“別，”沈星辰知道林淵向來視靳醫生為夙敵，“你怎麽跟小時候一樣粘人？！我就是下個樓，在小區裏轉一圈。”

說完，他迅速的就躥出了門。他不知道，自從那晚林淵在他家殺了第一個入侵者之後，根本無法不會再讓他一個人單獨行動。

他打了個車，到了醫院，沒看到林淵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後面。他不知道靳醫生在哪個辦公室，就想去護士臺問一下，還沒走到護士臺前，就聽到身邊經過的倆護士在八卦。

“哎，你說，靳醫生這班是怎麽上的？一下子白天連黑夜的上好久好久，一下子又遲到早退。”

“你管人家呢，人家加的班，還不準人家調休麽？”

“可是他這麽沒有規律，我怎麽佯裝偶遇，怎麽獻殷勤啊？”

沈星辰一笑，原來靳醫生在醫院裏這麽深得小護士的心啊～

“你個花癡，靳醫生看得上你麽？”

“萬一呢，你看他這麽大了，也沒個女朋友，說不定就是在等我呢？”小姑娘笑的開心。

“正是因為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你看他天天獨來獨往的，除了羅醫生，也不怎麽跟別人說話，萬一是那個呢……”

“去你的，帥的人要是都被男人勾跑了，我們還活不活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身邊的護士壓低了聲音，好像要開始傳播八卦了，沈星辰假裝不經意的往她們身邊靠近了一點，保持同速的步調，“還記得之前那個32床麽？”

聽到32床，沈星辰手指突然一抖。

“羅醫生那個朋友？”

“對，就是他，躺了半年那個……”那護士說八卦說的正開心，完全沒有註意到旁邊有個男人身子都快靠到她身上去了，“那段時間，靳醫生吃住都在醫院裏，家都不回了。”

“對啊，我當時還問他，怎麽天天加班，他說劉醫生家裏有事，回老家去了。”

“聽他胡扯，我後來跟劉醫生聊天，劉醫生說，是靳醫生非要跟他換班的，還送了條中華給他，一整月一整月的換啊。”

“那是為什麽？”花癡臉的小護士瞬間變成了驚訝臉。

“你知道嗎？”八卦傳播者饒有興趣的說著，“靳醫生上班的時間，我天天都能看見他進了32床的病房，一兩個小時才出來。”

沈星辰聽到這，腦子突然嗡的一下，冒出了一些不該存在的想法。

“開始我還以為是羅醫生拜托他去檢查什麽的，後來我發現，他每次都趁羅醫生出來了，偷偷摸摸的進去！”

“偷偷摸摸？”

“就是，什麽好事怕被人知道啊？！”那護士一副知曉了驚天大秘密的神態，“還不是看上了那個躺著的植物人了，不過也是，那小夥子長的是的確不錯。”

“哪裏不錯了，跟靳醫生比，差遠了。”那個花癡的小姑娘不願意相信這個八卦，扇了一下身邊人的胳膊，“就知道詆毀我們家靳醫生，耽美小說看多了吧你。我要離你遠點，別給你帶跑偏了，我還要嫁人呢！”

說完，她就快步地走開了，另一個護士在原地翻了個白眼，“不信拉倒，花癡，回頭有你哭的時候。”

沈星辰楞在原地，靳醫生每天進自己的病房幹什麽？小說、書簽、鑰匙扣、花少爺對他的態度，還有……幾個月前落在自己眉心的那淺淺的一個吻……長袍……就是醫生的白大褂？那……是不是他？他……究竟是什麽人？

沈星辰想起來，自己本來是要去接近這個靳醫生，好好的查一下這個人的底細的，但是突然中間岔出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個人，就被自然而然的拋在腦後了。

還有一個很讓他疑惑的事情——林淵對他的態度。為什麽林淵一直對靳醫生都抱有那麽強烈的敵意，他們明明應該是素不相識的兩個陌生人，即便是對楚青陽，林淵也只是不屑，從來沒有對他表示出那麽強烈的厭惡。

如果他是楚青陽，他肯定會沖到林淵面前，問他到底認不認識靳醫生，是不是知道靳醫生是什麽人。如果他是羅文，他肯定會沖到楚青陽的面前，讓他把靳醫生八輩祖宗翻個底朝天，連開房記錄都調出來。

但他是沈星辰，不確定的事情，他不喜歡跟別人說，尤其還是可能跟自己有關的事情。

楞了一會功夫，沈星辰晃了晃腦袋，問到了靳醫生的辦公室，敲門進去……

“靳醫生，在忙麽？”沈星辰推開門，探了半個身子進去。

“沈先生，你怎麽來了？進來坐。”靳溪擡頭看見沈星辰，十分詫異。

“啊，我來，就昨天夜裏的事，跟您道個歉，”沈星辰一臉愧疚的說，“抓賊抓到您家去了，還差點連累您受傷。”

“呵，沒事，我這不也沒受傷麽，”靳溪微笑著，“就是你昨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幫的忙吧？”

