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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那捉奸的丈夫。

“我們做什麽了我們?”雲英自認行得正坐得直,和誰都沒暧昧,關平這語氣也太氣急敗壞了吧,再說了,“我和誰在哪待著做什麽關平哥你好像管不著吧。”

胡三此時已經將關平打量完畢,下了個很精辟的註解:古板無主見還假道學。這樣的人你越是和他計較他越是較真,胡三便理都沒理他,只是對雲英打了個招呼道:“我沿河去橋下看看,有什麽事你喚一聲便是,柳師傅他們都在。”雖是一句關心之語,但胡三敢打賭,這姓關的小子渾身松散的肌肉,要是打起架來鐵定不是雲英的對手。

“你不是要在鎮上待到明年會試嗎,回李家村幹什麽?”雲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擡腳想往回走。

關平站在原地沒動,也就擋住了雲英的去路,雲英無法,只得停下來問道:“好吧,關平哥有什麽就直說吧?”

“雲英,我們還做一家人吧。”關平咬咬牙,快速地說了一句話。

“一家人,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賈姨的意思?”雲英撇了撇嘴,一點都不信這話是關平能夠單獨出來說出來的。

“我娘其實沒想過要趕你走。”說到這個,關平也是有些沮喪,還有些微的愧疚。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雲英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是我自己要走的。和誰都沒關系。”

“真的,你可以不走的。留在我們家,以後,以後我會給你個名分的。”一句話被關平說得結結巴巴,說完之後他的整張臉都快紅成猴子屁股了。

“什麽名分?”雲英倒是挺好奇,關平能說出和他娘截然不同的話來嗎?

關平聽她這麽問還以為事情有所轉機,忍著羞澀擡眼匆匆看了看雲英雲淡風輕的麥色圓臉,被她那雙剪水雙瞳看得心虛,低頭道:“我知道,你眉尾的傷是假的。我娘說,只要你別在外拋頭露面,也會變白凈的。日後,日後我要是取了功名,成親後就擡你做個正經姨娘。”看來,全然的書呆子並非沒開竅。

關平的考慮倒是挺全面的,只可惜,這份厚愛雲英消受不起,也不想消受。摸了摸眉尾一直偽裝的傷痕,明明知道村裏不管誰見了都要嘆一口氣,自己卻偽裝成了習慣,就連最初提議她做這個偽裝的楊氏都以為那傷貨真價實。

“要是我同意了做你的姨娘,接下來關平哥,是不是就要讓我交出手中豆瓣兒醬和松花皮蛋的秘方。”關平今天來,雲英就將他的目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沒想到他磨磨唧唧的,半天都提不到正題,最後只好由她主動說出來了。

、156 險遭用強

“難道不該嗎?”關平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反問道:“明年我就算沒取個進士功名也打算捐個從進士出身,若是搬去京城為官,這種賤業也是不能做的,倒不如趁現在賣給劉大叔換個好價錢,你知道是多少嗎?一千兩銀子啊!”

關平一句都沒問秘方的來處,全心思量的就只有怎麽讓雲英無私交出秘方,這樣自私的嘴臉讓雲英對她家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掉。

“你回去吧,這秘方是我今後安身立命的本錢,每年辛苦些還是能換上些銀錢,能細水長流的東西我為何要做殺雞取卵的笨事。”原本以為,一句話就能打發了關平,從今以後真的是橋歸橋路歸路。

可惜她忽略了關平如今對那一千兩銀子的迫切需求,以往自尊心強的老實孩子也不得不腆著臉再次攔住了雲英欲離開的腳步,再說話時,便帶了幾分急切:

“雲英,你要相信我日後絕不會虧待你,等我做了官,遠根和曼兒也能有個好出路。難不成你想做正室,要不然,我回去和我娘好好說說……”

“不用說了,我什麽都不想做。也不想和你們關家再有什麽瓜葛。還有,最後奉勸一句,不篤定的事情別掛在嘴邊一直說,叫人聽了笑話。”做官做官,若是那麽容易運作的又哪來的這麽多平民老百姓。

“雲英,我實話告訴你,我娘在京城是有故交的。而且我外公身份也不凡,此去京城,也許我和我娘就再也不回來了。想要多帶點銀子只是以防萬一,也不想別人知曉我娘這麽些年淪落到做個村婦如此地步。”實在忍不住,關平將賈氏這些天才告訴他並囑咐他絕不外傳的話給雲英說了出來,最終目的,他其實還是想帶著雲英一起走。

淪落?雲英對他的這個用詞嗤之以鼻。賈氏娘家怎麽樣她沒興趣知道,倒是對關平這說辭頗感有趣。李家村怎麽了?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婦們洗衣做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悠閑生活原來在賈氏眼中如此不堪,難怪她幾乎不出房門也不屑和村人打交道,原因原來就出在這不同凡人的價值觀上。可你早些時候幹什麽去了?

