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１如此帝王，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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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１如此帝王，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那男子身後的白發老者問：“陛下，要不要追？”
“不必，往前方圓數百裏都是荒漠，我們越追她越是要逃離，朕的客棧對她又有何用？”那男子重重嘆了口氣，這天下都在他翻雲覆雨間，他想達成的心願，從來沒有做不到的，唯獨那女子，是他心裏的一根刺，抹不平，也拔不掉，刺得生疼，卻無可奈何。
望著月光下那迅速遠去的單薄身影，他放緩速度，縱馬馳向客棧。
路過那客棧時，小狼正要無視的沖過去，身後不遠處凝暖道：“叔叔，我很冷，也很瞌睡，能不能別趕路了啊？”
小狼一怔，回頭看向方曜，方曜神色平靜道：“你自己決定。”
小狼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拋過去，示意方曜給凝暖穿上，她自己打馬前沖，在離客棧數裏的小沙丘抱著淩天翻身下馬。
沙漠的夜晚冷得出奇，四周又沒有樹木草地，想燃起篝火取暖都不成，她只能讓白馬臥倒，緊緊依偎著馬的身子，聊以擋風。
她將淩天抱在懷裏：“小天，是不是很冷？對不起，娘親不想去那個人的客棧。”
淩天凍得嘴唇哆嗦，卻懂事的笑笑：“我不冷，那個人討厭死了，娘親不能向他低頭。”
“嗯，小天真是個小英雄呢。”小狼親了親他的額頭，將他摟的更緊。
方曜抱著凝暖也飛身下馬，走到他倆身邊，將小狼脫下的外袍依舊披在她身上：“當心身子。”
小狼擡頭看了一眼，見凝暖裹著方曜的外衫，在他懷裏已經沈沈睡去，嘆氣道：“方曜，我恐怕要連累孩子了。”
方曜抱緊凝暖，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別擔心，有我在，他休想傷害到你和孩子。”
“方曜，我怕他在鶴湖大會之後，天下徹底平定時，會拿藏地數百萬百姓的安危來要挾你我。”小狼憂心道：“他是皇帝，有這個實力，而且他本就行事果決狠辣，連自己的父皇和兄弟們他都下得了毒手，區區幾百萬蒼生的性命，又豈會放在他眼裏？”
方曜握住她一只手，淡淡一笑：“擔心這些做什麽？現在我不會動他，他毀了我和父親的產業，並不算什麽，那些本都是身外物，是我早就想舍棄的東西，只是怕方晞經營多年，她不舍得放手。小狼，別想太多，等剿滅了鶴湖妖僧，若他敢荼毒藏地百姓脅迫你我，我就滅了他。天下大定之後，他是不是皇帝已經不那麽重要，到那時，只需要一個能夠守成的君王就足夠。”
小狼略微寬了心，看著他微微一笑：“原來你比我想得要遠，我只知道這亂世必須有他這樣的明君霸主才能平定四方亂局，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卻沒想過結束亂世之後，皇帝由誰做，已經不是最關鍵的因素了，我真是糊塗。”
“若將來我刺殺他，你會不會心生不忍？”方曜問。
小狼仰望著星空道：“沒什麽不忍，他這些年將夏存哥哥一次次逼上絕路，若非夏存哥哥用兵如神又比較幸運，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這種混蛋皇帝，死不足惜。他死了，夏存哥哥這輩子才能安穩度日。”
方曜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夏存屢次化險為夷，豈是幸運？是他一直派天曜宮最厲害的高手們密切關註著夏存的生死，每當夏存陷入難以生還的必死險局時，都是他不動聲色暗中親自布局出手化解。
只要小狼一天放不下夏存，他就絕不容許誰謀害夏存，就算他明知道，夏存只要活著，他就永遠得不到小狼，他也不想斷了唯一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執念。
不過暗中保護夏存這件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換了個話題：“小狼，這個皇帝在感情上手段雖然有些讓人不齒，不過他對你，也算是足夠執著。作為帝王，能夠苦苦等你七年，什麽女人都不碰，放眼青史，僅此一人而已。這樣的人，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他碰不碰女人關我什麽事？”小狼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啊，難道要我跟他走，滿足他身體上的需求？”
“你敢？！”方曜狠狠握緊她的手。
小狼痛的呲牙：“輕點，你想捏碎我手掌啊？”
“誰讓你胡說？”
“我只滿足你，好不好？疼死了，放手！”小狼憤憤低頭去咬他手腕。
方曜趕緊放手：“我懷疑你不是屬狼，是屬狗的。”
“哼，是你逼的。”
他功力超絕，身體又好，這沙漠夜裏的溫度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影響，雖然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手還是熱乎乎的，可是小狼和兩個孩子就不行了。
小狼勉強還能忍受，而凝暖和淩天雖然被他倆緊緊抱在懷裏，依然凍得瑟瑟發抖，凝暖甚至偶爾咳嗽兩聲。
方曜心疼不已的看看懷裏的小女孩，又看看遠處的客棧，不由嘆了口氣。有時候，大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堅持，可能會傷了孩子，他不禁有些動搖，不知道在這酷寒的沙漠裏待上一晚，會不會使凝暖的身體落下什麽後遺癥。
本來就冷的厲害，沒想到老天爺還雪上加霜，沒過多久便起風了，沙子鋪天蓋地將他們掩埋又掀開，沙子打得臉頰和身上都很疼。大風之後，是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
大漠六月飛雪純屬正常，何況現在已經七月，小狼臉色慘白的看著漆黑的無情夜空，淩天早就已經睡了，可是因為太冷，在她懷裏不停的蜷縮發抖，睡不安穩。
凝暖在睡夢裏不住的咳嗽，顯然是受不了這惡劣的天氣，又挺了一會，小狼終於嘆氣道：“方曜，連老天爺都在助紂為虐，我沒辦法再與他劃清界限，不然凝暖會出事的。”
“那我們就去客棧暫避一夜吧，你不用太擔心，現在低頭，也並不代表就要任他擺布。”方曜早就對凝暖的情況憂心如焚，聞言立即一手抱著凝暖，一手攙扶她起來，看她抱著淩天飛身上馬，這才轉身也上了馬，頂風冒雪向來路返回。
