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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雕飛天滅群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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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雕飛天滅群僧

雅魯藏布江中下游大峽谷。

最兇險最核心的大轉彎處——崗蘭到達波江段,一只牛皮船在澎湃咆哮的急流中顛波出沒。

又一道狂烈的激浪打下來,失去重心的牛皮船一個倒翻,眼看就要扣覆進狂濤裏。

正中間枯瘦如脫水樹根的黃帽藏僧掌心突然向左虛空一拍,嘩啦啦巨浪滔天,強沛絕倫的反彈力使牛皮船翻轉回來,嘭一聲端端正正落在水上。

但端正只是一瞬,隨即萬馬奔騰怒雷連天的滾滾狂流漩渦,使得船身搖搖擺擺上上下下激烈打轉。

死命單手抓住船舷,在九死一生中奮爭過來的四派高僧,一個使五色風瑪旗,一個使骷髏頭九環錫杖,一個使鶴嘴銅棍,一個用大手印真氣凝成真氣柱。

四道大力在船的四面緩緩攪動,逐步抵消江水的沖擊翻轉,牛皮船終於漸趨平穩,在四力平衡下艱難前行。

坐在船的正中,左手拄著七尺長特大轉經輪,右手結手印平放膝前的枯瘦黃帽僧,平靜如巖石的臉上,不期然閃過一絲微笑。

自古以來,未曾有人度過的雅魯藏布江的這段馬蹄形大轉彎江段,終於被他們西藏五僧渡過了。

這份勞耀無雙的成功冒險在他心中倒也微不足道,他在意的是,多少年來勸度靈童回歸佛位的心願終將達成,西藏危機將可能解除,五派僧眾在藏區宗教和世俗事務上的特權將被保住。

拉姆拉錯靈魂湖的觀象預示:“惡浪彼岸,靈童歸位。”

拉姆拉措湖的吉祥天母班丹拉姆預言道:那個不負責任地逃逸進中原俗世的冥頑靈童,終將被勸渡回藏,填補空缺多年的藏傳佛教五大流派總活佛之位。

那麽他們終將可以以他為號召,凝聚起全藏人民的力量,共同抵禦阿拉伯國家伊斯蘭教的入侵,並清剿業已成魔的前世靈童鶴君的不死靈魂,救青藏、西南三省百姓於水火。

牛皮船終於小心翼翼地靠了岸,五位高僧棄船登岸,擡頭遠望,黃昏中的冰山之父南迦巴瓦峰在叢山莽莽中,異峰突起直插雲天,冰雪皚皚的峰頂在夕照中煥發出輝煌燦爛的萬丈金芒。

南迦巴瓦這位僅次於主神岡仁波齊的大神,在藏民心中的地位也是極其崇高的,只是,南迦巴瓦大神自從苯教沒落,佛教興起後,就已經退出宗教紛爭裏,不再過問世俗之事,隱逸世外。

可是,就算他已經不問世事,在藏地僧俗民眾心裏,依舊有不可比擬的神聖尊崇地位。

只是遠遠仰望了一眼,極度驚嘆便使五僧虔誠地合掌對著南迦巴瓦神山遙遙在牛皮船上跪拜下來,念誦起六字真言:“俺、嘛、呢、叭、咪、哞。”

在他們的信仰裏,六字真言,代表了六種顏色,六種功德,用手轉動裝有六字真言的轉經輪,便可脫離生死輪回之苦。

然而此刻,噶舉、薩迦、寧瑪、噶當、格魯五大藏傳佛教流派的最傑出高僧代表們,用一生念誦真言,一生轉動經輪苦修的無量功德,發出的最迫切的共同大誓願,則是讓一切神袛神靈相助,引渡靈童回歸。用他無上的功力和曾有的影響力,抵禦伊斯蘭教的入侵和鶴湖魔僧的塗毒,讓佛教全面推廣,藏區政府統轄鄰近各省。

忽然,五大高僧的臉色微微一變,紛紛站起,仰望高空。

夕陽下,高高的南迦巴瓦雪山之巔,迅疾墜落一個金點。

金點在七千多米的高空俯沖而下,越來越近越清晰,終於看清了,是一只翼展近兩米的金色大雕。

雕背上一個紅衣如火的少女,甜美絕倫的容顏,殘酷詭異的笑意,充滿著難以言喻的邪惡氣息。

就像鬼湖拉昂錯那樣空曠到宇宙邊荒的邪暗氣息!