在關平篤定的眼神中。雲英不閃不躲,一字一句回道:“我就自甘墮~落做個村婦,還想親自將你們眼中的賤業維持下去;你要做官,自有那高門貴戶女願意進你家門,我自認粗鄙不堪,配不上你家門庭,不管是妻是妾我都沒半分興趣。關秀才,要是沒事的話勞煩你讓讓路,我還趕著回家做買賣。”

認識雲英這麽幾年,關平還是第一次看雲英這幅油鹽不進的堅決模樣。以前她不都笑得溫婉,說話柔和麽?

趁他怔楞,雲英腳步一轉就繞開了他,準備回家去。可就在這時候,關平腦海裏閃現出賈氏悄聲的囑咐:“雲英在別人眼中早就是你的人了。此去不如直接收用了她,只要別讓她懷上庶子,明年帶去京城便是。”

說來賈氏也猜到了關平沒辦法用幾句話打動雲英,畢竟這麽幾年她還是比較了解雲英的,可她了解得還不是那麽透徹,竟然出了這麽個下下策,以為雲英失~身於關平必然就沒了底氣。到時候還不是她們娘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關平一心想著考取功名幫自己父親報仇雪恨,對男女之事可說根本還沒開竅,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什麽叫“收用”。畢竟在朝日城書院中,許多同窗年紀都不小,有的甚至都當了爺爺,書生之間除了比較學識。免不得還吹噓一番得意的風流韻事,耳渲目染下,關平聽了滿腦子東西,要不是賈氏那麽一提,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在一旦起了念頭。那念頭就像是澆了水的大豆,瘋狂地往上竄。

“雲英,”關平轉身一把抓著了雲英的左手,力道之大,直接讓她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

“你幹什麽?”轉過身的雲英一眼便見著關平發紅的眼眸,心裏一突,就要甩手離開。

“雲英,我不會虧待你的,你相信我。”關平一邊急切說著,一邊將雲英往邊上小山包的位置拖。

十六歲的關平身高起碼一米七,這幾年營養跟上,身子還算強壯;雲英雖然常年勞動,但畢竟只是個十三歲女孩,身高也才一米五多點,一時根本掙不開發瘋的關平,被拖著隱入了小山包後面。

下游這邊的小山包離中游修橋的地方極遠,離雲英家的宅基地也有一段距離,就算她扯著喉嚨叫嚷也會被河風吹散,一時間,雲英也不知道是該後悔見了關平還是氣恨胡三溜得太快。

“雲英,就算我以後成了親,也沒人越得過你去,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如此近距離抱著雲英,關平才算是知道了同窗常說的“軟玉溫香”。雲英經常一身幹凈利落偏男裝的打扮,沒想到底下身體也是凹凸有致,這一摟關平的魂兒都快飛走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轉眼間,雲英就被他強行給摁倒在了草地了。怎麽辦?雲英一只手扯著自己的衣襟不松,腦袋裏飛快開始運轉,眼見著關平此時顯得猙獰的面龐湊了上來,雲英另一只手忙伸過去牢牢抵住他胸口,飛快道:“關平哥,你既然說心裏有我,為什麽要在這麽個地方欺負我……”

說著,她強行擠出了幾滴晶瑩的淚滴。

果然,聽慣了風花雪月的關平略微頓了頓。就是在這一瞬間!雲英抓緊機會膝蓋往上用力一頂,這一下可沒留絲毫的餘力,只聽得關平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嚎,翻身蜷縮在一旁翻滾起來。

這兒是一處小山包,他翻身滾起來便像是安了軲轆似的從山包上滾了下去,直直落在了齊膝的安瀾河中。

雲英只看了一眼,便拔腿就往宅基地方向跑,以她常年山上山下跑的腳程,很快就跑到了宅基地的圍墻,只需要轉個彎就能見著院墻的大門,這時突然便撞進了一具溫暖的胸懷,反作用讓她往後仰,眼見著就要摔個四仰八叉,一雙有力的大手直接攬住了她結實彈性十足的腰肢,重新將她攬入懷中,額頭重重撞上結實的肌肉,眼前冒起了星星。

