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桃不知道此時母親的心情是怎麽樣的。但是她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同時而來的, 還有一種可笑的恍然大悟感。

啊...原來父親這麽對待自己跟母親的原因, 居然是因為自己不是父親的孩子嗎？啊...原來真相是這個樣子的啊。

怪不得呢, 居然不是父親的孩子。

小小桃重新低下頭，像是一朵剛剛接受過太陽光又被立刻壓在石頭底下的小花，大滴的眼淚落在了衣服上。

“空...空威，你在瞎說什麽呢。”

母親的聲音很是慌亂。

也對, 被這麽說了之後怎麽還能不慌亂呢。但是這其中會不會有隱情呢？小小桃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連忙擦幹凈眼淚，著急的從大床上下去, 小心翼翼的靠近臥室門, 聽著外面的動靜。

也許是父親誤會了。

“我一直就有這份懷疑。因為我清楚我自己喝醉酒之後會是什麽樣子，絕對不會是酒後.亂.性的人。她剛出生沒多久我就拿著她的血去做了血緣關系鑒定，報告仍舊在我的檔案袋裏，你要我現在拿給你看嗎？”

在小小桃的印象裏面, 父親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麽多的話。最深也是最多的話，就是身上挨的疼痛。

也許是因為藏著怒氣吧。

此時的小小桃確認了這個事實之後卻是突如其來的平靜了。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淚, 接著聽母親會怎麽回覆。

母親也的確沒有辦法回覆了。這麽紮實的證據擺在面前。難道她還會說, 這親子鑒定出錯誤了這樣的話嗎？

“這親子鑒定絕對出錯了！”

小小桃是真的驚訝了一下，盯著面前的臥室門看了幾秒之後，反應過來自己沒有透視, 看不到對面父親和母親的樣子, 這才吸了吸鼻子重新低下頭來。

“呵...”

父親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 而是說起了別的事情, “就算我是個廢物。但是每個月一直都有撫恤金。我沒有什麽大的開銷，只是買酒，其他的那些錢都去什麽地方了？”

“我...孩子需要上學，學費、生活費、衣服啊，書本錢啊，給她買零食，哪一樣都需要錢。”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虞竹桃垂著眼眸，又吸了吸鼻子。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騙人的。小小桃清楚的記得，自己沒有一件新衣服，現在有的全都是別的親戚小孩家裏不要了的給她的。也從來沒有過零花錢。中午留在學校裏面吃飯，因為母親交飯錢總是能拖就拖，所以總是饑一頓飽一頓，有段時間兩個多周，都沒有中午飯吃。

“呵...”

看起來父親也是不相信的。

“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拿我的錢去幹了什麽。我一直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本以...”父親頓了頓，聲音啞下去，“現在看起來，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談的，你明天就收拾一下東西走吧。”

“空威！空威！你原諒我一次！空威我是愛你的，我就是...我就是一時間被蒙蔽了雙眼，我，空威，我們不能好好過日子嗎？”

“我怎麽跟你過日子？”父親氣極反笑，“你幹的那些事你以為能瞞得過我？你以為我是瞎子還是聾子？還是喝醉酒就變傻了？就任由你說什麽是什麽？你哪有臉說出接著過日子這樣的話？”

“空威...空威...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們還有孩子，她才這麽小，沒了媽媽她可怎麽活啊，空威，就算是你不要我了，你也要為咱們的孩子考慮啊。”

“誰跟你‘咱們的孩子’。”

父親的聲音嫌棄極了。

但是小小桃還是聽到了父親起身的聲音，連忙邁動小短腿爬回床上，坐在床上心臟砰砰直跳。

門打開的聲音。等小虞竹桃下意識看過去之後，就看到了自家父親背著光走進來的身影。

他很快就把門關上了。但是現在視力、聽力都變得很好的小小桃，還是趁著那瞬間看到了跪在外面抹眼淚的母親。

“你想不想要母親？”

現在已經不是小虞竹桃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情況了。小小桃總感覺，不管自己是說想要還是不想要，都沒有什麽區別。

父親現在似乎是並不喜歡母親的樣子，如果她說自己想要，父親會為了她而忍耐下來，繼續跟母親過日子嗎？小小桃覺得自己冷靜的嚇人。現在的財政大權掌握在父親手裏面，家裏的頂梁柱也是父親，而只要父親不再打人酗酒，對於她來說，自然是最優選擇。酷錄文學 ku

而如果自己說不想要，母親會被趕走嗎？先不說母親會不會真的就這麽輕易的離開，就說心裏話，現在記憶模糊的小小桃，還是渴望母親的愛的。

就算是有些傷心母親為什麽不愛她，為什麽不管她，有時候會產生什麽負面情緒，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愛的。