當五僧可以看清少女的身形面容時,金雕已開始在大峪谷上空緩緩盤旋。少女的袖中滑出一條一丈二尺長的鈴索,一百零二顆赤金嵌水晶的小鈴鐺,在風中發出幽秘而眩心的天籟魔音。

除了正中央黃帽的格魯派甘丹赤巴,其餘四僧的眼神都起了微細的迷失波紋,旋即定神凝立。

持風瑪旗的黑帽老僧一展大旗與袈娑,突然沖天飛起,五色大旗卷起斑斕的狂飈,將金雕困住,風的激流使雕羽和少女的衣袂瘋狂卷舞。

少女不以為意地冷笑,鈴索行雲流水般揮舞,天籟玄音疊蕩回響。

鈴上的各色水晶在夕陽折射中煥發出數以億計的燦爛光芒,剎時間奪魂懾魄的樂音與亂神驚心的流光溢彩,匯成聲波光影的怒海。

黑帽僧驚駭之餘,立刻一掌拍出,施用那饒六法中的掘火定大法,幾十團火焰滋滋作響,呼的圍定少女。

“火候不淺了呢。”少女嘖嘖一笑,鈴索揮出一個極大的圓轉乾坤,聲波光影將老僧吞沒,它的餘波層層擊撞,幾十團火電掃卷,疾沖向紅帽老僧。

紅帽僧淩空幾個倒縱,骷髏頭九環大錫杖揮出萬千道銀色光圈,與紅電相擊發出霹靂巨響,匯散到地面,轟隆隆將一塊萬斤巨巖炸為粉塵,四散激揚。

“寧瑪派的大圓滿密法麽?”少女冷哂,“什麽時候我們武帝府想修官道時,我會向父親提請你開山裂石幫幫忙呢。”

鈴索一揚,她飛離雕背,在天羅地網似的錫杖影中游飛如水中魚,攪起鈴索的風暴。

同時左手指尖疾彈,電光石火間彈射出百縷指風,射開每一個鈴鐺上的小小機簧。

剎那間毒針如雨,毒粉如霧,將紅帽僧湮沒。

老僧遍體毒針,再無法提氣抵禦毒氣侵蝕,頓時化作血水灑落大地。

片刻之間,兩大高僧,一個被絞成肉塵,一個化為血水!

剩餘三僧震驚萬分!

連殺西藏佛教界最具實力的兩大高僧,少女未免有些得意忘形。

忽然她四周的空間彌漫起淡金色的真氣波,空氣在瞬間被沖盡,心臟及四肢百骸也要在這沛然無匹的殺氣中分裂!

萬有一味,怨親平等,染凈無別,空樂無別的大平印境界!

這樣雄渾曠達的功力,如何可擋?!張狂無羈的少女不由萬念俱灰。

南迦巴瓦雪峰上冉冉飄落的白雲,突然如驚電流星直線急墜,一股裂地開天的巨大力量,從萬裏高空碾壓下來!

砰砰砰砰!!!!

兩股絕世力量的交鋒,使大氣以剎那的巨漩爆裂開來,頓時山崩地裂,日月變色!

