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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異域驚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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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顧瑀臉上的指印已經消失了, 他掀開微濕的睫毛,眼底奇異的帶著幾分尚未散去的潮意,連聲音都似乎沾染了水汽一般, 含著些許不同往日的低啞。

林綰面無表情,一瘸一拐的往門口走:“買東西, 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我出去不用跟顧教授請假吧?”

顧瑀有些煩躁的扒了扒濕發,口氣帶著幾分無奈:“你腳都傷了還不消停!在這等著,我去給你買。”

林綰一楞, 還沒說話,顧瑀已經“碰”的一聲關上房門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要買什麽東西?林綰楞了一瞬,驀地想起方才的場景, 心臟重重的跳了幾下, MD想什麽呢!顧瑀怎麽會不知道自己要買什麽?畢竟那件襯衣可是被他弄壞的!

她咬牙一瘸一拐的走到沙發上躺了下去,望著頭頂的水晶燈發了一會兒呆,猛地煩躁的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日!這日子沒法過了,她終究也是個正常的女人好不好?!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萬一撐不住的話……不不不,不能淪陷……千萬不能淪陷啊林綰……

腳踝的傷處驀地傳來一陣陣柔軟的觸碰, 她低頭一看,見狴犴正蹲在一邊, 伸著粉紅的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舔著她的傷處,林綰沒好氣的縮回腳:“這會倒是跑出來了,剛才用到你幫忙的時候怎麽不見你?”

“喵……”狴犴歉意的望著她,低低的叫了一聲。

“算了, 我不該遷怒你……”林綰嘆了口氣,坐起身,將它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 她也知道,就算剛才狴犴出現,可它又打不過顧瑀那個變~態,白白被發現,送上半條小命,又有什麽意義。

顧瑀很快就回來了,垂眸遞給林綰兩個精美大氣的紙袋,淡淡道:“給你,我進去準備資料。”

說著,匆匆走進了裏間,將門關上了。

林綰知道他是告訴自己可以放心換衣服的意思,想了想,顧瑀雖然有時候比較變~~態,但還不至於做出偷窺這麽惡心沒品的事,也就放心的脫下早就熱得不行的外套,打開紙袋將裏面的東西全倒在床上,低頭一看,呆住了……

除了一盒治療外傷的藥水外,就是各式各樣各種質地面料的白襯衫了,她一件一件數過去,總共有13件!

她楞了半響,想起什麽,慢慢翻開其中一件的吊牌,一眼瞥見上面的價錢,眼睛頓時直了!瘋了似的去翻其他的吊牌,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日,這13件襯衣的價錢加起來,夠她大學四年所有學費和生活費的總和了!

渾身銅臭味的敗家男人!不知道民間艱辛的可惡紈絝!林綰抽著氣肉疼的暗暗罵著。

抹了傷藥後,腳踝的傷處看上去好了一點,但疼痛卻有增無減,林綰又疼又累,穿著那件五位數的奢侈襯衣合衣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疲憊的睡了過去。

晚飯的時候,顧瑀整理完資料,靜靜從裏間走出來,正要去書房,一眼瞥見不遠處林綰縮在床上睡著,他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走了過來。

床上的女子穿著襯衣蜷縮成一團,兩只胳膊無意識的壓住衣角,似乎在睡夢中也怕弄皺了那件價值不菲的襯衣,因為斜躺姿勢的緣故,盡管襯衣已經扣得很嚴實了,但脖頸處仍是敞開了一道縫隙,隱約顯露出一小團潔白如玉的隆起……

顧瑀一頓,倉促的移開了視線。

林綰睡得並不安穩,白皙到透明的小臉即使在夢中也皺著,似是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卷翹的眼睫毛濕漉漉的遮住下眼瞼,看上去更顯得可憐無又助,偶爾輕輕的顫動一下,仿佛一把柔軟的小刷子,猛地刷在顧瑀的心尖尖上,他整個人一僵,呼吸猛地窒了一下——

良久,他不可思議的一點一點垂下頭,面無表情的死死望著某處。

然後,他知道,他完了。

曾經叱咤修真界,淩駕世人之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顧老祖,竟然有一天只看著一個女人的睡顏,就……有了不該有的反應。

