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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樹林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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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幾只歸巢的鳥兒輕快地掠過天空。

京郊禁軍校場不遠處的樹林上空忽然騰起了一股淡淡的輕煙,如果吸著鼻子仔細聞,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肉香隨風飄散。

“徒兒,翻身翻身!”

“師父,再去找些柴來!”

樹林裏的一棵大樹下,一男一女兩人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叉著兩只剝了皮的兔子放在火堆上慢慢地烤著。男的有著一雙煙青色的眸子,女的右眼眼角下一顆淚痣將墜未墜。

“徒兒,很快就能吃了。”姬盛年舔了舔嘴唇,盯著火上外焦裏嫩油汪汪的兔子面露期待。

“啊——啊——”

付清剛把烤好的兔子湊到鼻子跟前,閉上眼睛陶醉地聞了聞,正張口想咬,忽然聽到樹林裏一陣響動,接著便響起一個聲嘶力竭的呼救聲。

聲音有些耳熟,好奇哪個熟人會跟自己一樣有閑情逸致跑到樹林裏來閑逛,付清站起身來循聲望去。

遠遠地便看見一道明黃的身影在樹與樹之間左突又閃,似在躲避著什麽,付清瞇起眼睛細看才發現不時有道道銀光落在那明黃身影的身側,銀光過處,樹枝盡斷,樹葉簌簌地往下落。定睛再看,原來是一群黑衣人正在追殺三哥付澤。

“救命——啊——”

付澤身邊既沒侍從也沒武器,繞著樹一會向左一會向右,險象環生。

雖然這個三哥對自己一向沒什麽好感,不過見死不救不是付清的風格。就在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大刀即將砍到付澤的緊要關頭,付清撿起一根粗樹枝飛奔而去,對著那個黑衣人的後腦勺就是狠狠一下。

黑衣人動作一滯,卻根本沒有要倒下的意思,他只是用那只沒拿刀的手摸了摸被敲疼的後腦勺,接著迅速地轉過身來。

黑衣人轉過身來的同時,一道銀光也順勢飛來,付清拿粗樹枝一擋,樹枝隨銀光的起落瞬間段成兩截。付清咬牙用那剩下的半截樹枝跟黑衣人格擋了一陣,奈何一直處於下風,沒過多久便被逼入了絕地。

有比較才有鑒別,付清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功夫根本還遠遠不夠看……

不過似乎覺悟地有點晚,因為黑衣人當頭劈下的大刀離她的臉只剩下很小的一段的距離。這次真的是避無可避了。早知道應該好好跟師父學武功的。

正當付清即將絕望之際,一只烤熟了的兔子忽然斜斜地飛來,重重地砸在了黑衣人舉起的大刀上。黑衣人手一滑,於是堅硬的大刀就這樣被一只已經烤熟的嬌軟兔子擊飛,晃晃悠悠地飛出去卡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徒兒別怕,為師來救你了!”夕陽金色的餘暉下,姬盛年握著軟劍踏空而至,動作迅捷如風,猶如從天而降的神祇,怎一個飄飄如仙可以形容。

黑衣眾被他的那聲大喝驚到,紛紛將註意力落到了他的身上。

付清慌忙趁著這個空擋一把拉起僥幸餘生的付澤旋身跳上了附近的一棵樹,成功跳出戰團。現在的她頓時對神醫師父時不時把自己丟到東宮房梁上的英明舉動感激萬分。

神醫師父不愧是神醫師父,甫一卷入戰團便大顯神威,黑衣人中一時間慘叫聲四起,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已隱在了地平線下,樹林內的光線極暗,距離又太遠,付清只能勉強看到一抹微微泛白的身影還有幾道時不時交錯的劍光。不過依然可以確信神醫師父處在絕對的優勢之中,因為那幾道明亮的劍光猶如被掐滅的蠟燭般一個接著一個消失,然而那抹微微泛白的身影卻一直行動如風,動作流暢,看不出絲毫的遲滯。

眼看著最後一道劍光行將消失,付清猛然間想起了什麽,慌忙跳下樹,對著那道白影的方向大喊:“師父,記得留下活口!”

然而已經晚了。只見姬盛年輕輕一扭,哢嚓一聲,最後的那個黑衣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般軟趴趴地滑落到了地上。

付清跑到姬盛年身邊的時候,他正蹲下身拿腳下屍體的衣服擦拭那柄從付清手中硬搶去的軟劍。那雙煙青色的眸子冷得不似凡人,恍如一匹草原上擇人而噬的孤狼,跟平日裏呆呆楞楞的樣子判若兩人。

“師父……”

付清感覺到了一陣沒來由的恐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聽到付清的聲音姬盛年猛地一顫,仿佛一個夢游中的人忽然被人叫醒,轉瞬間恢覆到平日裏的表情。

“徒兒,你叫我。”

看到姬盛年恢覆如常,付清長舒了一口氣。

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付清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好像把付澤忘在了樹上。不過這家夥還真是別扭,想下來也不知道說一聲,死要面子活受罪。

付澤揉著身上摔疼的地方,走到付清和姬盛年的跟前:“送我回去。”

付清氣結,自己跟神醫師父費那麽大勁救他,他非但不感謝竟然還擺出一副臭屁的皇子架勢理直氣壯地命令人。

“師父,我們的烤兔子還能吃嗎?”付清決定無視他。

姬盛年聞言東張西望了一陣,最後在灌木叢中找到了剛剛被他當做暗器的那只烤兔子,見上面沾滿了落葉與泥土,只得搖了搖頭。

“還好,我那只還在。”

付清跟姬盛年回到剛剛烤兔子的火堆旁,點上火將有些放涼掉的兔子放到火上熱了熱,兩人你一半我一半吃得不亦樂乎。

付澤因為不想跟滿地的屍體呆在一起只得跟著他們兩人來到火堆旁,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吃肉。

吃了幾口,付清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便問那個神色郁郁坐在離火堆不遠處的角落裏的人:“要刺殺也該刺殺太子,他們刺殺你幹嘛?”