這分明是個男的!雲英剛才只顧著悶頭跑,哪裏知道是被誰抓著了,而且現在額頭就抵在人家胸口,都能聽到對方如雷的心跳聲。

“關平哥,你快放開我,別壞了你關秀才的名聲。”直覺的,雲英以為是關平追了上來,不過現在已經到了自家宅院大,大不了一聲吼,名節算什麽,不被惡心的最重要。

這次,“關平”很是聽話放開了手,還往後退開了好幾步;雲英正詫異他怎麽這麽聽話時,對方開口說話了。

“你叫我什麽?”

聲音不對?雲英忍著頭暈目眩,撐著額頭仰頭看去,這才發現來者竟然是李長海,這廝正一臉沈思狀摸著下巴上下打量她。

雲英松了一口氣,深呼吸了一口氣,強笑道:“是你啊,來看西瓜成熟境況的嗎?不用擔心我會違約。”

李長海哪裏想過西瓜的事情,看雲英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看她衣服上還沾了不少碎草泥沙,像是在地上打過滾似的,再聯系到她那一聲帶著威脅的稱呼,不難想象在此之前她和關平之間是發生過什麽。

一貫懶洋洋的人不知道為何自己心裏會覺得不爽,捏了捏拳頭,似乎在回味方才那結實有彈性的觸感。李長海也深深呼出一口長氣,重新掛上招牌痞痞的笑容:“違約金不也是你提出來的嗎?我要擔心什麽。”

“那李三少這是想來提貨?我去讓遠根帶你過去看看吧。”事實給了雲英一個教訓,千萬別和單身男人獨處,誰知道什麽時候斯文就轉為禽獸,反正這時代對女人又沒什麽保護法,被強了還得看強你的人要不要,不要還會被沈塘;李長海這人神色變幻讓人根本看不透,本來想丟給胡三的,他又去了安瀾橋那邊,現在只能暫時讓遠根陪他去瓜地那邊了。

雲英時不時就往身後瞧的小動作被李長海盡收眼底,看了眼雲英的來處,李長海雙手環胸倚在了墻邊,“那你進去喚你弟弟出來,我在這等他一會兒。”

正猶疑著要是關平跟上來不好面對的雲英聽李長海這麽說頓時喜上眉梢,急急點頭道:“正好,那我就進去了。”雲英也覺得奇怪,按理說這麽一耽擱,摔在河裏的關平也應該爬起來,怎麽著也能見著人影了吧,可小山包那邊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

不過雲英也沒打算去管關平的死活,今天這樣的關平不但讓她失望,更讓她不齒;這樣的人,和她上輩子遇上那渣本質上沒什麽區別,就讓他見鬼去吧。

雲英想著事情進了大門,沒瞧見李長海在她轉過墻角的那瞬間臉色變了好幾遍,半晌才從喉嚨裏吐出一句模糊的臟話,轉身面向小山包方向捏緊了拳頭。

、157 是誰出手

李長海倚在圍墻上氣勢洶洶地盯著小山包方向,可時間慢慢過去了,他的眼睛都瞪得有些疼了,腳下的重心也換了兩換,還是沒見著那方有人走過來。

“李三少,讓你久等了吧。方才出門時遇上柳師傅多說了兩句,真是不好意思。”遠根年紀雖小,察言觀色本事向來不錯,出來便見著李長海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忙笑容滿滿迎上去賠了個不是。回來這麽幾天,六姐總算是給了他個正經差事,能幫家裏幹活,遠根很是珍惜這機會。

李長海想起方才給雲英的托詞,擺了擺手:“無事,只是方才手上沾了點泥沙,正想去河邊洗一洗又怕你出來見不著人。”

他都這麽說了,遠根當然義不容辭地立刻陪同他前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都沒說話,腳下倒是不慢。

“啊——”走在李長海側後方的遠根畢竟才九歲,見著河岸邊趴著個人不由嚇得驚叫出聲。

“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麽害怕的?”李長海也看見河邊上趴著的人影了,那白色書生袍鑲著藍邊,不就是和他一道來李家村的關平嗎?