完了,顧瑀,你完了……

顧瑀緩緩閉眼,輕輕的“呵”了一聲,似諷刺,似無奈。半響,他默念心決,將那股不受控制的湧動抑制了下去。

林綰正昏昏沈沈的睡著,耳邊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低沈聲音:“醒醒,吃飯了……”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床邊,正低頭俯視著她,深沈的眼底帶著少見的柔和。

她睡得太久了,一時間還沒有回神,楞楞的看著他,漆黑的眼眸中帶著可愛的茫然,一只手松松的握成拳頭擱在臉頰旁邊,睡姿仿佛一個嬰兒。

顧瑀眼底彌漫起一縷笑意,一把將迷迷瞪瞪的林綰抱了起來,向著餐桌走去。

鼻息間突然湧入顧瑀身上無法忽略的薄荷煙味,她終於清醒過來,渾身一僵,掙紮著道:“我……我自己走,你放我下來!”

顧瑀充耳不聞,徑自將她放到椅子上,一盒盒打開桌上琳瑯滿目的飯盒,又塞了一雙筷子給她。

巨大的圓桌上幾乎擺滿了飯盒,粗粗一數,少說也有三十來盒,林綰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心虛的去看顧瑀,自己在飛機上連著點了兩回餐的事,看來他是……知道了?

所以……他這是把自己當成吃貨飯桶來餵了?

想著,她瞪了隱身蹲在自己腳邊正瘋狂流口水的狴犴一眼,見顧瑀已經坐到不遠處的書房區域工作了,想了想,破釜沈舟的道:“那個……”

顧瑀停住敲鍵盤的手,側頭:“怎麽?”

林綰咳了咳,硬著頭皮道:“你能不能進去工作……你在這,我吃不下去……”

顧瑀一怔,難得的竟沒有發火,也沒有多問,便徑自拿著平板電腦回裏間了。

林綰有些意外的望著那人的背影,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他怒火的準備,至不濟,也得是冷臉加嘲諷的配置啊,可怎麽……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不過,人走了就好,她壓下疑惑,長長的松了口氣,低頭悄聲做了個口型,狴犴會意,無聲的跳到桌子上大快朵頤起來。

不到半個小時,桌上的所有食盒就都被吃的幹幹凈凈。

顧瑀等下會怎麽看自己這個無敵大胃王,林綰已經懶得去想了,她厚著臉皮跳下地,赤著腳歪歪扭扭一步三喘的向自己的書桌走去,顧瑀大後天的會上要上臺發言,稿子他早已給自己了,她作為隨行翻譯,這幾天必須得再多看幾遍,以免臨時出現疏漏。

大約是聽到動靜,顧瑀走出房間,擡眼看到桌子上三十多個幹幹靜靜的飯盒,微微一楞,神色竟也沒有多驚訝,直接按了按墻上的一個服務按鈕,很快,就有服務生過來,訓練有素的將桌子收拾完畢走了。

顧瑀見林綰正專心的坐在那邊看資料,便也在書房區域坐了下來,開始之前沒有完成的工作,房間內一時間靜悄悄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林綰沈浸在資料的海洋裏,一邊逐字對照原稿和譯文,刷刷刷的圈劃著尚可以完善的譯句,一邊專心致志的查閱隨身攜帶的各式資料,等她眼睛幹澀的從資料堆裏擡頭的時候,一看手機,竟然已經晚上10點了。

她轉了轉酸痛的手腕,扭頭一看,見顧瑀正端坐在對面的書桌前,抿著唇,面容嚴肅的對著電腦劈裏啪啦的打字。

從她這個角度,僅僅能看到一個斧鑿刀琢一般的側臉,長睫如同鴉羽,奇異的帶著幾分柔軟之感,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嚴肅的抿著,整張臉俊美的有些不真實。

他換下了平日筆挺的西裝外套,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西褲,即使在房間裏,他襯衫的扣子也像平時那樣嚴嚴實實的扣到了脖頸位置,沒有系領帶,也沒有把下擺紮起來,就那樣隨意的垂下衣角,一雙大長腿交疊著伸在桌下,整個人禁欲之中又透露出幾分罕見的隨性……

林綰楞怔了半響,猛地意識到自己打量的有些久,心頭一跳,忙飛快的收回了目光,一時間,耳垂莫名的有些熱。

日……難怪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呢,這等姿色,自己這個大俗人一不留神還真的招架不住啊……罪過,罪過……

