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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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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花不語有瞬間的慌神,以季滄笙的修為,怎麽可能輕易被毒蛇所傷?況且那些毒血已被逼出……

空氣中彌漫著血液的腥味,一如八年前那日清晨,鋪天蓋地籠下來,經久不散。

微風帶著血腥氣,將夜色都染上了淡淡的紅,月光下季滄笙面如紙色,唇瓣蒼白,氣息微弱幾不可查,渾身冰冷冒著寒氣,甚至能感受到他體內的修為正在不可抑制地緩緩流逝!

怎的成了這樣!

花不語並指搭脈,替季滄笙梳理經絡,卻沒有在季滄笙體內找到半點毒素。他將視線轉至季滄笙手上的傷口,似乎感受到了那若有似無的邪氣。

花不語想也不想,伸手便要按下,卻忽的憑空飛來一片綠葉,直接覆在了傷口之上。

“他好不容易救了你,你還想在這兒給他陪葬?”

一條白蛇出現在了不遠處,它手臂粗細,頭上長角,竟已是快要化蛟了!花不語心生警惕,卻覺這白蛇聲音熟悉,他略有些疑惑地問到:“蛇仙奶奶?”

“倫家不能離開那裏。”白蛇沒再靠近,只淡淡地說,“倫家替你封住了傷口,你快帶他回去吧,興許還有救。”

花不語深吸一口氣,探得季滄笙體內修為雖還在流逝,卻已緩慢十有八、九,他將季滄笙抱起,低頭向著白一曦行禮:“謝過蛇仙奶奶。”

白蛇尾巴一甩,便鉆回崖下,再不見蹤影。

天元門燈火通明。

花不語到的時候,夕陽如血,將整個天元門大大小小的群山染成了鮮紅色。

只轉眼,明月高掛,光亮將星星都淹沒。

大殿外的山林裏閃著幽幽的火光,靈蝶如螢火蟲一般忙碌穿梭,殿內人來人往到,沒有一個人註意到一旁攥著衣角沈默不語的少年。

“唉……”癸末上仙搖了搖頭,“老夫也解不了。”

說完,白發長須的老者搖了搖頭,將那片脈絡都被邪氣染黑的樹葉覆了回去,沈聲到:“只能看滄笙自己的造化了……”

“連您也……”子沈深吸一口氣,終是沒嘆出來。

二十二峰上仙各有所長,其中亥合上仙最善醫術,癸末上仙則最善蠱毒,天下之毒於他而言好比兒戲,連他也解不了的蠱毒,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來自陰界的蠱。

“踏花,你將此行的見聞,再詳細地說一說。這片葉子,恐怕撐不到天亮了。”

“是。”

花不語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托出,卻沒代入任何的猜測,現在的他還太小,沒見過世面,自然不會知道關於陰界的任何消息。

“竟然是魔蝶!”

幾位上仙互遞了個眼色,沒有繼續說話。

“不過那歹人竟乘著白一曦蛻皮之際這般無法無天,毀了整個長靈鎮,不用天元門插手,等他蛻皮之後,自然會去解決,就是天元仙尊這蠱……唉!”

“子虛上仙,師叔已經收到消息,正在趕來。”折花匆匆忙忙走進大殿,稟報完之後,看了花不語一眼。

不同於殿中其他人那責怪的眼神,更像是……帶了些心疼。

“師尊!”玉蝴蝶還未踏入殿內,聲音就已響起。

“師尊!”“師尊!”接連踏進殿內的,是七汝和白歌。

幾位在場的上仙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這可是來自地獄的蠱毒,即便以季滄笙的修為,也是兇多吉少。

幾人身上帶著傳音石,方才的話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們在查看完季滄笙之後,忽然轉向了花不語。

“你……”

花不語埋著頭,自覺無顏面對幾位師兄,闖下了這麽大的禍,說不定……即便季滄笙不趕,其他人也會聯名將自己逐出師門吧。

如果去的人不是自己……

如果去的人是折花師兄,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他一意孤行,讓背後之人有機可乘。

或者說,以季滄笙的身份,不論帶誰去,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責罵,本就是應當的。

“你沒事吧?”

一句話,很淡,很輕,卻砸得花不語鼻根生疼,他擡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幾個師兄,殿中的火光有些模糊。

“我沒……”

活了幾十年的人,竟然頭一次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不用自責,師尊定會沒事的。”

“師尊福大命大,陰德厚重,閻王爺不敢亂收的!”

白歌用手背拍了一下七汝,示意他不要在諸位上仙面前亂說話。

“你懂個屁!”二十二上仙中火氣最大的丙陽上仙憋了許久,此刻診斷結果一出,直接破口大罵起來,“你們知道這是什麽蠱嗎?”

“丙陽!”子虛打斷他的話,“你最好知道什麽話該不該說。”

丙陽被子虛一訓,氣不過,又張口到:“癸末和亥合脾氣好,你師父又說不了話,那就我來說!”

“你師尊為了救你,替你擋傷,他還能害你不成?我看你是自以為小小年紀化神境修為,就尾巴翹到天上去,連師尊的話都不聽了!”

關於季滄笙為何受傷,花不語的說辭是,自己擅作主張,沒有將蛇上下劈開,以至砍下的蛇頭有可趁之機。

這確實是自己的錯,他並沒有找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如同他想不到被砍下的蛇頭還能咬人,他也想象不出,季滄笙會替自己擋下這傷。連花不語都覺得,犯錯的人活該受點懲罰。

他本以為,會殺了那麽多人,甚至將徒弟也做成傀儡的季滄笙,嗜血成性,能揚言讓所有人給他陪葬,把人間變為煉獄的惡魔,就是季滄笙的本性!