三兩步來到關平身邊將他翻過身來,李長海也是嚇了一大跳,這人臉上青腫遍布,嘴角和鼻孔裏還往外滲著血液,要不是知道這就是關平,他幾乎都認不出來。忙伸手探了探鼻息,略微松了一口氣,不過頭皮也一陣的發麻:揍成這幅模樣,雲英下手也太狠了吧?

隨即,他自己推翻了這猜測。雲英的樣子分明像是關平在她身後追,而且看關平的傷勢倒像是練家子,且是男人出手造成的,雲英或許有兩把力氣,但絕對弄不出這樣的傷口來。

“這是……,關平哥?”遠根也蹲了下來,仔細辨認了半晌。驚叫出聲。

“唔,好像是關秀才。”李長海起身踢了踢關平的身子,“他只是些皮外傷,估計是嚇得厲害暈過去了。去弄些水來淋一淋指定就能醒。”

遠根嗯了一聲,往河邊跑,可不知道什麽原因,起身的時候身子一晃,竟然重重踩在了關平的腿上,慌亂之際另一腳也踩上去跺了好幾下,耳聽得關平痛得嘶了一口氣才堪堪在邊上站穩,極其悲痛地歉意道:“都怪我太笨,走路都不會,關平哥是不是很疼啊?”

“呃……”李長海不得不重新審視雲英家這個長得唇紅齒白的小男孩。一臉無辜像,別以為他沒看出來,遠根那幾下可是實打實的故意的,用勁的時候還捏緊了小拳頭咬緊了牙關,眼中也是滿滿的興奮。現在見著關平像是被疼得醒過來,又是一副無辜歉意的模樣,要不是他看得分明,鐵定就被騙了過去。

“關平哥,你醒了,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啊?”遠根見著關平睜眼一會兒摸臉,一會兒抱著腿的淒慘模樣。忙親切湊了過去關心道,大大的杏眼當中滿是憐憫。

“嘶……”關平明明記得那人沒打他腿,現下這腿卻是鉆心得疼,面對遠根的關心,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冒出了句:“剛才踩岔了石頭從那邊滾下來摔的。”

“是嗎?真是可憐。關平哥我扶你起來吧……”遠根說做就做。伸手就要扯著關平起身。

可是!遠根才九歲,哪來的力氣扶起個十六歲的少年人,關平阻攔未及,被關平“扶著”上半身扯了起來,到了快起來時。只聽遠根驚呼了一聲。

噗通——

關平只覺得眼前一黑,星光四濺,隨即肚子上一痛,痛得他本能掀開遠根蜷縮起來抱著肚子幾乎叫不出聲來。

旁邊旁觀的李長海此時也伸手重重壓著肚子,他怕克制不住笑出聲來。遠根這孩子人小鬼大,眼看著就要將關平扶起來,偏偏要裝作後力不濟,一只手肘重重襲上關平腦袋,膝蓋一跪就一個膝撞直奔他小腹落下,就是個壯年漢子被這麽來一下也非得痛上許久,更何況還是關平這麽個書生。

“關平哥,你怎麽這樣?我好心扶你,你還推我……嗚嗚嗚,你們家人全都是沒良心的,虧得六姐還處處為你們說話不與你們為難,這麽幾年做牛做馬侍候你們……”遠根被推得坐在一旁其實並沒摔著,只是他見著小山包那邊像是有人過來,立時便委屈哭了出來。

“我沒推你……,哎喲……”關平抱著肚子還沒緩過勁來就被遠根安了這罪名,真是活天冤枉。

“寧遠兄,這便是你的不是了。這小孩子明明好心攙扶於你,你卻是……哎……”李長海嘴角含笑,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容易引起遐思。很快便有人聽到並走了過來,正是從安瀾橋順游而下的喬全和董家的老三。

喬全和董老三見著關平的樣子也是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看向在場唯一一個稱得上“壯漢”的李長海,可李長海衣袂飄飄,身上纖塵不染,也不見一絲淩亂,怎麽也不像出手揍人的那個。

喬全向來將雲英姐弟三個看得重,對關平怨念不比遠根少,當即就陰陽怪氣接了一句:“遠根,你六姐不是和你講過農夫和蛇的典故嗎?你六姐都嘗到了滋味,你還要做一回農夫不成?”