顧瑀似乎註意到她這邊的動靜,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慢慢轉過頭來。

林綰飛速垂下頭,裝模作樣的看桌上的資料。

“竟已經十點多了……”顧瑀淡淡說了一句,站起身來,將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一下,走進了裏間,林綰悄悄松了一口氣。

然而很快,顧瑀又走了出來,見林綰還垂頭坐在書桌前,便拿起她眼前的筆記掃了一眼,看著上邊密密麻麻,工整嚴密的筆記,眼底流露出一絲讚許,又很快斂去,道:“夜深了,休息吧,你腳傷著,明天就呆在酒店,不用跟著我過去了。”

林綰一楞,她雖然害怕近距離跟顧瑀接觸,但還不至於因私廢公忘了這次的責任,忙擡頭道:“那怎麽行?我明天要是不去,誰給你翻譯?沒事,我的腳休息一晚上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不會耽誤明天的工作的。”

顧瑀垂頭,看著她塗了藥水後青青紫紫的腳踝,蹙眉:“不要逞強!主辦方那邊配有備用的翻譯人員,我明天可以先用著,你就不要操心這事了。”

林綰一時語塞,默了默,不情不願的點頭應下。

顧瑀看出她臉上的惆悵,知道她為了這次的會議準備了許多,這一下之前的很多工作就等於白做了,自然會有失落,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放緩了聲音:“夜深了,去洗澡吧,早點休息。”

說完,正要轉身離去,突然意識到什麽,目光有些僵硬的落到林綰腫脹的腳踝上,半響,微微彎下腰,啞著嗓音道:“……要幫忙嗎?”

林綰猛地縮了縮身子,擡頭怒目瞪了他一眼,飛速道:“不……不用!我今天不洗澡!”

她眼尾飛紅,眸中含怒,一縷薄薄的熱氣從脖頸蒸騰而上,漸漸地,整張白皙的臉都沾染了微紅的色澤,顧瑀的眸子驀地瞬暗沈了一下,他猛地直起身子,低啞道:“那便算了。”

說完,徑自進了內間,背影略帶一絲匆促。

林綰疑惑的看著他,總覺得這人今天哪哪都不太對勁,不過,顧瑀這人本來也沒有多少正常的時候,她也就不浪費時間想了,輕輕攬過趴在床沿撅著屁股打瞌睡的狴犴,安靜的休息了。

第二日,林綰上午九點醒來的時候,顧瑀已經走了,她百無聊賴的坐著發了一會兒呆,被狴犴磨蹭胳膊的動靜驚醒了。

“……餓了?”

狴犴迅速點頭,大眼睛裏滿是委屈,林綰死魚眼望著它:“我也餓了……”

一人一貓對視良久,林綰碰的一聲又倒在了床上:“想都別想,忍著!我現在可是病號,要我帶你去吃自助,門都沒有……”

狴犴失望的垂下小腦袋。

林綰有氣無力的枕著胳膊,淡淡道:“沒事,等中午顧瑀回來了,讓他給咱們帶飯,你再忍忍。”

話落,狴犴還沒什麽反應,林綰倒是先嚇了一跳,猛地驚疑不定的坐起身來————從……從什麽時候起,她竟然理所當然的把顧瑀當成依靠了?

糟了,再照著這個苗頭發展下去可就……林綰默默按住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小心臟,林綰,你可得爭點氣啊……

門外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伴著純正的英語發音:“小姐,你起床了嗎?”

林綰蹦跶著打開門,頓時呆住了,服務生推著一個巨大的餐車站在門外,上面滿滿當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這……這是?”她目瞪口呆。

“小姐你好,這是顧先生臨出門前吩咐我這會送過來的,請問您要用餐了嗎?”服務生露著專業的微笑說道。

“進……進來吧……”

直到服務生擺好餐具離開,林綰才終於回神,狴犴已經跳上桌子兩眼放光的吃了起來,林綰默默望著桌上的飯菜,幾乎每一樣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她猛地蹙起眉頭,這些……都是顧瑀點的?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麽的?莫非……以前在他別墅那裏時,自己每回做飯,他其實都有留意?