窗下一直默默望著小狼方向的男子，看著風雪之中，他們不得不屈服回來求助的身影，緊繃的心微微一松，鐵青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他就不信，無法迫使她就範。只要天下大定之後，放手剪除牽絆住她的那些男子，她還不是要乖乖回到他手掌心？也許別的東西不能脅迫她，但是兩個小孩的性命，一定會讓她放棄無謂的抵抗。
這兩個孩子，是他心頭的刺，不過，也是他可以利用的籌碼。他是不是應該在適當的時候，將這兩個小東西擄走秘密控制起來，到時候想要她主動委身於他，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客棧門口，小狼跳下馬背，狠狠看了一眼窗口下那油燈映襯的男子身影，默默走進去。
五名護衛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可是，一個質問的字都不敢多說。
扮作夥計的年輕人趕緊打來熱水，道：“小狼姑娘，請先洗把臉。”
小狼沒有出聲，身後的方曜接過她懷裏的淩天，道：“洗洗吧，我抱孩子去睡覺。”
看著方曜進入房間的背影，小狼有些茫然，這時，那男子的聲音在她右側響起：“剛才風沙很大，如果你想洗澡也可以，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你這麽篤定我會低頭嗎？”小狼攥緊拳頭，寒聲問。
“你雖然任性不羈，可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孩子出事吧？”那男子冷冷一笑，踱步出來，走到大堂裏。回到客棧後，因為這裏邊都是他自己的人，他已經洗去了易容，現出俊眉鳳目的本來樣子。
膚色微黑，輪廓極其淩厲而又不失精致。是那種樣貌極好卻氣質森冷嚴厲的人，幾乎讓人看不出情緒波動，卻又讓人不敢直視他深沈酷烈的眼睛。
小狼沒有轉身看他，不冷不熱道：“你什麽都算的準，不過我不想洗，反正本來就是骯臟的身子，再洗也洗不凈。”
“你非要這麽說嗎？”那男子一生冷厲陰沈，不茍言笑，惜字如金，心思深沈如海，無奈一面對小狼，卻總是難以控制自己情緒，憤然握住她手腕：“不要一再挑戰我的耐性。”
“那我應該怎麽說？”小狼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可惜對方功力竟然並不比江野夏存他們低，她竟然擺脫不了他的掌控。
正自為難，方曜一步一步走了出來，目光冰冷如雪的看著那男子：“你用武力和權力勉強一個女子有什麽意思？如果只是想要與一個女子有肢體接觸，你大可以將你的後宮充實起來，什麽樣的女人你要不了？”
那男子臉色一沈，原本就膚色偏黑，此刻更是鐵青如墨，只有極為淩厲漆黑的眸子黑白特別分明，他默然不語，放開小狼的手腕。
他身後眾多護衛無不對方曜大逆不道的話語勃然大怒，正待動手，他微微擺了下手，一言不發徑自回自己房間。
小狼洗過臉，道：“方曜，今晚孩子就拜托你照看著，我先回房睡了。”
方曜微微點頭：“好，你安心休息。”
那店夥計聞言立即一躬身，引她來到挨著那男子的房間，笑道：“這是陛下為姑娘準備的房間，你看看可還滿意？”
荒漠之中運送物資極其不易，這房間卻布置得精雅香暖，宛如正在最繁華的鬧市侯府，需要的東西都應有盡有，恰到好處。
小狼無奈的輕輕嘆口氣，揉揉眉心，煩躁無比。
“別想那麽多，不過是借宿一夜而已。”方曜扶她進屋躺下：“睡吧，在這麽荒涼的地方，暫時不會再有刺殺活動。”
“嗯，你也早點休息。”小狼緊緊攥著他的手，好一會才松開，闔上眼睛。
２風雪夜，最邪惡的蠱蟲陣
２風雪夜，最邪惡的蠱蟲陣
這一夜，註定人人無眠。
雖然方曜出去時已經幫小狼吹熄蠟燭，掖好被角，可是一想到隔壁就是那個從她十四歲梅林初遇開始，就一直橫在她和夏存之間的至尊王者，腹黑破壞者，害得她與夏存越來越沒有什麽機會相處，最後不得不離開京師，獨自浪跡天涯，她怎能不恨他，也懼怕他？
恨他手段強硬，一味逼迫拆散他倆，懼怕他手握天下權柄，可以任意號令夏存赴死最殘酷的沙場。他深處禁宮之內，遠在萬裏之外都可以掌控夏存生死，何況這次親自出來，甘冒最大危險來到這兵連禍結的西域最前線。
她清楚他親自來到最險絕的戰場，絕不是僅僅為了謀害夏存，將她帶走，他肯定是自有極其重要的籌謀，想早日結束阿拉伯軍隊在西域和北方草原的數十年進犯擄掠，也想盡快剿滅為禍西南二三十年的鶴湖妖僧們。但是，驅除外敵和平定內患的同時，他一定會不遺餘力打自己的註意。
那麽，在內憂外患都結束之後，天下大定的同時，也必將是他毫不猶豫以雷霆手段毀滅夏存之時。
夏存雖然是冰山之父南迦巴瓦大神的轉世，可是再強大的神袛一旦淪入凡世，成為人類，力量就終究有限，如何抵抗得了擁有整個天下的人間帝王毒手？
她該怎麽辦？輾轉反側，她心煩頭疼，現在還不能刺殺他，他一死，必會天下大亂，異國鐵騎必將趁亂踏平漢人山河，千百萬生靈塗炭，而且，她也未必刺殺得了他。她沒有想到他身為帝王，日理萬機，武學上的修為竟然也登峰造極，身邊又有數不盡的最高強護衛，想行刺他難入登天。
鶴湖大會之後呢，她應該可以刺殺他了吧？要如何行刺？她不惜同歸於盡，卻苦於暫時想不出最有效最可靠的必殺方案。
方曜躺在凝暖身邊，一直輕輕拍著她單薄的脊背，安撫她安心入睡，房間裏溫度事宜，她不再頻繁咳嗽，可是偶爾還是會輕咳兩聲。她身體太弱，平常他都會命令人極其小心的照顧她，不能讓她有任何不適，因為就算是最尋常的小病，對別的小孩來說很容易就治好，對她卻是災難，很難治愈。
明天離開這荒漠之後，一定得盡快讓凝暖就醫。
也不知驚弓之鳥的小狼，睡在那個鍥而不舍的帝王隔壁，能不能睡著？他暗自嘆氣，何時開始，自己竟然為了毫無關系的漢人百姓，顧忌起他們帝王的死活，容忍他繼續為禍他在意的女子？
能夠羈絆他一世又一世，原本只有一直信仰他供奉他的藏民，可是這一世，他發覺他竟然連毫無瓜葛的中原蒼生安危，都開始掛懷。難道是因為，小狼和夏存生活在那一片天空下？
依照他往日的性子，他肯定是不顧什麽後果，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隨手就將自己看著厭煩的人殺死了之，但是現在他卻開始在克制自己的殺氣。
也不知道是看多了阿拉伯軍隊所到之處對各族百姓極其殘忍的燒殺淫掠，還是聽多了鶴湖妖僧們對西南各省民眾的肆意荼毒，他希望結束這種血腥黑暗混亂的局勢，想早日結束亂世，這個煩死人的人間帝王暫時就不能死。
就讓他再張狂一段時間吧，待一切了結，他一定送他一命歸西。
且不說方曜難以入睡，小狼隔壁的皇帝，那個最自視甚高的男子，也沒有絲毫睡意。
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女子就在隔壁，他卻不能觸碰，不得不死死克制著躁怒和熾烈的欲念。不是沒有機會用強，卻放不下最後一點自尊，以他帝王之尊，如果要用強迫的手段來逼迫她委身，不說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自己都會覺得不齒。