這位高僧狂噴鮮血,如斷線風箏跌墜,被滿天碎石和翻滾直上的江水卷吞進江心,瞬即消失。

“哥哥!”絕望等死的少女大喜過望,眼裏驟然泛起晶瑩亮彩。

2我以殺戮抗宿命

2我以殺戮抗宿命

被巨大氣流沖擊得跌跌撞撞滾飛出幾百丈遠的金雕一聲長鳴,忍住了痛,俯沖而過,去接半空中墜落的少女。

可是少女竟拼著最後一口真氣身子一錯,硬生生擦著雕背摔落,那分明是執意尋死吶。

亂石橫空中,一襲白衣飄然如雲倒飛回二十多丈遠的巨松上。

夕陽只剩淡泊的最後一抹微光,清冷的明月正從左側山峰升起。

清藍幽凈的天光中,這年輕男子負手佇立在松枝上,寬大的絲綢白袍在風中飛舞,清美冷沈的臉宛若美玉精雕細琢,一雙冰藍色的眸子,卻淡漠如萬年冰山。

剩下的兩名老僧驚怒的目光看清他的樣子時,轉為激動狂喜,雙手合什,虔敬萬分的跪拜下去:“天上有太陽月亮,人間有達賴班禪。格魯、薩迦派主持代表全藏信徒和民眾恭迎靈童歸位,佛主回藏。可憐的眾生,俺嘛呢叭咪哞。”

男子略感意外,卻只是冷冷俯視著僧人,黑白赤青黃藍紫七色神蠶絲在雪白寬大的衣袍後若隱若現。

“偉大的須彌天大活佛,在癡嗔中迷失的轉世發童,可憐的孩子,請隨我們回歸雪域佛國,擔負起你不該推卸的五教領袖佛主大任。”僧人恭謹地喃喃勸請:“五大教派好不容易在內憂外患中結成同盟,共禦外辱,衛我佛土,請你回歸佛位吧。”

男子微微皺眉,冰藍的眸中泛起不耐煩的殺氣。

僧人依舊在乞請:“請靈童回藏繼承大位,護我佛教,佑我佛國。憑中原武林的力量不足以……”

“這就是你們約見我的目的?我只有一句話賜予你們:擋我路者,死!”這男子再無耐心聽這些莫名其妙的廢話,清風月輝中飄然而下,七只銀色戒指上的七根神蠶絲突然都如賦予了靈魂的電光。

薩迦派高僧的鶴嘴棍剛剛施展出一半功力,已被這七色神蠶絲的氣流吞噬,粉身碎骨!

那男子的攻勢更無分毫停頓,一瀉而下直擊黃帽老僧。

這黃帽僧人是格魯派最傑出的高僧,在全藏佛教界中享有無比崇高的地位,當下無暇再行勸諫度引,手中七尺超大轉經輪一撥,金色真氣噴湧而出,與神蠶絲帶起的七色電光直面沖擊。

電光萬道!真氣四濺!幾十丈方圓內山崩石裂!

摔傷而裝昏迷的少女只得立即竄掠向高處,遠離二人的攻擊範圍。

漫不經心的男子眼中有了幾分認真,神蠶絲一變,施展開一經使用,絕不收手的七殺羽招式。

“執迷不悟的、不馴的、不負責的靈童,小心了!這轉經輪中用強大術法封存著歷代佛主的最強真氣。”老僧百忙千險中仍苦苦勸度:“方曜,請回頭是岸吧,曾經偉大的悲憫的須彌天大活佛……”

“真氣還可以封存匯聚,留待後人使用?”男子方曜冷誚的眼中有了三分好奇:“好吧,蠻域蠢僧,就讓你見識見識西域武學的精髓!”