可是為什麽……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季滄笙,連一點小傷也會替徒弟擋下。

“嘖。”

一聲不滿的咋舌,沒有將丙陽的話打斷,隨後一個禁言術落下,大殿轉瞬間只剩燈芯燃燒的滋滋聲。

殿內的人聽見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還沒死呢,師叔就要替我管徒弟了?”

“師尊!”玉蝴蝶幾人哪裏還有方才的穩重,一雙雙眼睛被火光映得發亮,恨不得立刻撲上那臥榻,將季滄笙給拋到天上去。

“嗯。”季滄笙應聲,正欲起身,玉蝴蝶便將他扶了起來。他淡淡看了花不語一眼,七汝立刻將花不語拉到面前,免得他繼續被丙陽訓斥。

“滄……天元仙尊,你怎麽?”

那麽難解的蠱毒,連禁.書中都沒有記載,季滄笙怎麽能轉危醒來?他體內的修為可是還在流逝的!

季滄笙擺了擺手,將覆在左手的葉片揭下,道:“出來吧。”

他手背上被毒侵害後發黑的傷口漸漸濕潤,黑色的血液凝聚成珠,滴落下來,卻沒浸進薄被裏,而是滾落後一點點匯聚成了一攤黑色的液體。

季滄笙忍痛皺了皺眉。

隨著黑血滴落,他體內修為流失的速度漸慢,手背上因毒蔓延開的黑色蛛網狀的血絲點點收縮,當最後一滴黑血落下,傷口終於變成了正常的深紅色。

在場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隨後,那灘黑色的液體滾動扭曲起來,季滄笙擡手攔下眾人,卻是疼得說不出話了。

黑色的液體逐漸凝聚成形,竟是隱約成了一個孩提的模樣,青黑的煙霧生起,籠罩片刻後散開,臥榻上竟然坐了個四五歲的女童!

花不語看著那張臉,霎時喘不過氣來。

是三囡囡。

“哥哥!”三囡囡哇地一聲哭起來,撲到季滄笙懷裏,“哥哥,哥哥!”

季滄笙捏著她頭上的小揪揪,安慰到:“乖,沒事了。”

三囡囡渾身散發著陰邪之氣,和季滄笙之前傷口的蠱毒有著同樣的氣息,若是不錯,三囡囡正是季滄笙體內的蠱毒本身。

“哥哥……我好疼,村裏的大家都死了,他們在我身體裏,我好疼……”三囡囡哭得哽咽,語無倫次地一點一點將事情的原委說出。

半年前,白一曦剛入長靈崖蛻皮,就來了一批怪人,殺光了村裏百口之多,將數百條蛇靈煉制成蠱,而這些蠱全部被豢養在了三囡囡體內。

村民死去後的□□被魔蝶所操控,依憑著身體的記憶維持著貌似平靜的日常。

三囡囡雖然是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孩兒,實際上已有近百年的修為,可即使是她也無法認出那群人究竟什麽來頭,因為那些人的臉全都被黑色的瘴氣所籠罩,連神識都無法穿透。

在場的諸位上仙自然明了,那瘴氣,自然是陰界的東西,精怪自成一界,卻偏與陰界之物契合,更適合用來煉蠱。

可他們的目標,為什麽會是天元門?

“你既身為蠱,為何會有自己的意識?”

按常理來說,幾乎任何蠱蟲,都完全受其飼主控制,可謂一根繩上的螞蚱。

蠱蟲分子母蠱兩種,子蠱死亡養蠱人會有所感知,而蠱母死傷,都會重傷養蠱人。越是強大的蠱母,越是需要從小養起,與養蠱人建立同生共死的羈絆。

三囡囡的□□變成了蓄養子蠱的蠱母,而又是數百條陰蛇蠱,可以說,這種強度的蠱蟲,幾乎就是養蠱人的意識體,不該有自己的意志。

而現在,三囡囡自己便從季滄笙身體裏跑出來,拔除了蠱毒,實在是讓人無法信任。

小姑娘被嚇得瑟縮一下,躲進季滄笙懷裏沒有繼續解釋下去。

“好了,癸末,我給……天元仙尊查看過了,確實已無大礙,就放過她吧。”醫者仁心的亥合上仙出來和事道,身為蠱物已夠可憐了,現在連□□也不剩下,消散也只是時間問題。

風將束起的紅棕色簾子一角吹起,帶著有些刺鼻的驅蟲香的味道。

從三囡囡離開季滄笙的身體起,就註定了結局。

“哥哥,我好舍不得你。”

“你是除了姐姐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願蛇仙奶奶庇護你。”

“姐姐來接我啦!”

小家夥跳到地上,身形越來越淡,消失在了無盡的夜色裏。

大殿只剩寂靜。

一聲鶴唳打斷了這沈重的氣氛,花不語卻是渾身一抖,不禁望向了殿門。

這個聲音……

“是師叔到了。”折花垂著眼簾退到一旁,玉蝴蝶等人也退開了路。

而後,一個如深夜般墨藍色的身影落地,火急火燎奔進殿內,來者風塵仆仆,帶起清風一陣。

花不語呆滯在那裏,口中溢出一聲低語:

“師尊……”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沒修完……後半部分估計會小改,爭取下次更新之前修完orz

感謝 錳鋼 小可愛的雷~

今天也謝謝喜歡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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