時機未到，一切只能隱忍不發。小狼，等我掃除一切狼煙魔氛，開創盛世之後，必須要清除橫亙在你我之間的所有男子，就算用一生的時間，我也不介意，我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臣服於我，乖乖的伴我此生。
窗外大雪紛飛，風聲簌簌，心事翻湧的男子突然眼神微微瞇起，意識到有不同尋常的極其輕微的蠕動聲音。
那聲音在風雪之中，微不可聞，可是終生都處於帝國權利爭鬥的最漩渦處，遭遇的各種明槍暗箭數不勝數，什麽樣的刺殺他沒有經歷過？對危機的強烈第六感，使他猝然起身，提劍踢開房門，沖向小狼房間。
與此同時，功力超絕的方曜也已經意識到危險的迫近，抱著凝暖和淩天沖出房間來找小狼。
這麽大的動靜，一直不曾入睡的小狼頓時驚覺，早已一躍而起，手握短劍，飛身到方曜和那男子身邊。
而客棧裏幾十名或明或暗的護衛也全部沖向他們的皇帝，刀劍晃眼，層層圍繞在房間外圍。
只見地面上，床上，桌椅上，窗臺上，到處都是黃豆般大小的蠱蟲，漆黑如墨，見什麽噬咬什麽，所過之處，所有的東西都被噬咬成齏粉，狂風過處，飄然揚起，散落殆盡。
情勢危急，那男子沈聲道：“方曜，將孩子給我一個，小狼全力自保，不要被孩子拖累了。”
這麽瘋狂惡毒的蠱蟲，方曜聞所未聞，當下也不多說，立即將淩天交到那男子手中：“不要讓他有什麽閃失，否則我絕不饒你！”
“你最好不要要挾我，我想不想救這孩子，只看小狼的面子。”男子瞪了他一眼，接過淩天，劍光如電，擊殺潮水般湧過來的蠱蟲。
方曜一手抱緊沈睡的凝暖，七殺羽揚起沛烈罡氣，狠狠絞殺想要靠近他們的億萬蠱蟲。
不過是瞬息之間，他們所處的客棧，就已經被數之不盡的邪惡蠱蟲噬咬殆盡，成為飛塵飄散一空，他們全部暴露在暴風雪之中。
功力稍遜的護衛，很快就被蠱蟲上身，沙沙沙的噬咬聲中，他們的皮肉血液甚至骨頭，都轉瞬成為滋養蠱蟲的食物，消失得一點渣滓都不剩下。
客棧化作飛塵消散，自然也就沒有照明的燈籠火燭了，蒼茫風雪中，光線熹微，視物非常模糊，可是屏息細聽，那令人恐懼的噬咬和蠕動聲，潮水般逼近。
清冷的雪花味道裏摻雜著濃郁的血腥氣和蠱蟲特有的微微苦酸氣息，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毛骨悚然。
從眼前消失的護衛越來越多，方曜手心裏漸漸泛起一層薄汗，這樣的情形下，他不知道該如何保住小狼和兩個孩子。他自己自然可以仗著超邁塵世的輕身功夫飛離此處，也可以背著小狼或者抱起兩個孩子逃離，可是如今有三個人他一個都無法舍棄。
就在這時，輕如羽毛飄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鶴發銀氅、方臉長眉、目光深邃寒冽的四五十歲老者，羽扇輕搖，緩緩走來。隨著扇子的輕搖，無數細小如塵芥的銀點從扇底洶湧而出，迎風而長，綿延不絕落於雪地上，如一道細細流水，一落入地面，就展開隊形，呈扇形將眾人包圍其中。
他的身邊，則是一個發髻高綰，遍插銀飾，頸項上帶著無數串細小彩珠的鵝蛋臉美人，看皮膚粉嫩如二十多歲年輕人，但是眼神幽深滄桑，卻明明是中年人才有的眼睛，她穿著一襲火紅衣裙，手裏閑閑的拈著幾朵各色茶花，眸子裏含著幾分妖冶惡毒的笑意，看著眾人。
方曜一看到那老者，頓時就明白是怎麽回事，越過眾人，走到最前邊，淡淡道：“梵先生是要報女兒的仇，才投靠了鶴湖，與蠱神教主一起設下這個必殺蠱陣麽？”
他口氣雲淡風輕，但是七殺羽揮處，眼前滿地蠱蟲都被他絞殺成塵，剩下的蠱蟲微微一驚，往後退了少許。如此可怕的功力，使當世兩個最大邪教教主都暗自驚畏。
老者正是原本天曜宮身份最為尊貴的七曜之首巫曜梵清塵，他瞳孔微微收縮，冷聲道：“老夫追隨武帝二十年，忠心耿耿，功勳無雙，此生只有梵瑤一個女兒，你可以不喜歡她，可是你不該逼著她遠離西域，有生之年不許靠近你。可是就算你放逐她，老夫也忍了，然而，你為什麽不肯給她一條活路，將她絞殺？方曜，你就是這麽對待為你們方氏父子效忠多年的下屬麽？你太讓老夫寒心。”
方曜口氣冷淡，道：“梵瑤與聖火宮的伊斯蘭教徒勾結，給我和我父親下毒，使他處於長久的低燒昏迷狀態，又在拉姆拉措湖投下滿湖改異後的最邪惡玄靈蟲，破壞我覆活小狼，我若不殺她，就無法靜心救人。”
“你大可以將她制服之後，廢除一身功力，或者交給老夫懲處，而絕不該如此殘忍的將她毀滅。方曜，她對你癡心一片，自小就迷戀於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感念麽？”
“我說過，不喜歡不相幹的女子相擾，若不是看在她是先生你女兒的份上，我一早就滅了她。我已經容忍她這麽多年，可是她非但不記住我的警告，還將毒手伸到我父親和小狼身上，我怎能放過她？”
那紅衣女子笑道：“梵哥，這小子一點悔意都沒有，怎麽樣，讓小妹也獻醜給他點空中蠱蟲嘗嘗？”
“閉嘴，我梵清塵這輩子只有一個妹子，在瑤兒年幼時她就已經死了，你少在我面前以妹子自稱。”梵清塵冷冷看著方曜：“無情無義的畜生，今夜我就讓你為瑤兒陪葬，包括迷惑你的這個賤人和她的孩子。”
方曜冷冷道：“殺死你女兒的是我，你遷怒無辜有什麽意思？而且，我不妨告訴你，我並不是破不了你的蠱陣，你若執意牽連無辜之人，我必要你們兩人血濺當場。”
３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
３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
風雪越來越大，紅衣女子哈哈大笑：“小子，你未免太狂了，你以為你被稱作死神，就真的可以在任何情況下殺死任何人嗎？今夜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把命留在這裏。”
說完她寬大的紅袖一揚，香風飄飄，彩霧在風雪中彌漫開來，瞬息變作無數翩翩飛舞的彩色蠱蟲，嗡嗡嗡將眾人的上空包圍。
方曜冷笑道：“我只是放不下小狼和孩子而已，如果你們一定要連他們三個也不放過，那麽我只好在他們遭遇不測之後將你們兩個殺了陪葬，然後我再一死陪著他們。”
他的真實功力究竟有多高，梵清塵沒有機會親自驗證，但是他知道方曜絕非隨口胡說，深不可測的他什麽樣的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不由沈吟道：“方曜，我可以放其他人離開，但是，你一定要為瑤兒之死做一個交代。”
“好，只要你放過這些人，我願意一死解你心頭之恨。”
“方曜，要死一起死，我絕不獨自偷生。”小狼不假思索道。
“你是獨自逃生麽？別忘了還有兩個孩子。”方曜一手以七殺羽逼著蠱蟲不敢上前，一邊將凝暖交給小狼：“小狼，聽我的，帶著孩子趕快離開蠱陣。”
“我和夏存哥哥的孩子，生死與你何幹？你要我怎麽可以一走了之？。”小狼不肯接住凝暖。
“那我只能現在就與對方一搏，在場所有人一起陪葬。”方曜厲聲道：“不要讓我在你們慘死蠱蟲口中之後，一死相隨，那樣的死，毫無意義。”
