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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年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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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惠妃染病起,成光帝日夜相伴,連一日三餐都不曾出惠妃寢宮半步。付清雖答應了替端王傳話,卻苦於找不到機會。後來轉念一想,惠妃怎麽說也算是自己的庶母,庶母重病,做兒子的前往探望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想到這裏,當日付清便只身去了惠妃寢宮。

付清趕到的時候成光帝正坐在床沿餵惠妃喝藥,惠妃靠在他的肩膀上雙眼迷離地望著他,他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握著勺子,小心翼翼地將藥汁送入惠妃口中。似乎怕燙到惠妃,成光帝每舀起一勺藥汁便放到唇邊體貼地吹走上面的熱氣。

“兒臣參見父皇!”

聽到付清的聲音,成光帝只是微微地朝付清的方向點了點頭,繼續一勺一勺地餵惠妃喝藥。

付清安靜地跪在殿內,冷眼望著眼前的一切。

惠妃的寢宮擁有一個背陰面陽的好位置,日照充足。然而再好的陽光也無法驅散殿內沈沈的陰霾,整間屋子似乎同主人一道染上了濃重的死氣,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一股混著香料跟草藥的古怪味道,令人作嘔。

付清恨不得馬上離去,然而想到自己已經答應了端王,只得強壓下胃裏的翻湧,默默地等待著成光帝將註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滿滿的一碗藥終於餵完,成光帝放下藥碗,猶如面對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扶惠妃躺下,而後從宮人手中接過溫熱的毛巾輕輕地替惠妃擦去額頭的汗珠,做完這一切,他的目光才終於從惠妃的身上移開。

“你怎麽會在這裏?跪著幹什麽?還不快起來!”眼角的餘光掃到跪在地上的付清,成光帝微微一愕。

付清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果不其然,雙腿已經有些發麻。硬著頭皮將事先準備好的祝願惠妃早日康覆的說辭托出,付清現在只盼著趕快將端王要自己帶的話帶到,然後盡快離開這裏。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聽完付清情意拳拳的祝願,成光帝臉上的表情漸趨柔和,“惠妃剛剛睡下,如果沒什麽事就先退下吧。”

付清沒料到才兩句話成光帝就下了逐客令,慌忙切入正題。

“父皇可記得端王入朝的事?”

成光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轉身替惠妃掖了掖被角。

“端王要兒臣帶話給父皇,說他此次入京是為了惠妃娘娘的病,希望能見父皇一面。”

成光帝驀地轉過身來,眼中閃動起付清從未見過的激動光芒,仿佛溺水之人剎那間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付清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付清的肉裏。

“端王現在人在哪裏?快傳!快傳!”

成光帝當日便召見了端王。付清卻隱隱地有些後悔起自己的舉動來,心底深處甚至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自己如果那個女人死了說不定會更好。付清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這個怨毒的念頭從心頭抹去。

傍晚的時候付清在從上書房回東宮的路上遇到了覲見成光帝歸來的端王。他的身後跟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的那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一件煙青色直裾深衣,眉目清朗如畫,眼神卻清冷得猶如冬日裏結在屋檐上的冰棱。小的那個不過跟付湛差不多年齡,懷裏抱了個明顯跟他的身形不符的大大藥箱,卻步履如風,緊緊地跟著端王的腳步。

“堂哥,惠妃的病怎麽樣了?”付清上前攔住了端王的去路。一半是因為好奇惠妃的病,另一半則是好奇端王身後那兩人的身份。

端王爽朗地一笑,停下腳步,重重地拍了拍身後那個少年的肩膀:“神醫出馬,這點小病當然不在話下。”

付清註意到聽到神醫二字時少年苦笑著勾了勾嘴角。

“盛年,小謝,還不快參見太子!”

身後的兩人慌忙行禮。

整個過程中付清的目光一直停在那個被稱為神醫的少年臉上,少年似乎也註意到了付清的目光,竟然臉色微紅。少年的臉色本就有些蒼白,這一抹嫣紅霎時分外顯眼。

“他是醫仙谷掌門鬼夫子的親傳弟子,醫術雖無法與鬼夫子相提並論,但也盡得鬼夫子真傳。別看他比你大不了多少,在江湖上可是已有了神醫之名。”端王說著又重重地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

付清雖從未出過宮,卻也聽姜昭文說起過江湖上的奇聞異事。醫仙谷掌門鬼夫子的親傳弟子,十七歲成名的少年神醫,在江湖上已算是個不小的傳奇。付清做夢也沒想到傳奇中的人物有朝一日竟然會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少年註意到付清灼熱的目光,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

“惠妃的病病根很深,需要長期調理。這段時間昭文和小謝會住在宮內,到時還望太子殿下多多關照。”

就這樣,那個名叫姬盛年的少年和那個名叫小謝的小童便在宮裏住了下來。

為了走動方便,兩人被安頓在離惠妃寢宮不遠的一座偏殿裏。因為那座偏殿正處在東宮與禦書房的必經之路上,所以付清常常能看到那個蒼白而清冷的少年坐在殿前的石階上熬藥。手中的蒲扇輕輕煽動著,安靜又專註。

有好幾次,少年似乎註意到了遠方的視線,狼狽地低下頭,耳根微紅。

神醫終究是神醫,惠妃的身體隨著偏殿前飄散的藥香漸漸開始好轉。

然而付清卻開始狐疑端王此舉的意義。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付清不相信自己這個對權力深惡痛絕的堂哥此次入京真的只是為了救被整個天下視為紅顏禍水的惠妃。然而端王那邊卻看不出絲毫別的企圖,平靜地令人難以置信。

“父皇,端王答應救下惠妃真的就沒有提什麽條件?”