小小桃說不出“不想要”這樣的話。此時強鼓著勇氣擡頭望向了自己父親，柔軟的小嘴動了動，還是什麽都沒說得出來。

似乎也反應過來小小桃現在只是個小孩子，父親的臉上露出了些細微的懊惱的表情，再次輕柔的摸了摸小小桃的頭發——這次熟練多了，走了出去。

外面的說話聲又開始了。確認了父親暫時不會回來之後，小小桃又小心翼翼的跳下床，到臥室門那邊忑忑不安的聽墻角。

“孩子不缺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媽。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就趕緊離開，孩子我自己能養。不勞你這位厲害人士伺候了。”

“空威！”

“給老子閉嘴！”虞空威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老子好聲好氣跟你說兩句話，別把自己當什麽人物，識相點就趕緊滾，難道還要老子給你踢出去？我告訴你，到時候鬧得臉上不好看的可就是你了，你以為你那情人等你沒錢的時候還能哄著你？”

“你！你還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虞空威冷笑一聲，“別再挑戰我的忍耐性，我現在正頭疼，鬧得我不舒服，我就打斷你的腿！反正家暴也不會判刑！”

小小桃站在門口沈默了。

顯然，母親接受了這份威脅，只有小聲的啜泣聲傳過來。小小桃怔忡之間，原本離遠的父親的腳步聲又逼近了。

小小桃一哆嗦，再次跑回了床上坐著等。穿著不合腳鞋子的雙腿晃了晃，再次被寒冷刺激的哆嗦了兩下。

好冷啊。

走進來的虞空威很敏銳的發現了小小桃蜷縮起來的小身子，端著熱水盆的手上一瞬間暴起了青筋，隨即恢覆正常，沈默的走了過來。

小虞竹桃擡頭看他。

虞空威沈默的把還冒著熱氣的毛巾落在了小虞竹桃的臉上，有些笨拙的給小虞竹桃擦臉。但是那溫度對小小桃來說有些燙，又克制不住的縮了縮身子。

皮糙肉厚滿手是粗繭的虞空威跟十二歲的瘦弱小小桃兩個人所感受到了溫度肯定不會是一樣的。

虞空威再次發覺了，手僵在半空，看著小虞竹桃原本發黃瘦削的臉上出現一片紅色，懊惱的攥緊了手中的毛巾。

這樣肯定是不行的。小虞竹桃意識到了現在的父親沒有什麽危險，所以大膽的伸出了小手，輕輕扯了扯那條毛巾，用小小聲說，“爸...爸，我可以自己擦臉的。”

可能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小虞竹桃沒怎麽長個，也沒有變聲。仍舊是一口小奶音，怯生生的小聲聽起來很甜。聽的虞空威緊皺的眉頭松開，順從的松開了手裏面的毛巾。

小虞竹桃露出了些驚喜，接過毛巾認真給自己擦了擦臉擦了擦手，半條白毛巾都變了色。讓小小桃又變得心虛起來。

虞空威默不作聲的接過毛巾在熱水盆裏面洗了洗，用力擰幹之後還晾了晾。感覺到沒有那麽熱了之後，這才一手扳著小虞竹桃的頭，另外一只手拿著毛巾，給小小桃擦那些沒擦幹凈的地方。

擦完臉跟脖子之後，虞空威還給小小桃擦了擦胳膊腿，還把小小桃的鞋子脫了下來給她擦了擦腳。

擦完腳之後毛巾被打入了冷宮丟到了水盆裏，小虞竹桃被虞空威卷了卷，卷進了被窩。被掖了掖被子之後，虞空威就端著盆出了臥室，應該是去倒水了。

小小桃揪著被子，大大的黑色眼睛看著臥室門那邊。眨了眨眼，還沒等思考什麽，臥室那邊的門就被先一步推開，露出來的卻是母親的臉。

小小桃被嚇了一跳。就看到自己親生母親對著她露出了既仇恨又厭惡，像是在看一切悲劇的起源，又或者是什麽臟東西一樣的眼神。

雖然小小桃已經失望過很多次，但是還是每一次都會重新心涼一次。此時一時之間壓不下那種仿佛胸腔都空空如也的荒涼感，也就不壓了。心裏面另外一種想法升騰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自己身上又發生了怎麽樣的變化，但是現在看起來，的確是把小光球放進父親身上，父親就一下子變好了。那麽放在母親的身上呢？

會不會就有一個好媽媽了？

一想到這裏，小小桃簡直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這些前提就是小小桃下意識的知道，這些小光球是對人沒有害處的，才會有這種想法。不然如果是對人身體不好的話，小小桃也不會因為想要一個好媽媽就做出些害人的事情。

小小桃看著門口那邊的媽媽，眼睛亮晶晶的。這讓女人一下子誤會了，以為小小桃十分的渴望母愛，原本充斥著負面情緒的內心平靜了很多。

只要有突破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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