“難道我就應該讓你去死，而我們集體逃命？方曜，我不能這樣。”小狼猶豫不決。
方曜咬牙不語，抱著淩天的皇帝嘆道：“你寧願孩子一起陪葬，也不願逃生嗎？”
看著方曜決絕執拗的堅定眼神，小狼一咬牙，忍住奪眶而出的淚，從他手中接過凝暖，轉身便走。
梵清塵扇子一搖，讓蠱蟲向兩旁退開，讓出一條路，小狼與那男子還有僅剩的幾名護衛立即施展輕功飛向遠處。
片刻之後，方曜見他們的身影在遠遠的蒼茫風雪中消失，信守承諾，手臂垂下，放棄抵抗，正準備以身伺蠱。
忽然，他聽到遠處雜沓的鐵騎奔騰聲風馳電掣而來，只見黑壓壓不下千餘騎，個個手中都是勁弩鐵弓，將梵清塵、紅衣女子和他包圍起來。
而萬千鐵騎的最外圍，則有一個黑袍女子，手挽金色巨弓，箭尖遙遙對著梵清塵。
梵清塵可以讓蠱蟲瞬間吞噬方曜，可是他和那紅衣女子蠱神教主，一定難逃千名鐵騎和金色巨箭的毒手。
他不由怒道：“度難鬼母，你竟然帶著這麽多鐵騎來阻止我報仇，我投靠你們鶴湖究竟有什麽益處？”
度難鬼母大聲道：“這鐵騎是中原皇帝的禁衛軍，他們一直隨時隨地跟著護駕，而且不止這一撥人馬。至於我，佛主有令，不可傷了方曜性命，只能廢除他功夫。”
“如果老夫一定要取他性命呢？”梵清塵怒喝。
“那就只能先殺了你，梵教主，比起你的投誠，保留方曜的轉世肉身更重要。”度難鬼母冷笑道：“而且，不止是我們鶴湖關註方曜的死活，布達拉宮也時時刻刻隨行暗中保護他們的救世佛。”
說話間，那些鐵騎已經離得越來越近，並且在繼續向前悄悄移動。而在度難鬼母的身後，則有七八十名紅褐色藏袍的高僧緩緩逼近。
那些僧人，一看就知道是布達拉宮派來保護方曜和小狼的高僧。
梵清塵頓時明白今夜情勢不太樂觀，雖然他此刻占據上風，但是，方曜死的同時，他也絕對活不了。而且，還必須是方曜信守承諾甘願受死，對方若反抗，他的蠱蟲陣絕對攔不住。
與此同時，方曜也已經明白了那男子並不是無法化解蠱蟲陣的必殺危機，但是，他卻在小狼與他一起遠遠離開包圍圈後，才讓鐵騎營的人馬靠近兩大邪教教主，他這分明是算準了自己會甘願為小狼和孩子一死，給他騰出地方謀奪小狼。
至於布達拉宮的高僧們，尚在鐵騎外圍，根本來不及在蠱蟲陣發動之前沖過來，也就是說，那些高僧可能來得及給他覆仇，解不了危機。所以讓小狼提前離開這裏，是最佳的選擇。
實在太卑鄙惡毒！怎能讓這樣卑劣的人得到小狼？！
無暇再遵守什麽承諾，方曜道：“梵先生，我先走一步，也可免你一死，今夜也算不得我失信於你。”
話語落，他人已經飄然遠退百丈之外，在滿天如雨的弩箭中，淩空千米，遠離射程，禦風而行，追向小狼逃逸的方向。
看著他宛如神袛一飛沖天，眨眼消失在茫茫風雪中，這哪裏是輕功分明是神話傳說裏的飛天遁地之術。
難怪他會說，他唯一的掣肘是小狼和孩子，如果沒有他們三個，他能輕松離去，也能殺死兩大教主。以他的功力，他的確可以說到做到。
所有人看著方曜飛天離去，半天都沒有回過神，良久，梵清塵嘆息道：“他如此身手，錯過今天，老夫這一生，恐怕都難以為女兒報仇雪恨了。”
紅衣女子道：“梵哥不必灰心，只要有小狼母子在，想殺方曜，隨時都能找到機會。”
正說話間，千名鐵騎連珠箭發，箭矢如蝗而來，梵清塵和那紅衣女子不敢硬撐苦戰，立即飛身離去，轉瞬就逃得無影無蹤。
等那些鐵騎回身將目標對準度難鬼母時，度難鬼母早已經在滿天風雪裏撤離，蹤影全無。
布達拉宮的高僧們一見佛主脫險，也都默不作聲飛速隱遁。他們的目標只是隨行保護方曜，並不敢得罪帝國軍隊。
相比起鶴湖勢力，中原天朝更不是藏地數百萬民眾敢抗衡的，如果一旦與帝國軍開戰，藏域肯定會被扣上叛逆的罪名，免不了灰飛煙滅的下場。
方曜疾若閃電冒雪追蹤，沒過多久，便遠遠看到那男子和小狼他們的身影，還有上百名護衛一起簇擁著他們前行。風雪太大，孩子還在睡著，那男子也不敢策馬狂奔，怕小孩子受不了暴風雪的侵襲。
小狼一邊趕路一邊頻頻回頭張望來路，忽然發現方曜淩空飛近的身影，有些不敢置信，揉揉眼仔細再看，的確是他，不由喜極而泣，揮手大叫：“方曜，你沒死嗎？太好了！”
那男子臉色一沈，勒馬回頭，果然見方曜禦風追了上來，他冷冷道：“這樣你都可以脫身，真是佩服。”
“如果帶著小狼一起逃命的是夏存，我也許不想生還，不過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方曜淩空飄落，一腳踢飛離小狼最近的那名護衛，飛身落在那匹馬的背上，與她並轡而行。
小狼開心萬分：“方曜，你好厲害呀，你是怎麽脫身的呢？”
“度難鬼母不是奉了鶴君的命令要留著我性命，好給他寄魂嗎，她出手將梵清塵和那紅衣女子逼走了。”
“梵清塵和蠱神教主都是天下最大邪教的教主，他們玩玄靈蟲和蠱蟲的水平，天下無雙，自身武學修為也極其厲害，度難鬼母怎麽可能同時震懾住兩位教主聯手呢？”那蠱神教主雖然投身鶴湖，可是桀驁不馴，又似乎對梵清塵有點意思，在適當時候，絕對可以為了他忤逆鶴君命令。而梵清塵被逼無奈，才投身鶴湖尋求報仇的最大支持，他也不可能輕易聽從度難鬼母的號令，放棄這麽好的覆仇機會。
方曜見瞞不過她，只好道：“皇帝好計謀，早就埋伏著千名鐵騎，隨時準備出手截殺那兩大教主。任他們有通天之能，也絕不可能對抗千張威力強大的勁弩。”
小狼頓時了然，原來這混蛋皇帝還是迫不及待想要方曜死，就算鶴湖大患還沒有剿滅，他都不願意讓方曜多活一會，她不由狠狠瞪著前方那男子的後背。
感受到熾烈的目光淩遲，那男子回頭道：“把這些礙事的人清理掉，你就能少一點煩惱，了無牽掛的跟我走。”
“真正礙事的人是你，你死所有人皆大歡喜。”小狼大逆不道的回答。
百餘名護衛的目光頓時齊刷刷震怒的投向小狼。
“你……”那男子被噎得說不出話。
“照霆，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受不了就早點死心，彼此都好過。”小狼道：“已經七年了，你不覺得累嗎？”
“我不好過，誰都別想稱心如意。”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男子照霆帝為之一怔，可是，此情此景，他那裏開心得起來？看著小狼倔烈而不齒的眼神，他強壓怒意，唇角扯出一絲冷笑：“再野的丫頭，總有被馴化的一天，這過程雖然累了點，不過也值得。”
“若能被你強行馴化，那就不是我。”小狼一口堵死。
眾目睽睽下，照霆皇帝無法再與她繼續這種跌盡身份的弱智對話，只好保持緘默，專心趕路。
一低頭，看到自己懷裏抱著的小東西五官長的像極了夏存，更是心煩意躁，恨不得掐死這孽種。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念頭只能是想想，如果真的親手除掉這小東西，恐怕這輩子他再多的努力，都永遠不可能得到小狼。
也不曉得身後那個死神，是如何忍受得了夏存與小狼有一對親生骨肉，還把這倆孽種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真是有病。
