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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如可贖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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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又快到放旬假的日子了。

不過在放旬假之前,還得來一次緊張刺激的考試。

盧啟茗看起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不緊不慢的上課,吃飯,照顧佐兒。

說起佐兒,她在蓮山書院倒是適應的不錯,平日哥哥去上課時,她就主動去廚房找牛嬸子,在廚房幫忙洗洗菜打個下手什麽的。廚房裏的叔伯嬸子們也對這個小丫頭十分喜愛。

朱敏與許諄二人倒是這次考試十分看重,他倆早出晚歸,偶爾還會秉燭夜讀,絲毫不敢松懈。若是考得差了,定會被那幫少爺羞辱一番。

他二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十月初八,經過了短短一個時辰的小試之後,下午下課之前便公布了成績。

這一次的成績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因為盧啟茗在這次小試中得了第一,別說是知勤齋的其他人,就連朱敏敏與許諄也頗感意外,他們為盧啟茗高興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與盧啟茗之間巨大的差距。以往在莫河書院時,他倆可是僅次於盧啟茗的。

可到了蓮山書院,情況就艱難了許多,因為他倆人這次一個考了第八名,一個考了第九名,只能算是在中下游的水平。雖然不至於讓那幫少爺們恥笑,卻也沒什麽好得意的。

更何況這是在他二人加倍努力的情況下,取得的成績,可想而知,這裏的競爭有多麽激烈。

朱敏沮喪的嘆了口氣,唉,求學之路果真是任重而道遠。

再回頭看看許諄,也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其他的同門對於盧啟茗考第一這件事情反應不一,有人欽佩不已,認為他實力非凡。也有人不屑一顧,認為他只不過是運氣好。那三位平日裏最愛酸盧啟茗的少爺倒是沒有發話,在莫騫警告了他們幾次後,他們便收斂了些。

不過莫騫這次倒是挺不高興的,要知道他大才子的名號不是白白得來的,在盧啟茗來之前,他可是次次都拿第一,花紅錢從未落下過。

他回過頭似有些不悅的瞪著盧啟茗,眼神仿佛要吃人般銳利,看著朱敏敏心裏一陣陣發寒。

盧啟茗目不斜視的回望著他,眼神堅定而坦蕩。

就在朱敏敏以為莫騫又要發火之時,莫騫忽然擡起胳膊對著盧啟茗拱手抱拳道:“恭喜!”。

盧啟茗一楞,隨即沖著莫騫淡淡一笑:“你病了好幾日,這次不算,我們下次再看。”

“好!”莫騫幹脆答道,眼中浮現出一種棋逢對手的笑意。

朱敏敏則從盧啟茗眼中看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意味,她也是第一次聽到盧啟茗說出這種帶有挑釁意味的話,看來他平日裏從來不曾把她與許諄視作對手過。

考完試的第二日,便是六個齋裏的學生一同去求索殿聽講學的日子,待這一上午的講學完了之後,學生們便可以收拾包袱回家去了。

這還是朱敏敏第一次進到求索殿裏,隨著人流進入闊而厚重的大門,開闊高遠的屋頂給人一種空靈神聖的感覺,於是進到殿裏的學生都自動停止了竊竊私語,一語不發的端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著講學人的到來。

求索殿的最前方修起了一方高於地面約一尺遠的高臺,高臺上擺著一張紅木矮桌,矮桌上鋪了一層暗紅色及第的桌布,桌上擺著幾本書冊,桌後擺著一張帶靠背的雕花紅木椅。

不多時,一身青衣的柏巖便從求索殿的門檻處跨入,衣袂及束在腦後的長發隨風飄動,坐了近百人的講堂裏此時竟然安靜的只能聽見柏巖的腳步聲。

在蓮山書院作為山長的柏巖比在莫河書院講學時,多了幾分威嚴,神情也更要嚴肅些,朱敏敏對於日日都會見到柏巖這件事已經早就習慣了,她覺得自己此刻見到柏巖,就如同見到松鶴老師,逸安老師那般輕松自然。當然,也是因為人多,朱敏敏此時正坐在著百餘人之間,肆無忌憚以目光追隨著柏巖,這麽多人穿著一樣的衣服,束著一樣的發帶,她就不信他一眼就能看到她。