她思緒紛紛,突然沒有了胃口。

11點多的時候,那服務生又過來收拾了餐具,一句話沒有多問,就幹脆利索的走了,仿佛對一個女人能吃這麽多食物毫不奇怪。

林綰抱著狴犴百無聊賴的上了會網,沒多久,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顧瑀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林綰偏頭看了他一眼,壓下心底莫名的不自在,正要本著專業的服務精神跟他打個招呼,一個穿著小香風職業裙的年輕女子驀地跟在顧瑀身後走了進來。

林綰一楞,下意識的打量過去,這是一個頗有女人味的亞裔女子,大約二十三四歲,一頭大波浪海藻一般披在背後,五官艷麗,畫著精致的妝容,眼神流轉間透著一股嫵媚撩人的風情。

美女啊!林綰驚嘆。

“放桌子上吧。”顧瑀偏頭見林綰縮在遠處看資料,便收回目光,淡淡吩咐道。

“好的顧教授。”女子微微一笑,字正腔圓的用中文說道,將懷裏抱著的一疊資料放到了靠門的書桌上。

起身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撩了撩散落到耳邊的卷發,微笑著望著顧瑀,公事化的眼神深處,卻透著隱隱的熱切:“顧教授對我今天的工作還滿意嗎?”

我擦!好高的段位啊!

林綰被她剛才那個動作撩的眼睛直了一瞬,縮在角落暗暗驚嘆,這個女人渾身上下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散發出濃郁的雌性荷爾蒙氣息……別說男人了,就連她看著,也都覺得心動啊……

顧瑀微微一笑:“凱麗小姐的英文很棒,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還要繼續麻煩你了。”

那個叫凱麗的女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小小哀怨,柔柔道:“顧教授何必這麽見外?我在異國他鄉孤零零的留學了三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同胞呢,今日真是開心極了,更何況是顧教授這樣優秀的人,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顧教授在這裏但凡有什麽需要,只要打我的電話就行,我必定隨叫隨到。”

顧瑀點頭,客氣的道:“多謝了。”

二人又說了幾句,那個叫凱麗的女人便踩著小高跟裊裊娜娜的走了,自始至終,她那雙仿佛鉤子一般的眼睛便緊緊的黏在顧瑀臉上,絲毫沒有註意到縮在客廳角落的吃瓜群眾林綰同志。

顧瑀關上房門,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椅子上,又解了領帶,這才轉身輕松的走過來:“餓了嗎?”

林綰搖了搖頭:“不餓,我剛剛才吃完早飯。”

顧瑀點點頭,很是自然的彎下腰,伸手觸碰她的腳踝,被他冰涼的手指一碰,林蛙下意識的一縮。

“怎麽沒有上藥?”顧瑀凝視著她依然青腫的腳踝,蹙眉,有些不悅的問。

林綰怔了怔,半響,慢慢道:“忘了……”

顧瑀抿唇,一言不發的在她旁邊坐下,徑自拉過她受傷的那條腿放到自己腿上,打開藥水便開始給她抹藥。

林綰一驚,拼命縮腿,抖著聲音道:“你,你這是做什麽?我傷的是腳又不是手,我自己來!你……你快放開!”

“別動!”

顧瑀頭也不擡的淡淡說了一句,一只手緊緊固定住她赤~~裸的雪白小腳,一只手專心致志的將藥水均勻的塗抹在傷處,又慢慢揉了揉,確保藥水都被吸收了,這才放開她的腳。

一得自由,林綰忙飛也似地將那只被顧瑀捏過的腳死死壓在腿下,只覺得被他觸碰的那處肌膚微微開始發燙起來。

“我下午還要去開會,你好好在房間呆著,我會讓人過來給你送飯的。”顧瑀站起身來,想起什麽,眼睛掃了眼林綰的書桌,又道:“凱麗是臨時被調過來協助我的,很多工作一時半會很難完全接手,我記得今下午的會議資料你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是哪一本?我先帶去借她看。”

林綰一楞,心底莫名的湧出一種不快的情緒,頓了頓,又覺得把資料借給凱麗看並沒有什麽,畢竟自己這一趟的任務是協助顧瑀,如今自己受了傷,換了凱麗協助她,那自己整理的這些會議資料跟她共享實在是合情合理————

找不到任何不借的借口。

她垂著眉,抽出一本裝訂好的資料遞過去,面無表情的道:“這本。”

聽出林綰的異樣,顧瑀擡眉,道:“怎麽了?”