“對，楚青陽要抓人，但是我們沒有證據，就設了個套。其實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上勾，沒想到，賭贏了。”沈星辰一臉喜悅，“還要好好謝謝您，您看，也不問我什麽事情，就一樓答應了，改天……我讓楚青陽給你個好市民獎。”

說著，沈星辰就笑了起來。

“哈哈，”靳溪配合的笑了一聲，“沈先生的賭運向來都很好啊？！”

“也許，我有個主角光環呢～”

兩個人說著笑著，完全不知道門外站著一個滿臉猙獰，牙都快咬碎了的少年，戴著口罩，目露兇光，恨不得把裏面這個醫生生吞活剝了。

“靳醫生，中午，請您吃個飯吧，表示下感謝。”沈星辰突然發出邀請，靳溪楞了一下，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不知道，沈星辰是想借機接近他，找到他身上的秘密。

“好——”靳溪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被沈星辰口袋裏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沈星辰條件反射的就想按了擴音扔在桌上，突然想起這是在靳醫生的辦公室裏，就老老實實的放在耳邊聽著。

“怎麽了又？審出來了麽？”沈星辰輕聲說道。

“那小子說，他要見你，才肯交代！”楚青陽在電話裏的聲音特別無奈。

“見我？”沈星辰皺了下眉，“關我屁的事，他見我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他說，我們現在沒有直接證據，最多只能告他入室行竊，如果你來，他願意交代。”

“臥槽，老子真的是主角光環麽？！”沈星辰無奈的笑了一下，“好吧，我馬上過去。”

“我怕你在睡覺，給你家那小子打電話，他怎麽不接啊？”

“他不會玩手機！”

“啊？”楚青陽一楞，“真的假的？”

“好了，別廢話了，我馬上就過去。”沈星辰掛了電話，抱歉的跟靳溪說道，“不好意思，靳醫生，突然來個事，改天請您吃飯，一定！”

“你去忙吧，不用客氣。”靳溪溫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目送他離開。

沈星辰出了醫院大門，剛想叫車，就看見林淵等在樹蔭下。

“小王八蛋，你要造反啊，還敢跟蹤我？！”

“走，送你去分局。”林淵把頭盔帶上，又扔了一個給沈星辰，冷冷的說道，完全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你接到楚青陽的電話了？！”沈星辰跟著跨上了摩托車，當然，沒有得到一個字的回答。

沈星辰在一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裏見到了那個少年，很難說這是一間審訊室還是一間會客室。少年的手上戴著手銬，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絲毫沒有犯案被抓後的恐慌，但是特別淡定，好像早就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沈星辰在桌子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他知道林淵和楚青陽就在鏡子後面看著。

“說吧，為什麽要見我？”

“我想謝謝你！”少年眼睛都沒有睜開，懶懶的說。這個樣子，讓沈星辰特別熟悉——簡直跟自己太像了。也許就是因為像自己，才讓沈星辰當初對他有了一種親近感。

“謝我什麽？”

“一是謝謝你那天在湖邊給我說的故事，讓我盡情的哭了一場。太多情緒憋在心裏，終於哭出來了，那種感覺……非常好。”

“二呢？”

少年突然睜開眼睛，身體前傾，把胳膊放在了桌上。

“二是……謝謝你給了我一個來這裏的機會？”

“這裏？”沈星辰不知道他說的是指分局，還是這個城市。

“我在這個專業學了四年，心裏的概念就是法律是天，沒有人能因為任何私人理由觸犯法律——”

“那你還殺人？”沈星辰突然瞪著他，大聲說到。

“我要報仇，為姐姐報仇。你說的對，我連命都可以不要，身體算什麽，尊嚴算什麽，信仰又算什麽？”

“你明明可以——”沈星辰想說，你明明可以畢業了自己去調查，通過法律的途徑還你姐姐一個公道，但是話到嘴邊，他又頓住了。十年前的事了，再想顛倒哪那麽容易，他一個沒有背景的窮學生，也許，殺人的確是又直接又痛快的方法。

“你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只是有些細節，你猜錯了，張文新……不是我推下去的，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楚青陽馬上吩咐身邊的刑警，“錄了麽？快記！”

“一直錄著。”小刑警一邊記著筆錄，頭也不擡的回答身邊的上司。

“自己跳的？”沈星辰疑惑道，“為什麽？”

“我把他催眠了。”少年臉上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

“你能催眠他，為什麽那天晚上還要……”沈星辰想說，為什麽可以催眠，為什麽那晚還要受最後一次侮辱。

“因為我的技術不到家，”少年眼裏又現出一絲傷感，“只有在對方完全沒有防備，意識無支撐，最虛弱的時候，才能成功。所以……反正也好多次了，我已經不在乎了。”

“你們倆就在那張桌上……”

“對，我知道他的喜好，特別喜歡刺激，所以我趁有天停電十分鐘，掰偏了九棟的攝像頭，那天晚上，我約他去姐姐的房間。他知道那棟樓鬧鬼，平時不會有人去，越是驚悚，他越是覺得刺激，也越殘暴……”