感覺到那男子脊背肌肉的僵硬，隱隱有殺氣溢出，方曜立即開口：“照霆帝，把孩子給我。”
照霆帝轉回身，冷冷怒視著方曜：“這孩子又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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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身後的白發老者問：“陛下，要不要追？”
“不必，往前方圓數百裏都是荒漠，我們越追她越是要逃離，朕的客棧對她又有何用？”那男子重重嘆了口氣，這天下都在他翻雲覆雨間，他想達成的心願，從來沒有做不到的，唯獨那女子，是他心裏的一根刺，抹不平，也拔不掉，刺得生疼，卻無可奈何。
望著月光下那迅速遠去的單薄身影，他放緩速度，縱馬馳向客棧。
路過那客棧時，小狼正要無視的沖過去，身後不遠處凝暖道：“叔叔，我很冷，也很瞌睡，能不能別趕路了啊？”
小狼一怔，回頭看向方曜，方曜神色平靜道：“你自己決定。”
小狼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拋過去，示意方曜給凝暖穿上，她自己打馬前沖，在離客棧數裏的小沙丘抱著淩天翻身下馬。
沙漠的夜晚冷得出奇，四周又沒有樹木草地，想燃起篝火取暖都不成，她只能讓白馬臥倒，緊緊依偎著馬的身子，聊以擋風。
她將淩天抱在懷裏：“小天，是不是很冷？對不起，娘親不想去那個人的客棧。”
淩天凍得嘴唇哆嗦，卻懂事的笑笑：“我不冷，那個人討厭死了，娘親不能向他低頭。”
“嗯，小天真是個小英雄呢。”小狼親了親他的額頭，將他摟的更緊。
方曜抱著凝暖也飛身下馬，走到他倆身邊，將小狼脫下的外袍依舊披在她身上：“當心身子。”
小狼擡頭看了一眼，見凝暖裹著方曜的外衫，在他懷裏已經沈沈睡去，嘆氣道：“方曜，我恐怕要連累孩子了。”
方曜抱緊凝暖，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別擔心，有我在，他休想傷害到你和孩子。”
“方曜，我怕他在鶴湖大會之後，天下徹底平定時，會拿藏地數百萬百姓的安危來要挾你我。”小狼憂心道：“他是皇帝，有這個實力，而且他本就行事果決狠辣，連自己的父皇和兄弟們他都下得了毒手，區區幾百萬蒼生的性命，又豈會放在他眼裏？”
方曜握住她一只手，淡淡一笑：“擔心這些做什麽？現在我不會動他，他毀了我和父親的產業，並不算什麽，那些本都是身外物，是我早就想舍棄的東西，只是怕方晞經營多年，她不舍得放手。小狼，別想太多，等剿滅了鶴湖妖僧，若他敢荼毒藏地百姓脅迫你我，我就滅了他。天下大定之後，他是不是皇帝已經不那麽重要，到那時，只需要一個能夠守成的君王就足夠。”
小狼略微寬了心，看著他微微一笑：“原來你比我想得要遠，我只知道這亂世必須有他這樣的明君霸主才能平定四方亂局，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卻沒想過結束亂世之後，皇帝由誰做，已經不是最關鍵的因素了，我真是糊塗。”
“若將來我刺殺他，你會不會心生不忍？”方曜問。
小狼仰望著星空道：“沒什麽不忍，他這些年將夏存哥哥一次次逼上絕路，若非夏存哥哥用兵如神又比較幸運，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這種混蛋皇帝，死不足惜。他死了，夏存哥哥這輩子才能安穩度日。”
方曜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夏存屢次化險為夷，豈是幸運？是他一直派天曜宮最厲害的高手們密切關註著夏存的生死，每當夏存陷入難以生還的必死險局時，都是他不動聲色暗中親自布局出手化解。
只要小狼一天放不下夏存，他就絕不容許誰謀害夏存，就算他明知道，夏存只要活著，他就永遠得不到小狼，他也不想斷了唯一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執念。
不過暗中保護夏存這件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換了個話題：“小狼，這個皇帝在感情上手段雖然有些讓人不齒，不過他對你，也算是足夠執著。作為帝王，能夠苦苦等你七年，什麽女人都不碰，放眼青史，僅此一人而已。這樣的人，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他碰不碰女人關我什麽事？”小狼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啊，難道要我跟他走，滿足他身體上的需求？”
“你敢？！”方曜狠狠握緊她的手。
小狼痛的呲牙：“輕點，你想捏碎我手掌啊？”
“誰讓你胡說？”
“我只滿足你，好不好？疼死了，放手！”小狼憤憤低頭去咬他手腕。
方曜趕緊放手：“我懷疑你不是屬狼，是屬狗的。”
“哼，是你逼的。”
他功力超絕，身體又好，這沙漠夜裏的溫度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影響，雖然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手還是熱乎乎的，可是小狼和兩個孩子就不行了。
小狼勉強還能忍受，而凝暖和淩天雖然被他倆緊緊抱在懷裏，依然凍得瑟瑟發抖，凝暖甚至偶爾咳嗽兩聲。
方曜心疼不已的看看懷裏的小女孩，又看看遠處的客棧，不由嘆了口氣。有時候，大人在某些事情上的堅持，可能會傷了孩子，他不禁有些動搖，不知道在這酷寒的沙漠裏待上一晚，會不會使凝暖的身體落下什麽後遺癥。
本來就冷的厲害，沒想到老天爺還雪上加霜，沒過多久便起風了，沙子鋪天蓋地將他們掩埋又掀開，沙子打得臉頰和身上都很疼。大風之後，是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
大漠六月飛雪純屬正常，何況現在已經七月，小狼臉色慘白的看著漆黑的無情夜空，淩天早就已經睡了，可是因為太冷，在她懷裏不停的蜷縮發抖，睡不安穩。
凝暖在睡夢裏不住的咳嗽，顯然是受不了這惡劣的天氣，又挺了一會，小狼終於嘆氣道：“方曜，連老天爺都在助紂為虐，我沒辦法再與他劃清界限，不然凝暖會出事的。”
“那我們就去客棧暫避一夜吧，你不用太擔心，現在低頭，也並不代表就要任他擺布。”方曜早就對凝暖的情況憂心如焚，聞言立即一手抱著凝暖，一手攙扶她起來，看她抱著淩天飛身上馬，這才轉身也上了馬，頂風冒雪向來路返回。
窗下一直默默望著小狼方向的男子，看著風雪之中，他們不得不屈服回來求助的身影，緊繃的心微微一松，鐵青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他就不信，無法迫使她就範。只要天下大定之後，放手剪除牽絆住她的那些男子，她還不是要乖乖回到他手掌心？也許別的東西不能脅迫她，但是兩個小孩的性命，一定會讓她放棄無謂的抵抗。