作為事外人的董老三尷尬地拉了拉喬全,“全哥,別這麽說,還是先幫我找找衣裳吧。”

喬全掃了眼前方,“董老三,看那不是你婆娘掉的衣服麽,還不趕緊去撿回來,我就不去了吧。關秀才現在這樣子怕是要人幫忙送去鎮上看看大夫的……”喬全可是記得前兩日關平是坐著李府的馬車走的,今日也是坐著李府的馬車來的。

董老三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豬頭模樣的關平,忍著笑告罪一聲道:“那你等我撿了我那婆娘的衣服回轉咱們幫一把手吧,都是鄉裏鄉親的。哎,真是怪了,那婆娘洗了這麽多年衣裳這還是第一次把衣裳給沖走,要不是這是我唯一一件能穿出門的衣裳,我才懶得追這麽遠呢。”

喬全懶得聽他墨跡,遠遠叮囑一聲道:“你倒是快些,待會兒沖得更遠就到西山口了。”

這話一出,董老三不敢繼續埋怨,忙沿著岸邊跑了起來;喬全轉臉又看了下關平臉上的傷,忍著笑嚴肅道:“關秀才,你被誰打成這個模樣?需要我上去請村長來麽?要不是我們湊巧追衣裳。你不讓遠根扶你,這李三少爺身嬌肉貴的難不成扶著你走不成?”

“沒誰打我,是我不小心摔的。不勞煩全叔扶我了,歇歇我自個兒走。”關平神情尷尬,埋著頭連連搖手,想是沒臉面見人了。

看戲看得夠久了,李長海輕咳了一聲,道:“這位是全叔吧,待會兒勞煩你和那位大叔扶著寧遠兄去新橋那邊上李府的馬車,讓馬車先送了寧遠兄回鎮上再來接我便成。”

喬全是知道些雲英和李長海合作事宜的,當即也沒多說,矮下身子將關平扶起來搭在肩上。

遠根這時候知機地退到了李長海身後,努力讓自己變得不被人重視,惹得李長海又是稀奇的一瞥,還小聲問他:“方才我看你那一肘一膝撞很恰當啊?學過?”

本來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的遠根聞聲迅速擡頭,望進李長海戲謔的眼神中,無辜地搖了搖頭:“李三少說什麽?”

李長海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出來,伸手揉揉他的頭:“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帶我看你們家西瓜去。”

一場風波就這麽看似無風無浪過去了,卻是留下了無數懸念讓置身其中的人莫名其妙。特別是雲英,當聽得關平被人揍得或許連賈氏都認不出來時驚得差點把削玉米粒的竹片插到手裏去,瞪大了眼睛直問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又不是我一人看見的,這幾天村裏也都在傳,六姐不會沒聽到吧?”事情過了三天,遠根一時不小心在雲英面前說漏了嘴,此時被追問得想拔腿就逃。

“活該!”雲英勾了勾嘴角,沒看到在另一邊正和喬全商量做水車的胡三回頭看了他們姐弟好幾眼。

“對了,六姐。我還差點忘了給你說,李三少說京城那位常老板已經從京城往朝日城趕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到。”喬遠根這幾天一人負責了家裏西瓜地的買賣,人被曬得黑黃了幾分,但看上去身子壯實了不少,胡三功不可沒。

“就是那個無意間種成了胡豆,成了胡豆大亨的常老板?李長海……呃,李三少爺真的請動了這尊大神?”雲英生怕自己聽錯。要知道,這位常老板可是位傳奇人物。當年他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小貨郎,陰差陽錯撿到了某王府丟棄不用的胡豆苗,也不知哪來的恒心越種越多,而且他向來不賣種子,即便是賣了那也得客人種出來後賣給他。

以前小打小鬧做豆瓣醬也就罷了,如今李長海的意思要把這豆瓣醬生意做大,得和這位常老板好好談談,雲英這才知道這位常老板極富傳奇色彩的發家秘史。不過常老板的胡豆做小吃零嘴占多數想來也是需要個新突破,不然李長海哪裏有這麽好的運氣能讓人家不遠千裏從騰雲朝的中心京城往這臨近邊界的朝日城趕。