惠妃的身體好轉後,成光帝也變得容易親近了許多,付清曾經趁著成光帝心情好問起過這個問題。當時成光帝雖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卻還是讓付清心中隱隱地泛起陣陣不安。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能讓成光帝如此慌亂的事絕對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除了惠妃好轉,端王入京帶來的另一個後果便是付湛不再像平常那樣黏著付清。

宮裏一直沒有跟付湛差不多年齡的玩伴,小謝的到來讓付湛著實開心了好一陣子。自從那兩人搬入宮中,付清便常常能看到兩個孩子在東宮殿前開心地玩耍。付湛也常常會拉著付清的手興奮地告訴付清,今天小謝又送了他什麽好玩的玩具,又陪他玩了什麽有趣的游戲。

如果不是無意中窺見了那件事,付清甚至天真地以為這樣的平靜會一直持續下去。

那一天,付清在演武場騎了會馬感覺身體稍有不適,於是便提早回了東宮。路過偏殿時無意間看見了付湛和小謝兩個孩子,好奇這兩個孩子平時都玩些什麽,付清悄悄地在樹叢後面躲了起來。

兩個孩子玩了一陣跳房子,在偏殿門前的一棵大樹下坐下,排排坐吃果果。

“跟我玩有不有趣?”小謝一邊咬著手中的蜜餞一邊問付湛。

付湛使勁地點頭,臉上的笑容天真無邪。

“可是我就要走了。”小謝忽然低下了頭。

“不走行不行?”付湛抓住小謝的手,目露期盼。

“不行。”小謝掰開付湛的手,語氣堅定。

“真的不行?”付湛終於露出了他那招牌式幽怨表情。

“我不能不走,但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啊。”小謝忽然抓起了付湛的手,眼中光芒閃動,“宮外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跟我走,我把所有好玩的東西都給你。”

付湛的眼中露出孩子天真而懵懂的憧憬,然而很快他便堅定地甩開了小謝的手:“我不跟你走,我要跟四哥在一起。”

“四哥四哥,就知道四哥。你就甘心一輩子留在你四哥身邊當個廢物?”小謝忽然猶如露出狐貍尾巴的妖精一般惡毒地笑了起來。那樣惡毒的話語完全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會說出口的。

付湛完全沒料到親切可愛的玩伴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一楞,過了好久才想起要為自己申辯。

“不是的,我不是廢物,我可以保護四哥!”付湛說到這裏堅定地挺起了稚嫩的胸膛。

“就憑你?”小謝邪惡地勾起了嘴角,猶如被惡魔附體,“你信不信,我只用左手就能把你打翻在地。”

付湛搖了搖頭。

“那就試試吧。”小謝擺開架勢,臉上分明是挑釁的表情。

付湛微楞了片刻,最後一咬牙便沖了上去。

小謝將右手背在身後,松松垮垮地站在那裏,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眼看著付湛已沖至跟前,他只是輕巧的一閃,而後抓著付湛的肩膀一扭,便輕松地將付湛打翻在了地上。

付湛沒料到自己如此輕松便被打倒,爬起來,握著拳便再度朝小謝撲了上去。這一次小謝卻沒有閃,只見他順勢用左手一把抓住了付湛的手臂,輕松一帶,接著便如丟一個沙包般將付湛丟到了身後的地上。

付湛不信邪,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再度沖了上去。然而,小謝依然只用數招便將他撂倒在地。

……

如此反覆數次,付湛終於力竭,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眼看著付湛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小謝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的神色。他蹲下身,小心地扶起付湛,然後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就憑你這樣。如果有一天有個像我這樣的人要殺你四哥,你該怎麽辦?”

摔得遍體鱗傷都不吭一聲的孩子,卻在聽到這句話後,剎那間淚如泉湧。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才好?”付湛緊握著雙拳,目光無助又淒然,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很容易,成為像我這樣的人。”小謝蹲下身,拿出手絹替付湛擦去臉上的淚水,付湛想躲開卻被他一把抓住,“記得端王嗎?他就是我的師父,只要拜在他門下,你也可以像我一樣厲害。”

“端王……師父……”付湛瞪大了眼睛,臉上漸漸現出迷茫的神色。

付清知道現在並不是自己應該出現的時機,獨自一人默默回了東宮。

路上遇到往惠妃處送藥歸來的姬盛年,那家夥還是像往常一樣害羞,行完禮只淡淡地掃付清一眼整張臉便紅得跟煮熟的蝦子有得一拼。付清一直想不明白,這個眼神清冷恍如謫仙的少年為何偏偏每次見到自己都會露出這樣的窘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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