七殺羽已漸漸提升到最高境界,經輪中釋放的真氣流也越來越磅礴。

無所不在,無堅不摧的兩股力量隨著二人在空中倏來忽住的激鬥,四散濺瀉。

自負無比的少女這才相信天外有天,什麽才是真正的超一流武學。

她一再向高處山峰竄躲,那只金雕始終在她左右盤旋,但她就是不肯跨上雕背,更不去理會身上的傷。

當最後一位佛主的封存力量噴湧而出時,恍惚的熟恁感將白衣男子的意識拉入另一個時空似的。

剎那有桑田滄海的東西浮光掠影呼嘯而過,繁華褪卻聖芒飛逝,一縷自靈魂深處泛起的悲涼痛楚驟然將一切吞沒融盡,混亂變成空茫,然後就覆原成他固有的現在的意識理念。

好強的幻術和懾心術!他心底驚嘆,橫溢八方的七殺羽光芒將轉經輪的力量絞噬,將老僧絞碎。

最後一眼中,老僧的失望、不甘和執著目光令他打個冷顫。

飄回到巨松之上,看著粉碎成塵的老僧飄散風中,他沈默地望進星天深處。

他明明是方曜,一個籠罩在“武帝之子”陰影下,失去所有童年快樂的方曜。

他平生從不對任何宗教和神話感興趣,也未進過任何寺觀,更未踏足過西藏。

可是為什麽老僧的話,竟攪起些許心靈憾動,翻起了仿若沈澱千年萬年的錐心之痛?

他竟被懾魂術攪渾了神智麽?!

幽清月光裏,透明的僧影飄飄悠悠,附進了徘徊半空的金雕體內,金雕發出淒厲怪鳴,很快又平靜下來,飛回少女身邊。

“不可理喻的臭喇嘛,竟敢說你是他們的和尚頭子,太可笑了!”少女氣憤地說:“想求饒也不用編這樣荒唐的鬼話!”

白衣男子方曜迷茫而煩躁地沈思著,冷冷看著手指上隨風飄拂的七彩神蠶絲,無奈和煩郁蘊釀成不可抑制的狂烈殺氣,冷厲的冰藍眸子驀地看向少女,緩緩揚起了右手。

殺氣使少女驚怒交加:“方曜,別忘了我是你妹妹!是這世上惟一一直只愛著你的人!”

方曜放下了手,卻因她後一句話而隱隱欲嘔,一拂袖便待飛走。

少女大叫:“我受傷了,你沒看見嗎?抱我走好不好?”

冷冷一笑,方曜向雪峰上空飛去。

“方曜,你看看這是什麽?!”無法用傷勢換取他的註意,少女眼珠一轉,立即從背後包裹中取出一卷畫,含淚咬牙狠狠地擲向他。

淩空接住,方曜在月光下展開畫卷,心中一痛,卻不作聲。

畫面是江野背著小狼,在高山峽谷間行走嬉鬧。

小狼!小狼……微微閉上眼睛,七年前,那個十二三歲,蹲在河灘上咯哇哇學蛙鳴蛙跳,爬上樹梢專註地窺探夏蟬飲露,在茫茫林地中追逐熒火蟲,在明鏡般的水面上捕捉月影……的女孩子身影浮滿腦海。

短短兩個晚上的相識同行,她的一舉一動,都已那個自閉孤絕自由就離家出走的少年忍俊不禁又意醉神迷。

真讓他嘆服呢,天地萬物萬事都能引起她天大的好奇心和冒險念頭,看著這麽淘氣頑劣又滿懷詩意的女孩子,他自己從小到大的煩惱似乎都一掃而空了。

然而,一切都終結了。

終結在去鱷魚潭冒險的月夜。

3輾轉天涯長守護

3輾轉天涯長守護

他不明白,因為極度迷戀,極其喜愛,當時十四歲的自己,為何會那樣糊塗該死,對她做出那樣無禮的事情。

是不是因為,察覺到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另一個男孩子,他不甘心錯過她,想擄走她?

所以他就那樣魯莽沖動地親吻她,並且想粗暴地占有她,將她永遠據為己有?

豈止是她惱恨無比,他自己也為當時的粗暴追悔汗顏,自己何時變得那樣不堪?

當他在她驚恐絕望的淚眼中驚醒,並及時克制住欲望,跳入冰涼的河水裏,遠遠避開她,然而也已經晚了。

他已經挑起了她刻骨銘心的厭恨和恐懼,剛剛對他產生的一點好感,在那一刻,蕩然無存,一切都已經永難挽回,她的眼裏,在那一刻,慢慢的都是恐懼和鄙夷。

她本來就全心全意喜歡著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夏存,夏存天性沈靜淡泊,不喜冒險。

她只是因為強烈的貪玩心,還有,受不了夏府繁冗禮節和規矩束縛的氣氛,才賭氣一個人跑出去尋求自由。

無意中邂逅偶然路過的他,一時興起,才央求萍水相逢的他一起去獵殺鱷魚尋刺激。

那樣微茫的緣份,本該小心謹慎的保存,慢慢爭取她的心,卻被他一時失控而親手毀掉。

七年來他燠悔莫及,然而有些事錯了就很難再補救。

尤其是她那樣倔烈又心有所屬的女孩子,她的心,原本就幾乎不可能再被任何人打開,攻陷。

在她眼裏,他已經是天底下最惡心不堪的壞蛋了吧?