少年有點激動，沈星辰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他折磨了我一個小時，最後眼神都飄了，我知道時機到了，就催眠了他，看著他自己打開窗戶，爬上了防護欄，跳了下去。我把桌子擦幹凈，把窗戶關了，門鎖好，就離開了。”

“那那個保安什麽情況？”

“有次在床上，我套出了張文新的話，他很自豪的說他買通了那個保安，讓他在網上造勢，利用他媽在傳媒界的朋友，才把黑白完全顛倒，整個社會都認為是姐姐主動勾引，攀附他家豪門。

“我問出了那保安是誰，在他死後好一段時間才找到了那個人。”

“你總不能是用同樣的方法吧？”沈星辰想說，那保安總不會有那麽變態的癖好。

“沒有，我用張文新朋友的名義，說要找他拿貨，把他約到九棟樓頂，直接把他推了下去。”

“你知道他販毒？”

“跟張文新在一起的時候，聽他提過。他們有幾個富二代，經常在他那裏拿貨，他也只是個小拆家而已。”

“你知道麽，如果你不殺那個保安，沒有人會查到你，開始張文新的案子是以自殺結案的。”沈星辰正襟危坐的看著對面的少年，“他只是一個網絡噴子，你何必呢？”

“如果不是他，姐姐也不會因為漫天的汙蔑去輕生！”少年雙眼裏全是怒火，“他跟張文新，一樣有罪。”

“那最早跳樓的那個女孩呢？”

“她不是我殺的，她也是個可憐的弱者，也是受害者。我看到他在樓頂給姐姐燒紙錢，一直在祈求姐姐原諒，我聽她說了大概事情的發生經過，想走過去安慰一下她，結果不小心被樓頂曬的白床單裹住了，我掙紮了半天也掙不開，她可能以為我是姐姐的冤魂，嚇壞了，我好不容易把床單掀開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失足掉了下去。”

“就是這樣？”沈星辰覺得事情居然這麽詭異。

“就是這樣，我沒有必要騙你。”少年冷漠的說，“那時候我還小，根本沒有能力報仇，我留在了這個城市，去了孤兒院，有了個戶口，跟姐姐一樣，我的學習成績特別好，但是我放棄了更好的學校，去了姐姐之前上的大學。

“其實，殺了人之後，我一直想去自首，但是，我想完成姐姐的心願，撐到畢業。那天你跟我說完那些話，我有想過你是騙我的，是故意讓我自投羅網，但是可能我報仇心切，也可能是殺紅了眼……總之，這個結局，也算很好了。”

“那本日記，是你留在那的？”沈星辰突然想起那本突然出現的日記本。

“嗯，那天我遠遠的看到你們從上面下來，猜想警方是不是開始查到這裏了，我想讓姐姐的事情真相大白，就潛進去，把日記本塞進那張桌子的抽屜裏。”

“所以……張文新那封遺書……也是你模仿他筆跡寫的了？”

“嗯。”

“下次再寫，兩只手都記得戴手套。”沈星辰說完，起身就要離開，突然想到什麽，又停住了，“你本可以不這麽糟踐自己，你姐姐希望的不是你為她報仇毀了自己的一生，而是完成她的心願，當一個好警察！”

說完，冷冷的走了……

在走廊上，沈星辰看到了迎上來的楚青陽和林淵……

“我的任務完成了，”他冷漠地對楚青陽說，“你的任務也應該完成了，把人交給市局吧。”

“啊？”楚青陽以為自己聽錯了，“憑什麽？！”

“聽我的，為了你好！”沈星辰拉著林淵就要回家。

“臥槽，老子還要打他們臉呢！”

“你把案子破了，再把兇手、口供、物證一起交給他們，不是打的更響麽？！”沈星辰嘴角微微向上一咧。

“好像也是哦……”楚青陽想了一下，“不對，那這功勞不是算他們的了？”

“你跟一個傻老娘兒們搶功？”沈星辰一句話就把楚青陽堵在了原地，仿佛楚青陽再堅持，自己也是個傻老娘兒們了。

“可是，我找到小榮了！”一直跟在沈星辰身後的楚青陽突然躥上來，攔在沈星辰身前。

“哪個小榮？”

“那死保安的相好啊！”楚青陽想，你的腦子不是專門記些奇葩的東西的麽，怎麽這麽奇葩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哦，連著那保安的材料，一起給緝毒吧！”沈星辰一臉無所謂，林淵一手推開楚青陽，兩人往前走去。

“臥槽，合著忙活半天，老子什麽也沒撈著啊？！”楚青陽在身後叫著。

“你不是打了前女神的臉了麽，這不就是你最開始的初衷麽？”沈星辰沒有停下腳步，自然的揮了揮手，帶著林淵徑自往前走去。

走到走廊盡頭，準備下樓梯的時候，沈星辰側過半個身子，沖楚青陽邪邪一笑：“還有，你洗清了那個職業殺手的冤屈，他會記你這個情的！”

說完，兩人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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