、158 又見秀才

也不知道關平被送回李府後都給賈氏說了什麽,反正從那天之後便聽人說關平開始閉門苦讀,勢必要在明年春闈蟾宮折桂。

至於他身邊是否多了紅袖添香的李銀鳳,外界也無從知曉,雲英更是早已將他給驅逐出腦海之外。

流火的八月轉眼即過,九月初六,正當雲英家的房子上梁之日,村口方向突然鑼鼓喧天人聲鼎沸,還好此時上梁的師傅已經將房屋正梁安放好,否則被這熱鬧吸引得安歪了房梁糟糕了。

“遠根,曼兒,胡蝶,快點來橋頭接喜錢了!”還沒等雲英家的誰出去看過,那邊遠順就大呼小叫奔了過來。

“快點,快點,我讓遠成占著好位置,要是去晚了可就沒了。”喬遠順如今十歲,學了認字算賬後就在家裏幫著做事,人長得敦實,看上去像是比遠根大了不少。

“我不去,我要幫六姐做事。”今兒上梁,主家是要操持一頓午飯,遠根和曼兒還有胡蝶都在院內簡易的廚房裏幫雲英做事,聞言連頭都沒擡一下就想把遠順給打發了。

“遠順哥,有什麽事能得喜錢啊?方才上梁的時候我都撿了十個銅錢,幫六姐做事兒還有十個銅錢的獎勵,你說給我聽聽我看劃算不?”比起悶騷腹黑的遠根,曼兒的小心思更多,沒了賈氏掣肘,活潑的性子逐漸顯露無疑。

胡蝶小姑娘除了大聲哭就是快樂的笑,想是以前被保護得太好,比曼兒還大幾個月的她卻比曼兒單純天真許多,來關家沒多少日子就處處以曼兒馬首是瞻,聽曼兒說了話,一臉崇拜地望著曼兒猛點頭,並接著多問了一句:“你先說來聽聽看劃算不?”

曼兒是自己妹子沒什麽特別感覺,可胡蝶小蘿莉皮膚白皙如雪,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殷紅的小嘴。整一個少男心中獨一無二的大美人,喬遠順當即就有些眼暈,一五一十交代道:

“是保長帶著官差報喜來了,遠貴哥和遠福哥都考上了秀才。待會兒就到。現在二爺爺和二婆婆她們在橋頭等著,待會兒石頭伯和榔頭伯肯定都要撒喜錢,撿著一個總比丟了一個強。”到最後,連雲英的口頭禪都給搬了出來。

“胡蝶不許去。”胡三幫上梁師傅擡了幾根房梁去另外的幾間屋子,想也是聽到了動靜來了廚房門邊上,別的什麽都不管,就是沖著胡蝶沈下了臉。

“哥,人家還沒見過……”胡蝶在他的瞪視下一句話都沒說完就收了聲,躲到了曼兒身後,“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

胡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可還沒等他走開,默默在一旁削土豆的遠根站了起來,“六姐。三嬸婆不是說要過來幫忙的嗎?我看她今天可能過來不了了,只是我們家還在她那兒定了兩只雞,要不我和曼兒去拿回來吧。”

雲英正在燒水汆一鍋豬下水,聞言想起計劃中還有一道土豆燒雞,楊氏昨兒說要來幫忙,還讓她別準備雞,眼見著就該下鍋的雞此時還不知道在哪。便點頭應道:“行啊,你就帶著曼兒和胡蝶一道去吧,橋頭的熱鬧可別瞧太久。”

人家做主人的都要親自去拿雞,名義上的丫鬟胡蝶難不成還在家待著不成,胡三有心反駁卻是啞口無言,只得轉身像是和誰生氣時的獨自扛起了一棵大木梁。還是悶聲幹活去吧。

上梁的日子,所有的工匠都在,足足兩桌人。雲英秉著務實的原則,全都是大盤菜、大盤肉。什麽涼拌豬頭肉、粉蒸肥腸、清燉豬肺、炒肝腰、土豆燒雞讓一群人吃得滿嘴流油讚不絕口。這二年,在誰家幹活也不曾有這麽好的夥食。工匠們吃個肚兒溜圓後做事也格外有勁。

好不容易堅持到了收碗洗刷的時候,楊氏終於端著個籮筐姍姍來遲,一到場就把雲英給擠到了一邊:“去燒火,我來洗。”