林綰背過身去,冷淡道:“沒什麽,我要休息了,顧教授自便吧。”

又是顧教授!又是巴不得趕緊推自己走……顧瑀眼神一縮,咬牙瞪著林綰的背影看了半響,沈著臉摔門而出。

林綰下午用完餐後,沒什麽事做,看了會書,便又無所事事的躺了下去,這一回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她看了看手機,已經晚上9點多了,不由得有些驚訝,顧瑀下午去開會一直開到現在?

陪著狴犴又玩了一會兒,一直到晚上快11點的時候,房門才被人從外面打開,林綰心中一松,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她雖然並不擔心以顧瑀的本事,大晚上的會遇到什麽危險,但如今身在異國,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麽,也無論她承不承認,顧瑀都是她在這裏唯一的同伴,大半天沒見,心底總還會有一些憂慮。

門被徹底打開,顧瑀腳步略有些不穩的走進來,眼神茫然,面色坨紅,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

凱麗跟在他身邊,緊緊的扶住他的手臂。

“怎麽了?”林綰蹙眉迎了上去。

凱麗似乎這才發現屋裏竟然還有一個女人,極快的瞥了眼林綰,在心底估量完畢,眼神由警惕轉為蔑視,挺了挺高聳的雪峰,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道:“啊,你就是顧教授原來的那個翻譯助理吧?剛剛晚宴上顧教授喝的有點多,等下多半會不舒服,你現在出去給他買些醒酒的藥回來吧……”

林綰默了默,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凱麗點頭,笑得和煦可親:“當然是你啊,你是顧教授的助手,這不是你的分內之事嗎?”

林綰抽著嘴角,有些被她的明目張膽打敗了:“那你呢?”

凱麗勾著紅唇瞥了眼眼神不甚清醒的顧瑀,淡淡笑開了:“我留下來照顧顧教授吧。”

這……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她倒是開放!壓根不管自己會怎麽想,便理直氣壯的把自己往外趕……還真是急不可耐啊……

林綰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凱麗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林綰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無辜的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腳,道:“可是我的腳受傷了,沒辦法走遠路啊,凱麗小姐,怎麽辦呢?”

凱麗瞥了眼她的腳踝,輕輕一笑,魅色惑人:“啊呀,怎麽這麽不小心呢?呵呵,話說回來,不過是一點小傷,哪就這麽嬌氣了,顧教授現在難受的很,你作為他的助手,自然明白自己的本分,對嗎小妹妹?”

林綰嘆氣,看樣子,她這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趕出去,好趁機吃顧瑀的豆腐了,問題是——自己到底要不要成全她呢?以及,這種絕世艷遇……自己真的有資格阻止嗎?

她猶豫的瞥了眼顧瑀,他正斜倚在沙發上,微微閉著眼睛,眉頭蹙著,一向有些蒼白的面上帶著兩抹不正常的淺紅。

良久,久到凱麗面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的時候,林綰垂下眼睛,一瘸一拐的慢慢走了出去:“知道了,我去給他買藥。”

凱麗臉上嬌媚的笑容霎時間明艷了起來。

林綰帶著蹲在肩膀上的狴犴乘電梯下了樓,剛走到外面,便被凍得逼回了一樓的大廳,剛才她走出來的時候,竟然忘了穿外套了,於是,一人一貓坐在一樓大廳的休閑角裏,默默的大眼瞪小眼。

“小核桃,你說顧瑀欠了我這麽大一個人情,我該找他討點什麽當報酬?”半響,林綰彎著嘴唇,眼神發直的呢喃。

狴犴:“…………”

林綰默默發了會呆,低低的,小小聲的嘟囔著,饒是狴犴耳力卓絕,也只是隱隱聽到幾個零散的字眼:“這回好了……再也不用擔心……”

它乖巧的蹲在地上看著她唇畔的笑和眼底的迷茫,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現在一定不好受……狴犴的眼底閃爍著不解的光芒,人類的情感,還真是覆雜呢……

“嘶——這裏真冷,我快凍死了!走,我們上去!”沒過幾秒種,林綰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她猛地起身,頭也不回的奔向電梯,腳步快的仿佛已經忘了腳踝上的傷。

…………冷?

狴犴疑惑的眨眨眼,這裏開著巨大的中央空調,溫度明明和房間裏差不多,哪兒冷了?她這是怎麽了?