“方曜,她和夏存已經有了孩子,你為什麽還念念不忘?!這種人盡可夫的妖孽,你……”他的回想,被方晞惡毒的汙蔑打斷。

“方晞,她怎麽樣,這不關你的事。”方曜心裏厭煩,神色漠然地望著星空。

“方曜……”少女方晞飛落到他身邊,因為身上的傷而跌倒,抱住他的腿,擡起布滿淚珠的臉,“哥,你好好看看我,我哪一點不如她?她根本沒在意過你,只有我從小就只關註你一個人……方曜,兄妹可以作夫妻的,我翻看過中原漢人的歷史典籍,遠古神話的的人類始祖伏羲和女媧……”

“別惡心了,你是我妹妹,一個父親的親妹妹。”他忍住殺氣和反胃,不耐煩地將她踢開,“我警告你,不可有任何加害她的行動。”

“方曜,她變成什麽樣你都可以忍受麽?我不明白!不服氣!”

“她變成什麽樣?你對她究竟有幾分了解?!”真是受不了她對小狼年覆一年,時時刻刻的汙辱,他憤然揪住她的衣領:“七年來,我日日夜夜暗中追隨在她身邊,她是什麽樣的女孩子我怎麽能不知道?”

看他對著自己一臉殺氣,她有些驚駭,臉色嚇得煞白:“哥,哥,你不會真的想殺我吧?”

嫌惡的看了一眼這個有修羅王之稱的妹妹,方曜沒有回答。思緒,又游離了。

整整七年,他始終放不下那個狼一般倔烈,狐一樣靈黠,長不大的孩子一般淘氣又憂郁的女子。

他忤逆父親,放下一切任務,只管天南地北,追隨她,保護她。

不想被她察覺,不考慮有沒有結果,只想就這麽永遠在她左右,永遠能看著她。

她負氣離開夏府,流落江湖六年,莫名其妙贏得武林魅名號。

世人都紛紛傳言她是一個禍世妖孽,罵她沒心沒肺,人盡可夫。

只有他清楚,她這一生,除了十五歲那年,感動於夏存與母親鬧翻,尋遍天下去找她。

她以為終於可以與他一起自由高飛,追逐自己向往的逍遙無羈生活,才在月夜江邊,與喜愛的少年夏存對月私拜天地。

那時,他就在附近默默的看著他們私定終生,甚至就在月色清瑩的水邊交付身心。

那一晚,他一次次沖動的想過去阻止他倆,但是,又害怕她受不了美夢落空後自殺,只能一次次壓下自己的躁怒和嫉妒。

看著他們抵死纏綿,他這才難以忍受的掉頭離去。

然而第二天,他才驚覺,夏存終究是放不下夏府,他還是想要求她回京師,回夏府。

她無法接受他的猶疑不決,憤然遠走,從此再也不肯見他,一個人浪跡天涯。

她做過什麽?就只是那一夜的動情任性,將自己的身心交付給她唯一摯愛的夏存。

可惜,江湖上那些垂涎她美貌,神往她瀟灑不羈的無聊人氏,無端造謠,給她描繪出一個個不同版本的艷史。

起初他受不了那些惡毒無聊的傳言,曾經將那些試圖汙蔑她的人一個個全部殺死。

但是時間久了,謠言越傳越多,而他,也懶得再理會那些流言蜚語。只要他相信她就好,何必在乎世人的目光?