這兩個孩子，是他心頭的刺，不過，也是他可以利用的籌碼。他是不是應該在適當的時候，將這兩個小東西擄走秘密控制起來，到時候想要她主動委身於他，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客棧門口，小狼跳下馬背，狠狠看了一眼窗口下那油燈映襯的男子身影，默默走進去。
五名護衛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可是，一個質問的字都不敢多說。
扮作夥計的年輕人趕緊打來熱水，道：“小狼姑娘，請先洗把臉。”
小狼沒有出聲，身後的方曜接過她懷裏的淩天，道：“洗洗吧，我抱孩子去睡覺。”
看著方曜進入房間的背影，小狼有些茫然，這時，那男子的聲音在她右側響起：“剛才風沙很大，如果你想洗澡也可以，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你這麽篤定我會低頭嗎？”小狼攥緊拳頭，寒聲問。
“你雖然任性不羈，可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孩子出事吧？”那男子冷冷一笑，踱步出來，走到大堂裏。回到客棧後，因為這裏邊都是他自己的人，他已經洗去了易容，現出俊眉鳳目的本來樣子。
膚色微黑，輪廓極其淩厲而又不失精致。是那種樣貌極好卻氣質森冷嚴厲的人，幾乎讓人看不出情緒波動，卻又讓人不敢直視他深沈酷烈的眼睛。
小狼沒有轉身看他，不冷不熱道：“你什麽都算的準，不過我不想洗，反正本來就是骯臟的身子，再洗也洗不凈。”
“你非要這麽說嗎？”那男子一生冷厲陰沈，不茍言笑，惜字如金，心思深沈如海，無奈一面對小狼，卻總是難以控制自己情緒，憤然握住她手腕：“不要一再挑戰我的耐性。”
“那我應該怎麽說？”小狼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可惜對方功力竟然並不比江野夏存他們低，她竟然擺脫不了他的掌控。
正自為難，方曜一步一步走了出來，目光冰冷如雪的看著那男子：“你用武力和權力勉強一個女子有什麽意思？如果只是想要與一個女子有肢體接觸，你大可以將你的後宮充實起來，什麽樣的女人你要不了？”
那男子臉色一沈，原本就膚色偏黑，此刻更是鐵青如墨，只有極為淩厲漆黑的眸子黑白特別分明，他默然不語，放開小狼的手腕。
他身後眾多護衛無不對方曜大逆不道的話語勃然大怒，正待動手，他微微擺了下手，一言不發徑自回自己房間。
小狼洗過臉，道：“方曜，今晚孩子就拜托你照看著，我先回房睡了。”
方曜微微點頭：“好，你安心休息。”
那店夥計聞言立即一躬身，引她來到挨著那男子的房間，笑道：“這是陛下為姑娘準備的房間，你看看可還滿意？”
荒漠之中運送物資極其不易，這房間卻布置得精雅香暖，宛如正在最繁華的鬧市侯府，需要的東西都應有盡有，恰到好處。
小狼無奈的輕輕嘆口氣，揉揉眉心，煩躁無比。
“別想那麽多，不過是借宿一夜而已。”方曜扶她進屋躺下：“睡吧，在這麽荒涼的地方，暫時不會再有刺殺活動。”
“嗯，你也早點休息。”小狼緊緊攥著他的手，好一會才松開，闔上眼睛。
２風雪夜，最邪惡的蠱蟲陣
２風雪夜，最邪惡的蠱蟲陣
這一夜，註定人人無眠。
雖然方曜出去時已經幫小狼吹熄蠟燭，掖好被角，可是一想到隔壁就是那個從她十四歲梅林初遇開始，就一直橫在她和夏存之間的至尊王者，腹黑破壞者，害得她與夏存越來越沒有什麽機會相處，最後不得不離開京師，獨自浪跡天涯，她怎能不恨他，也懼怕他？
恨他手段強硬，一味逼迫拆散他倆，懼怕他手握天下權柄，可以任意號令夏存赴死最殘酷的沙場。他深處禁宮之內，遠在萬裏之外都可以掌控夏存生死，何況這次親自出來，甘冒最大危險來到這兵連禍結的西域最前線。
她清楚他親自來到最險絕的戰場，絕不是僅僅為了謀害夏存，將她帶走，他肯定是自有極其重要的籌謀，想早日結束阿拉伯軍隊在西域和北方草原的數十年進犯擄掠，也想盡快剿滅為禍西南二三十年的鶴湖妖僧們。但是，驅除外敵和平定內患的同時，他一定會不遺餘力打自己的註意。
那麽，在內憂外患都結束之後，天下大定的同時，也必將是他毫不猶豫以雷霆手段毀滅夏存之時。
夏存雖然是冰山之父南迦巴瓦大神的轉世，可是再強大的神袛一旦淪入凡世，成為人類，力量就終究有限，如何抵抗得了擁有整個天下的人間帝王毒手？
她該怎麽辦？輾轉反側，她心煩頭疼，現在還不能刺殺他，他一死，必會天下大亂，異國鐵騎必將趁亂踏平漢人山河，千百萬生靈塗炭，而且，她也未必刺殺得了他。她沒有想到他身為帝王，日理萬機，武學上的修為竟然也登峰造極，身邊又有數不盡的最高強護衛，想行刺他難入登天。
鶴湖大會之後呢，她應該可以刺殺他了吧？要如何行刺？她不惜同歸於盡，卻苦於暫時想不出最有效最可靠的必殺方案。
方曜躺在凝暖身邊，一直輕輕拍著她單薄的脊背，安撫她安心入睡，房間裏溫度事宜，她不再頻繁咳嗽，可是偶爾還是會輕咳兩聲。她身體太弱，平常他都會命令人極其小心的照顧她，不能讓她有任何不適，因為就算是最尋常的小病，對別的小孩來說很容易就治好，對她卻是災難，很難治愈。
明天離開這荒漠之後，一定得盡快讓凝暖就醫。
也不知驚弓之鳥的小狼，睡在那個鍥而不舍的帝王隔壁，能不能睡著？他暗自嘆氣，何時開始，自己竟然為了毫無關系的漢人百姓，顧忌起他們帝王的死活，容忍他繼續為禍他在意的女子？
能夠羈絆他一世又一世，原本只有一直信仰他供奉他的藏民，可是這一世，他發覺他竟然連毫無瓜葛的中原蒼生安危，都開始掛懷。難道是因為，小狼和夏存生活在那一片天空下？
依照他往日的性子，他肯定是不顧什麽後果，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隨手就將自己看著厭煩的人殺死了之，但是現在他卻開始在克制自己的殺氣。
也不知道是看多了阿拉伯軍隊所到之處對各族百姓極其殘忍的燒殺淫掠，還是聽多了鶴湖妖僧們對西南各省民眾的肆意荼毒，他希望結束這種血腥黑暗混亂的局勢，想早日結束亂世，這個煩死人的人間帝王暫時就不能死。
就讓他再張狂一段時間吧，待一切了結，他一定送他一命歸西。
且不說方曜難以入睡，小狼隔壁的皇帝，那個最自視甚高的男子，也沒有絲毫睡意。
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女子就在隔壁，他卻不能觸碰，不得不死死克制著躁怒和熾烈的欲念。不是沒有機會用強，卻放不下最後一點自尊，以他帝王之尊，如果要用強迫的手段來逼迫她委身，不說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他自己都會覺得不齒。
時機未到，一切只能隱忍不發。小狼，等我掃除一切狼煙魔氛，開創盛世之後，必須要清除橫亙在你我之間的所有男子，就算用一生的時間，我也不介意，我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臣服於我，乖乖的伴我此生。