多日不曾好好打量過他,今日一見,他似乎比上次在雲鶴書院時氣色要好了些,只是臉上的胡茬更濃密了些,與之前相比更顯成熟穩重,簡而言之,就是顯得更老了。

“今日我想與諸位品鑒的是出自《詩經》裏的《黃鳥》,這是一首挽歌,寫的是秦人對於秦穆公的懷念與惋惜……”柏巖的聲音從前方高臺上傳出,他挺直了身板,沈穩的聲音在整個求索殿中回蕩著,中氣十足。

聽到《黃鳥》,朱敏敏不禁想起初時在柏巖的書裏發現的那幾張紙,那上面寫著的“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不就是出自黃鳥麽。

她今日倒要聽一聽,他是如何解釋這幾句的。

她聚精會神的聽了許久,唯恐有所遺漏,最終等來了她想聽的解釋。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放在整篇中,意思是若是準我們贖回他的命,我們願意用一百個人來贖回他一個人,這是秦人對秦穆公的離世表示極其沈痛與惋惜………也常被後人用作悼念自己十分敬重且有一定威望的人。”

聽到這裏,朱敏敏有些疑惑了,她一直以為柏巖這幾句話是在悼念瑾月,可他自己說是用來悼念敬重與有威望的人,莫非是另有其人?又或者,他想暗示的是,瑾月一直是他尊敬與敬重的師姐?可他暗示這個幹嘛?難道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猛然回過神來,朱敏敏覺得自己腦補太多了,於是捶了捶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希望它能正常一點。

朱敏敏這一走神,思緒就飛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任憑筋鬥雲都找不回來,她一直在揣測著柏巖與瑾月之間的關系,卻又頹喪的發現這一切根本毫無意義。

“朱米!”柏巖的聲音穿過前面十幾人的頭頂,清晰的落入到了朱敏敏的耳朵裏。

朱敏敏茫然的站起身,這是怎麽回事,講學還有點名環節的嗎?

這一站起,柏巖便從百人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朱敏敏的身影:“對於這句話,你是怎麽理解的?”

原來是提問環節。

臺下一片嘩然,這是柏巖老師第一次以山長的身份在求索殿裏講學,而講學時提問的,一般是自己頗為看重的學生,大家之前還在揣測柏巖山長此次講學會先向誰提問,是知勤齋的莫騫或是思學齋的袁望?抑或是得仁齋的徐子義,卻沒想到柏巖山長此時提問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來生。

一百來雙眼睛頓時聚焦在朱敏敏身上。

朱敏敏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學生以為,這句話用在任何場合情景都是適合的,不僅僅是用於悼念尊敬的人,也可以是自己摯愛的人。”

柏巖眼神一滯,有些意味不明的看著朱敏敏:“該如何解釋?”

“ ‘若可贖兮,人百其身’也可以理解成是如果可以代替你,我願意死一百次。”

臺下又是一片嘩然,有人覺得朱敏敏強詞奪理,也有人覺得這樣的理解讓人耳目一新,柏巖大概是沒有料想到朱敏敏會是這樣的回答,緊抿的唇角逐漸變得僵硬。

“這樣理解也未嘗不可,只不過人們用來悼念摯愛的詩句有許多,這一句並不是最合適的。”

“的確,若是要用來悼念摯愛的話,學生首推《江城子》。”朱敏敏昂起頭,瞇著眼以一種看好戲的模樣,毫不避諱的盯著柏巖。

此話一出,講臺之下一片靜默,誰都知道《江城子》是蘇軾悼念亡妻的,而柏巖山長的也恰好有這麽一位“亡妻”。眼下朱米如是說來,不知是完全不知道此事還是沒有眼力見兒。也不知柏巖山長會不會因此而勾起往事,傷懷於心。

只見柏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示意朱敏敏坐下,緊接著又點了其他幾人來發表觀點。

朱敏敏楞楞的坐回座位,透過人頭看著臺上的柏巖,沈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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