她本來就是不羈的風,自由來去天地間,從不在意天下人的非議和喜惡,他又何必多事為她澄清?若說不幹凈,也是自己不幹凈吧?七年前那一晚,他差點就毀了她的清白。

腳下江水滔滔,恍惚中有神山聖湖和白衣藍裙的身影,浮光掠影般潮起潮落。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混沌模糊影像掠過心田?為什麽會有不可名狀的痛楚刺入靈魂深處?讓他無力,而又痛不可當?

他自問已經修得世間無雙武功,可為何此刻,卻泛起沈沈的無力感?冥冥中,似乎總有些東西,絕非人力可為,枉他擁有再強的力量,也絕難達成夙願。

我究竟在感慨什麽?剛才那一閃即逝的畫面和痛楚,究竟是誰的思緒,投落在我心湖?

七年來的日日夜夜,一幕一幕在眼前掠過,方曜揉揉劇痛的眉心,有片刻的恍惚和迷茫。

然而所有混沌的影像最終都流逝了,剩下的只有無以覆加的酸痛,他分辨不清是幻是真。額頭,微微有冷汗沁出。

那股左右他神智的隱秘力量,帶給他強烈不安和不祥感覺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讓最是狂傲的他,也不得不驚心。

微微嘆氣,他冷冷盯著紅衣如血的方晞:“抓不住那一絲暖意,塵世的暖意,小狼遲早會凍死的,你懂不懂?不許再找她麻煩,不許再算計她,否則,我必殺你!”

方晞似懂非懂,方曜已經飛走。

他的口氣裏為何有宿命般的無奈和蒼涼?狂到世人皆欲殺的他,向來只信奉自己的努力和力量,何時會有這樣深沈的無力感?

不像是他了!

她記憶中的方曜,幼年時由於身份特殊,時常遭遇意外,父親便日夜將他監護起來。

甚至長年關於暗宮秘殿中,與世人隔絕,以防不測。

他發瘋似地反抗囚禁生活,渴望與同齡人交往。

然而等到父親終於穩固江山,可以讓他自由行走在陽光下時,他早已失去了與別人接觸的興趣和熱情。

她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偶爾一次獲得自由,躲在樹林後看那些尋常兒童嬉戲,直看到人都散盡,他還立在暮霭中發怔。

他也許並不是不渴望與人交流吧?否則也不至於與父親賭氣,六歲起,就堅決的一次次離家出走?

更不至於堅決不學父親的武學,而是咬著牙堅持自創武功。

雖然有著父子之情,卻永遠耿耿於懷於童年時的暗黑幽禁生活。

她真是不明白,那個叫小狼的妖女有何魅力,使他七年來朝思暮想?

有多少次,她偷偷跟蹤他,發現他整夜整夜地追隨小狼流浪的步伐。小狼在黑暗中仿徨哭泣,他也陷進不可名狀的痛苦裏。

怕小狼在茫茫塵世中獨自一個人會因迷失和寂寞而輕生,他竟不惜獨闖天狼星總舵,收服這個武林中最大的殺手集團。

而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們長年對小狼展開有驚無險的追殺,讓她因生活的波瀾起伏而萌發生機。

小狼的一切迷茫和悲傷只為夏府,只為夏存,,方曜明明知道,為何還執迷不悔?

方晞想不通,她嫉恨到極限卻無可奈何,於是悄悄組織起七夕堂,不惜一切代價想殺死小狼。

可是天意弄人,每次都讓那小狼絕處逢生。

因為方晞不敢親自出手,怕方曜知道後會毫不手軟地殺了她。

這次不願小狼來鶴湖湊熱鬧犯險,他派出殺手阻擊,想將她攔在半路上。

而她方晞,則發出格殺令,必欲取其性命。

可是她做夢也沒想過,江野那個家夥會和她攪在一起,使一切阻擊和刺殺都功敗垂成。

擊敗鶴君,是方曜和父親的最大心願,一旦實現,他必會全力投入到處理與小狼的關系,到時她該怎麽辦?她還有多少時間來破壞他與她的接近?

方晞跪在咆哮的峽谷邊,長久沈默。

小狼,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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