窗外大雪紛飛，風聲簌簌，心事翻湧的男子突然眼神微微瞇起，意識到有不同尋常的極其輕微的蠕動聲音。
那聲音在風雪之中，微不可聞，可是終生都處於帝國權利爭鬥的最漩渦處，遭遇的各種明槍暗箭數不勝數，什麽樣的刺殺他沒有經歷過？對危機的強烈第六感，使他猝然起身，提劍踢開房門，沖向小狼房間。
與此同時，功力超絕的方曜也已經意識到危險的迫近，抱著凝暖和淩天沖出房間來找小狼。
這麽大的動靜，一直不曾入睡的小狼頓時驚覺，早已一躍而起，手握短劍，飛身到方曜和那男子身邊。
而客棧裏幾十名或明或暗的護衛也全部沖向他們的皇帝，刀劍晃眼，層層圍繞在房間外圍。
只見地面上，床上，桌椅上，窗臺上，到處都是黃豆般大小的蠱蟲，漆黑如墨，見什麽噬咬什麽，所過之處，所有的東西都被噬咬成齏粉，狂風過處，飄然揚起，散落殆盡。
情勢危急，那男子沈聲道：“方曜，將孩子給我一個，小狼全力自保，不要被孩子拖累了。”
這麽瘋狂惡毒的蠱蟲，方曜聞所未聞，當下也不多說，立即將淩天交到那男子手中：“不要讓他有什麽閃失，否則我絕不饒你！”
“你最好不要要挾我，我想不想救這孩子，只看小狼的面子。”男子瞪了他一眼，接過淩天，劍光如電，擊殺潮水般湧過來的蠱蟲。
方曜一手抱緊沈睡的凝暖，七殺羽揚起沛烈罡氣，狠狠絞殺想要靠近他們的億萬蠱蟲。
不過是瞬息之間，他們所處的客棧，就已經被數之不盡的邪惡蠱蟲噬咬殆盡，成為飛塵飄散一空，他們全部暴露在暴風雪之中。
功力稍遜的護衛，很快就被蠱蟲上身，沙沙沙的噬咬聲中，他們的皮肉血液甚至骨頭，都轉瞬成為滋養蠱蟲的食物，消失得一點渣滓都不剩下。
客棧化作飛塵消散，自然也就沒有照明的燈籠火燭了，蒼茫風雪中，光線熹微，視物非常模糊，可是屏息細聽，那令人恐懼的噬咬和蠕動聲，潮水般逼近。
清冷的雪花味道裏摻雜著濃郁的血腥氣和蠱蟲特有的微微苦酸氣息，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毛骨悚然。
從眼前消失的護衛越來越多，方曜手心裏漸漸泛起一層薄汗，這樣的情形下，他不知道該如何保住小狼和兩個孩子。他自己自然可以仗著超邁塵世的輕身功夫飛離此處，也可以背著小狼或者抱起兩個孩子逃離，可是如今有三個人他一個都無法舍棄。
就在這時，輕如羽毛飄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鶴發銀氅、方臉長眉、目光深邃寒冽的四五十歲老者，羽扇輕搖，緩緩走來。隨著扇子的輕搖，無數細小如塵芥的銀點從扇底洶湧而出，迎風而長，綿延不絕落於雪地上，如一道細細流水，一落入地面，就展開隊形，呈扇形將眾人包圍其中。
他的身邊，則是一個發髻高綰，遍插銀飾，頸項上帶著無數串細小彩珠的鵝蛋臉美人，看皮膚粉嫩如二十多歲年輕人，但是眼神幽深滄桑，卻明明是中年人才有的眼睛，她穿著一襲火紅衣裙，手裏閑閑的拈著幾朵各色茶花，眸子裏含著幾分妖冶惡毒的笑意，看著眾人。
方曜一看到那老者，頓時就明白是怎麽回事，越過眾人，走到最前邊，淡淡道：“梵先生是要報女兒的仇，才投靠了鶴湖，與蠱神教主一起設下這個必殺蠱陣麽？”
他口氣雲淡風輕，但是七殺羽揮處，眼前滿地蠱蟲都被他絞殺成塵，剩下的蠱蟲微微一驚，往後退了少許。如此可怕的功力，使當世兩個最大邪教教主都暗自驚畏。
老者正是原本天曜宮身份最為尊貴的七曜之首巫曜梵清塵，他瞳孔微微收縮，冷聲道：“老夫追隨武帝二十年，忠心耿耿，功勳無雙，此生只有梵瑤一個女兒，你可以不喜歡她，可是你不該逼著她遠離西域，有生之年不許靠近你。可是就算你放逐她，老夫也忍了，然而，你為什麽不肯給她一條活路，將她絞殺？方曜，你就是這麽對待為你們方氏父子效忠多年的下屬麽？你太讓老夫寒心。”
方曜口氣冷淡，道：“梵瑤與聖火宮的伊斯蘭教徒勾結，給我和我父親下毒，使他處於長久的低燒昏迷狀態，又在拉姆拉措湖投下滿湖改異後的最邪惡玄靈蟲，破壞我覆活小狼，我若不殺她，就無法靜心救人。”
“你大可以將她制服之後，廢除一身功力，或者交給老夫懲處，而絕不該如此殘忍的將她毀滅。方曜，她對你癡心一片，自小就迷戀於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感念麽？”
“我說過，不喜歡不相幹的女子相擾，若不是看在她是先生你女兒的份上，我一早就滅了她。我已經容忍她這麽多年，可是她非但不記住我的警告，還將毒手伸到我父親和小狼身上，我怎能放過她？”
那紅衣女子笑道：“梵哥，這小子一點悔意都沒有，怎麽樣，讓小妹也獻醜給他點空中蠱蟲嘗嘗？”
“閉嘴，我梵清塵這輩子只有一個妹子，在瑤兒年幼時她就已經死了，你少在我面前以妹子自稱。”梵清塵冷冷看著方曜：“無情無義的畜生，今夜我就讓你為瑤兒陪葬，包括迷惑你的這個賤人和她的孩子。”
方曜冷冷道：“殺死你女兒的是我，你遷怒無辜有什麽意思？而且，我不妨告訴你，我並不是破不了你的蠱陣，你若執意牽連無辜之人，我必要你們兩人血濺當場。”
３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
３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
風雪越來越大，紅衣女子哈哈大笑：“小子，你未免太狂了，你以為你被稱作死神，就真的可以在任何情況下殺死任何人嗎？今夜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把命留在這裏。”
說完她寬大的紅袖一揚，香風飄飄，彩霧在風雪中彌漫開來，瞬息變作無數翩翩飛舞的彩色蠱蟲，嗡嗡嗡將眾人的上空包圍。
方曜冷笑道：“我只是放不下小狼和孩子而已，如果你們一定要連他們三個也不放過，那麽我只好在他們遭遇不測之後將你們兩個殺了陪葬，然後我再一死陪著他們。”
他的真實功力究竟有多高，梵清塵沒有機會親自驗證，但是他知道方曜絕非隨口胡說，深不可測的他什麽樣的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不由沈吟道：“方曜，我可以放其他人離開，但是，你一定要為瑤兒之死做一個交代。”
“好，只要你放過這些人，我願意一死解你心頭之恨。”
“方曜，要死一起死，我絕不獨自偷生。”小狼不假思索道。
“你是獨自逃生麽？別忘了還有兩個孩子。”方曜一手以七殺羽逼著蠱蟲不敢上前，一邊將凝暖交給小狼：“小狼，聽我的，帶著孩子趕快離開蠱陣。”
“我和夏存哥哥的孩子，生死與你何幹？你要我怎麽可以一走了之？。”小狼不肯接住凝暖。
“那我只能現在就與對方一搏，在場所有人一起陪葬。”方曜厲聲道：“不要讓我在你們慘死蠱蟲口中之後，一死相隨，那樣的死，毫無意義。”
“難道我就應該讓你去死，而我們集體逃命？方曜，我不能這樣。”小狼猶豫不決。
方曜咬牙不語，抱著淩天的皇帝嘆道：“你寧願孩子一起陪葬，也不願逃生嗎？”
看著方曜決絕執拗的堅定眼神，小狼一咬牙，忍住奪眶而出的淚，從他手中接過凝暖，轉身便走。