付澤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這樣的問題,頓時一臉無辜:“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倒是你們兩個,明明是太子身邊的人為什麽要救我?”

聽到這句話,付清不由感嘆,自己的這個三哥對自己還真是沒半點好感。如果他知道了今天救他的人就是太子本人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本來還有些心軟想分他些兔子肉的,既然他這麽說……

付清三口兩口啃完兔子肉,站起身來便想回禁軍駐地去。然而環顧四周片刻之後,她立刻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她不記得回去的路了。之前跟著姬盛年在林子裏到處攆兔子一通亂跑,根本沒意識到要去記路。

“師父,你還記不記得回去的路?”沒辦法,付清只好跟姬盛年求救。

“這邊走。”姬盛年站起身來,二話不說便自信滿滿地指了個方向。

付清慌忙跟上。然而,跟著姬盛年在樹林裏走了大半天,林中的草木卻有越來越繁茂之勢。連傻子都能預感到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師父,你確定這個方向沒錯?”

姬盛年聞言憂郁地皺起了眉頭,沈思良久,忽然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也可能是這邊。”

付清頓時啞口無言。原來,神醫師父不僅思維方式詭異,而且還是個路癡……

跟在兩人身後的付澤聞言,臉色更加陰沈。

付清搖了搖頭,按那家夥的脾氣說不定還以為自己跟神醫師父兩人是在故意消遣他。

這樣一路走下去天知道三人會走到哪裏去。付清於是建議暫時先停下來,等到天亮了再想辦法找出口。

篝火熊熊燃起,付清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感覺眼皮一陣陣發沈。

“餵,那邊的那個。我跟師父先睡會,如果不想半夜被狼叼走,你最好替我們好好地看著篝火。”

付清說完,也不顧付澤欲哭無淚的表情,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睡得正香,忽然聽到身旁隱隱有打鬥之聲,起先以為是幻聽,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然而那打鬥聲卻一直持續不斷。付清不堪其擾,終於猛地睜開了眼睛。剛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姬盛年狠狠地將某人反剪雙手壓在了地上。

“你是誰?為什麽穿著我徒兒的衣服?”

付清微楞了片刻。一般人看到丁未的反應應該是太子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而神醫師父的反應卻是你為什麽穿著我徒兒的衣服。不過,考慮到自己就在師父的眼前,這好像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師父住手!他是自己人!”付清慌忙替丁未解圍。

“自己人?”

姬盛年眉頭微皺,盯著丁未的臉一臉狐疑地看了很久。等到付清附到他耳邊說出丁未的來歷,他才終於松手。

“你怎麽來了?”丁未的出現實在是有些出乎付清的意料。

丁未警惕地盯著姬盛年,確定對方不會再動手之後,終於面向付清,淡淡道:“我怎麽可能丟下同伴不管?”

如果丁未知道小宮女珠兒就是太子殿下本尊那倒還好理解,畢竟職責所在,但問題是丁未並不知情。現在的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而已。竟然為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半夜不睡獨自一人搜索偌大的樹林,僅僅因為同伴二字。付清忽然感覺眼前這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霎時高大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付清說著便要丁未帶路。

“不管他嗎?”丁未指了指那個躺在篝火旁的人影。

篝火早已熄滅,地上只剩下一些未燃盡的微紅餘燼。順著丁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位奉命看火的人枕著地上的一截枯枝睡得正香。剛剛又是刺殺又是長途跋涉,也難怪這位養尊處優的吳王殿下受不了。

“餵,起來了。”付清不客氣地踢了踢睡得正香的付澤。

付澤被嚇了一跳,慌忙尖叫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動作迅捷,估計還以為不小心遇上了野獸。等到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來人,立刻目瞪口呆地楞在了當場。

丁未身上穿著太子獵服,在樹林裏穿行了那麽久還跟姬盛年打了一架,頭發衣服竟然一絲未亂,衣服上的金線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亮,考慮到現在荒郊野地的環境乍一看的確有幾分驚悚。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家太子來接我了。我家太子仁德,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也不可能丟下不管。”付清冷冷地瞥一眼付澤,下巴微揚。

丁未依舊保持著那副冷若冰霜的神色,對付清的解釋不置可否。

回到禁軍駐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全軍上下早已發現了太子和吳王的失蹤,正心急火燎地四處尋找,整個營地亂成一團。以至於當付清一行四人出現了大家面前的時候,那位禁軍統領激動地幾乎要落下淚來。

不久之後,搜索樹林的禁軍在林子裏發現了那些黑衣刺客的屍體,吳王在樹林裏散步遭遇刺客被太子一行救下的消息很快便在參加大比的眾人間傳開,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人仰馬翻。

當時因為情況緊急不容多想所以沒有意識到,但冷靜下來,付清立刻便感覺這次的刺殺遠遠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自己跟黑衣人交過手,那些黑衣人個個身手矯健訓練有素,如果真的想殺付澤的話估計一刀便已足夠,怎麽可能讓付澤在眼皮子底下活蹦亂跳那麽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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