到了房間門前,林綰掏出房卡正要開門,房間的門驀地被人從裏面打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重重擲了出來。

她楞楞的低頭,卻見那團倒在地上,蠕動了半天才艱難的擡起頭的東西,竟然是大美女凱麗,心中一跳,慢慢慢慢的轉過頭去,正正對上了顧瑀陰沈到了極點的神色。

他眼底的醉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的點滴不剩,只餘下壓抑的陰戾和暴怒,白襯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有些淩亂的敞開著,隱約露出一點肌膚,與他平日嚴嚴實實扣緊的樣子很是違和。

敏感的嗅到了危機,林綰暗道不妙,想也不想的就要跑,卻倏地被一只大手揪住了胳膊,猛地拽了進去。

“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合上!

“你……你醒了?”林綰咽了咽口水,莫名的心虛。

顧瑀死死盯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嘴唇抿成了一道冷酷的線,眼底深處,間或有狂暴的暗茫交替閃爍著,簡直是暴走的狀態了,眼下,只差一點小火星,怕是就會燒成燎原的大火。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林綰的求生欲暴漲到了極致,她死死壓下心底的恐懼,面上擠出一抹歡喜的笑意,顫抖著伸出手,一把攥住他死死握成拳頭的、冷的像冰一樣的手:

“太好了!你剛才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我還擔心你喝酒多了胃疼,趕緊瘸著腿跑下去給你買藥了,哈哈……不過夜太深了,我又不熟悉路,走了半天也沒有買到,只好回來了,沒想到你竟然自己好了,真是太……太好了!”

她拼命壓下不住打架的上下兩排牙齒,爭取自然不做作的表達自己的驚喜之情。

顧瑀的手被一只柔軟溫暖的小手攥住,他僵了僵,半響,閉了閉眼睛,猛地狠狠抽了回去,咬著牙齒,一字一句的說道:“是、嗎?”

林綰兩腿發軟,盡量平和了神色,無辜而疑惑的道:“是啊,剛才我都和凱麗小姐約好了,我去買藥,她留下來照顧你,你……你為什麽把她甩了出去,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顧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林綰心頭狂跳,慢慢退到了墻邊,像一個可憐的花粟鼠一般瑟瑟發著抖,偏偏面上還要裝出恰到好處的恐懼和不解:

“你……你好像不開心?是不是醉酒了頭疼,不……不舒服啊?我……我去給你買藥好嗎?”

顧瑀垂眸望著她,良久,面上浮現出一抹令人心驚膽戰的冷笑:“別裝了……”

林綰一驚,還沒來得及狡辯,耳邊就聽得那人一字一句的冷聲道:“呵,從頭到尾,我就沒有醉過。”

林綰一僵,瞬間寒氣四溢,他……他沒有喝醉?那,那為什麽要做出那副熏熏然的樣子?

顧瑀緩緩直起身子,眼睛像兩點寒砂,死死釘在她臉上,聲音沙啞,呼吸粗重:“……為什麽?”

“林綰,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究竟有沒有一丁點的位置?是不是——”他停了停,驀地伸手一抓,隱了身形蹲在地上的狴犴便被他輕而易舉的抓在了手心,他不顧它的掙紮,緩緩收攏了掌心,慢慢的接道:“連它都比不上?”

林綰一驚,下意識的伸手,眼神惶恐:“別傷害它!”

顧瑀慢慢的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冷嘲,他微一松手,狴犴掙紮開去,飛也似地跳到林綰懷裏,一人一貓姿勢一致的警惕瞪著他。

顧瑀轉過身去,身子有些僵硬的一步一步向著裏間走去,走到門口時,頓住了,背對著林綰淡淡道:“罷了,是我自作多情,從今往後——”

林綰心頭莫名一緊,死死瞪著他僵硬筆挺的背影。

他卻不再說了,直直走了進去,“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從今往後……從今往後怎樣?

林綰怔怔的站著,良久,慢慢垂下頭去,一下一下撫摸著狴犴柔軟的毛,輕輕笑了:“小核桃,我的目的達到了呢……”

狴犴睜著大眼睛望著她,卻見她唇邊的那縷笑意尚未達到眼底,便煙消雲散了,一張白皙小巧的臉上,只餘下無邊的空茫。

它覺得她一定很冷吧,否則的話,好端端的,她的手怎麽會這麽冰涼……?臉色也那麽蒼白?

於是,它努力地站直身子,輕輕蹭她的手臂,試圖給她一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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