梵清塵扇子一搖，讓蠱蟲向兩旁退開，讓出一條路，小狼與那男子還有僅剩的幾名護衛立即施展輕功飛向遠處。
片刻之後，方曜見他們的身影在遠遠的蒼茫風雪中消失，信守承諾，手臂垂下，放棄抵抗，正準備以身伺蠱。
忽然，他聽到遠處雜沓的鐵騎奔騰聲風馳電掣而來，只見黑壓壓不下千餘騎，個個手中都是勁弩鐵弓，將梵清塵、紅衣女子和他包圍起來。
而萬千鐵騎的最外圍，則有一個黑袍女子，手挽金色巨弓，箭尖遙遙對著梵清塵。
梵清塵可以讓蠱蟲瞬間吞噬方曜，可是他和那紅衣女子蠱神教主，一定難逃千名鐵騎和金色巨箭的毒手。
他不由怒道：“度難鬼母，你竟然帶著這麽多鐵騎來阻止我報仇，我投靠你們鶴湖究竟有什麽益處？”
度難鬼母大聲道：“這鐵騎是中原皇帝的禁衛軍，他們一直隨時隨地跟著護駕，而且不止這一撥人馬。至於我，佛主有令，不可傷了方曜性命，只能廢除他功夫。”
“如果老夫一定要取他性命呢？”梵清塵怒喝。
“那就只能先殺了你，梵教主，比起你的投誠，保留方曜的轉世肉身更重要。”度難鬼母冷笑道：“而且，不止是我們鶴湖關註方曜的死活，布達拉宮也時時刻刻隨行暗中保護他們的救世佛。”
說話間，那些鐵騎已經離得越來越近，並且在繼續向前悄悄移動。而在度難鬼母的身後，則有七八十名紅褐色藏袍的高僧緩緩逼近。
那些僧人，一看就知道是布達拉宮派來保護方曜和小狼的高僧。
梵清塵頓時明白今夜情勢不太樂觀，雖然他此刻占據上風，但是，方曜死的同時，他也絕對活不了。而且，還必須是方曜信守承諾甘願受死，對方若反抗，他的蠱蟲陣絕對攔不住。
與此同時，方曜也已經明白了那男子並不是無法化解蠱蟲陣的必殺危機，但是，他卻在小狼與他一起遠遠離開包圍圈後，才讓鐵騎營的人馬靠近兩大邪教教主，他這分明是算準了自己會甘願為小狼和孩子一死，給他騰出地方謀奪小狼。
至於布達拉宮的高僧們，尚在鐵騎外圍，根本來不及在蠱蟲陣發動之前沖過來，也就是說，那些高僧可能來得及給他覆仇，解不了危機。所以讓小狼提前離開這裏，是最佳的選擇。
實在太卑鄙惡毒！怎能讓這樣卑劣的人得到小狼？！
無暇再遵守什麽承諾，方曜道：“梵先生，我先走一步，也可免你一死，今夜也算不得我失信於你。”
話語落，他人已經飄然遠退百丈之外，在滿天如雨的弩箭中，淩空千米，遠離射程，禦風而行，追向小狼逃逸的方向。
看著他宛如神袛一飛沖天，眨眼消失在茫茫風雪中，這哪裏是輕功分明是神話傳說裏的飛天遁地之術。
難怪他會說，他唯一的掣肘是小狼和孩子，如果沒有他們三個，他能輕松離去，也能殺死兩大教主。以他的功力，他的確可以說到做到。
所有人看著方曜飛天離去，半天都沒有回過神，良久，梵清塵嘆息道：“他如此身手，錯過今天，老夫這一生，恐怕都難以為女兒報仇雪恨了。”
紅衣女子道：“梵哥不必灰心，只要有小狼母子在，想殺方曜，隨時都能找到機會。”
正說話間，千名鐵騎連珠箭發，箭矢如蝗而來，梵清塵和那紅衣女子不敢硬撐苦戰，立即飛身離去，轉瞬就逃得無影無蹤。
等那些鐵騎回身將目標對準度難鬼母時，度難鬼母早已經在滿天風雪裏撤離，蹤影全無。
布達拉宮的高僧們一見佛主脫險，也都默不作聲飛速隱遁。他們的目標只是隨行保護方曜，並不敢得罪帝國軍隊。
相比起鶴湖勢力，中原天朝更不是藏地數百萬民眾敢抗衡的，如果一旦與帝國軍開戰，藏域肯定會被扣上叛逆的罪名，免不了灰飛煙滅的下場。
方曜疾若閃電冒雪追蹤，沒過多久，便遠遠看到那男子和小狼他們的身影，還有上百名護衛一起簇擁著他們前行。風雪太大，孩子還在睡著，那男子也不敢策馬狂奔，怕小孩子受不了暴風雪的侵襲。
小狼一邊趕路一邊頻頻回頭張望來路，忽然發現方曜淩空飛近的身影，有些不敢置信，揉揉眼仔細再看，的確是他，不由喜極而泣，揮手大叫：“方曜，你沒死嗎？太好了！”
那男子臉色一沈，勒馬回頭，果然見方曜禦風追了上來，他冷冷道：“這樣你都可以脫身，真是佩服。”
“如果帶著小狼一起逃命的是夏存，我也許不想生還，不過帶走她的是你，我怎麽放得下心去死？”方曜淩空飄落，一腳踢飛離小狼最近的那名護衛，飛身落在那匹馬的背上，與她並轡而行。
小狼開心萬分：“方曜，你好厲害呀，你是怎麽脫身的呢？”
“度難鬼母不是奉了鶴君的命令要留著我性命，好給他寄魂嗎，她出手將梵清塵和那紅衣女子逼走了。”
“梵清塵和蠱神教主都是天下最大邪教的教主，他們玩玄靈蟲和蠱蟲的水平，天下無雙，自身武學修為也極其厲害，度難鬼母怎麽可能同時震懾住兩位教主聯手呢？”那蠱神教主雖然投身鶴湖，可是桀驁不馴，又似乎對梵清塵有點意思，在適當時候，絕對可以為了他忤逆鶴君命令。而梵清塵被逼無奈，才投身鶴湖尋求報仇的最大支持，他也不可能輕易聽從度難鬼母的號令，放棄這麽好的覆仇機會。
方曜見瞞不過她，只好道：“皇帝好計謀，早就埋伏著千名鐵騎，隨時準備出手截殺那兩大教主。任他們有通天之能，也絕不可能對抗千張威力強大的勁弩。”
小狼頓時了然，原來這混蛋皇帝還是迫不及待想要方曜死，就算鶴湖大患還沒有剿滅，他都不願意讓方曜多活一會，她不由狠狠瞪著前方那男子的後背。
感受到熾烈的目光淩遲，那男子回頭道：“把這些礙事的人清理掉，你就能少一點煩惱，了無牽掛的跟我走。”
“真正礙事的人是你，你死所有人皆大歡喜。”小狼大逆不道的回答。
百餘名護衛的目光頓時齊刷刷震怒的投向小狼。
“你……”那男子被噎得說不出話。
“照霆，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受不了就早點死心，彼此都好過。”小狼道：“已經七年了，你不覺得累嗎？”
“我不好過，誰都別想稱心如意。”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男子照霆帝為之一怔，可是，此情此景，他那裏開心得起來？看著小狼倔烈而不齒的眼神，他強壓怒意，唇角扯出一絲冷笑：“再野的丫頭，總有被馴化的一天，這過程雖然累了點，不過也值得。”
“若能被你強行馴化，那就不是我。”小狼一口堵死。
眾目睽睽下，照霆皇帝無法再與她繼續這種跌盡身份的弱智對話，只好保持緘默，專心趕路。
一低頭，看到自己懷裏抱著的小東西五官長的像極了夏存，更是心煩意躁，恨不得掐死這孽種。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念頭只能是想想，如果真的親手除掉這小東西，恐怕這輩子他再多的努力，都永遠不可能得到小狼。
也不曉得身後那個死神，是如何忍受得了夏存與小狼有一對親生骨肉，還把這倆孽種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真是有病。
感覺到那男子脊背肌肉的僵硬，隱隱有殺氣溢出，方曜立即開口：“照霆帝，把孩子給我。”
照霆帝轉回身，冷冷怒視著方曜：“這孩子又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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