上午就算遠根幾個去得快回來得也不慢雲英也累得夠嗆,楊氏來幫忙她也能松一口氣,當下沒推諉就坐到了竈下,不忘端了一旁留下來的湯泡飯開吃。

“你怎麽才吃飯?”楊氏開始收拾桌子,順道也把在她心裏還沒長大的曼兒和胡蝶兩個小姑娘給趕到別處玩去,擺出一副要和雲英大侃八卦的模樣來。

“剛才忙著沒來得及吃。三嬸婆,那邊鍋子裏還給你留著半鍋土豆燒雞,你看是晚上讓全叔、齊叔他們領著枝兒葉兒都過來還是待會兒你端走給他們分分。”原本雲英就計劃的三桌,結果楊氏一家子除了遠順全都沒來,雲英只好給他們家留了半鍋稀罕點的物事。

“留什麽啊留,晚上你們幾個熱熱吃了罷。這次遠福和遠貴算是熬出頭了,今兒報喜的一來,十裏八鄉有錢的都來了好幾撥,最後還是村長出面,說是比照著那時候關平的規矩,明兒在村祠設流水席,到時候吃的還會少嗎?”楊氏揭了鍋蓋看了一眼,紅彤彤的看著就知道是毒紅果兒辣椒做出來的菜,她口味淡不咋下得了口,屋裏喬齊媳婦像是又懷上了,這傷嘴的東西還是少吃為妙。

“流水席,我奶就沒叫著肉痛?”雲英連著吃了好幾口湯飯,胃裏好受了許多,也有空和楊氏搭白。

“你奶肉痛那是對人。有的人就是要她把棺材本掏出來她也沒二話,算了不說她,估計待會兒他們那邊還會來人讓你們幾個明兒早些過去做事,待會兒你吃了飯就帶遠根他們三個去別處轉轉,躲過了今天明兒估計著飯點到便是。”李氏和小李氏為人真心不咋地,平日裏別人家有什麽紅白喜事他們都會磨蹭到吃飯的時候才到,吃過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從來不幫著人做一點事兒。

這次好了,村長把流水席的任務倒是安排了下來,可李氏和小李氏以及趕回來的羅氏到哪裏找人幫著搭一把手,楊氏在那邊聽見她們話裏的意思不對,連忙溜出來給雲英報信。那邊娘幾個明兒估計只會穿得光鮮亮麗像孔雀似的四處搖擺,到時候累得半死的還不是她們這些幫忙的,她年紀大了身子皮實倒沒什麽,雲英幾個還都是孩子,別白給人做了工不討好。

楊氏還真猜對了!老院子那邊喬遠福和喬遠貴還沒到家就商量開了明兒流水席的事情。喬石頭和喬榔頭都是秀才爹了,瞬間就覺得自己高大了許多,由心思比較活絡的喬榔頭作為會議主持人宣布最終決定。

大房的喬金蛋和三房的喬齊、喬全負責采買明日要用的肉菜糧食;喬遠海和喬遠洋領著各自妻子將老院子收拾幹凈;李氏他不敢指揮,便讓小李氏和羅氏出門找明兒流水席上幫忙的村婦。

正如楊氏猜測,左鄰右舍見妯娌兩個來請,一個個都笑得殷勤立刻奉上雙份禮物,但說到明天,一個兩個的都找了借口推諉,到了最後一個都沒請到。

回家那麽一說,喬榔頭也傻眼了。鄉下這時候可沒有酒席掌廚這說法,都是鄉裏鄉親幫襯;可現在算來算去家裏也不過五六個女人,話都還沒說完,那邊李氏就開口了:“孫子考上秀才我這老太君還做廚活不好吧?”

岳氏一直都往上湊,這時候也退縮了:“好歹我也是你們長輩,喬家身份最長的人,你們要惹人笑話嗎?”

李氏還沒開口,那邊大羅氏也跟著咋咋呼呼嚷嚷起來:“我不管,咱家福兒好不容易考上個秀才,我這秀才娘明兒要穿得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才不去竈下弄得滿身油灰,知道的說我能幹,不知道的還以為秀才沒娘呢。”

李氏雖然沒這麽直說,但看她那意思顯然是讚同羅氏這論調的。

都說成這個樣子了,剩下的甘氏和穆氏對視了一眼,雙雙捂著肚子同時說道:“我怕是有了,聞不得油煙味兒!”真不愧是妯娌,連說話的調調都一致;得,整個喬家二房全員脫離竈下。

“那怎辦?”喬榔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倒是也有兒媳婦,可惜人家是鎮上針線店的老板娘,平日裏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難不成明日讓人家回家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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